那天晚上，程廷钰一直在书房待到很晚才回房间睡觉。沈慕然本想着去催他早点睡的，但没想到自己抵挡不住睡意，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只记得睡到半夜的时候有人掀了被子，随后他从背后拥住她。

第二天早上，窗外延续着昨晚的雨，沙沙的雨声让人忍不住贪睡，沈慕然翻了个身，呼吸间却好似闻到了一股香味。

她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掉。

她起身，缓缓走到厨房，看到那个伟岸的身影正左手端着锅，右手拿着筷子，指间轻烟袅袅，模糊了他的脸庞。

他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短裤，干净而清爽。沈慕然突然有一个贪心的念头，如果他能天天给她煮个早餐该多好？也不要求做的早餐有多好吃，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她都觉得很迷人了。

沈慕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如此沉迷于他的美色？

“做了可颂，你要喝豆浆还是牛奶？”

程廷钰没收到回应，望了她一眼，“怎么了？”

沈慕然有些怔忪，他一出声她才回过神来，“牛奶。”

“怎么起得那么早？我记得你昨晚很晚才睡的。”洗漱完毕后，沈慕然坐在桌前等着早餐，她想起小时候，爸爸给她做早餐的时候她也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等待，那种心情，又幸福又期待。如今也是。

“睡不着。”程廷钰把早餐端过来，“雨下太大了，吵得睡不着。”

“瞎说。”沈慕然说，“下雨天和睡觉最配了，我昨晚睡得不知道多好。”

“你少有睡得不好的时候。”程廷钰给自己冲了杯黑咖啡，把刚冲好的牛奶递给沈慕然，沈慕然又问，“你都没怎么睡，要不要晚点再去上班？靠咖啡熬一天也不是办法吧？”

程廷钰抿了口咖啡，说，“没事，以前创业的时候我有时候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每天都是靠咖啡撑过来的，现在再辛苦，也比不过那会儿了。”

沈慕然咬了一口手中的可颂，没想到味道还挺好，香软松脆。

“创业初期当然是辛苦的。我以前在企业工作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后来出来单干了，和女朋友租着一间很小的房子，每天累得不行，也没看见曙光，还好她女朋友不离不弃，陪他熬过了那段最难过的日子。他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陪自己度过艰难日子的糟糠之妻，因为在这个社会，这样的女孩实在太难得了。”

程廷钰良久才说，“的确难得。”

“你今天要去练车吗？”他又问。

“不去了，下这么大雨，明天再去吧。”沈慕然懒洋洋地答道。

“在家会觉得无聊吗？”他放下手中的杯子，黑眸锁住她，徐徐出声，“要不，你回家陪陪妈？刚好你们都在放暑假，回去陪她个十天半个月，刚好就开学了。”

沈慕然讶然，连连摆手，“程廷钰，我宁愿去练车，打雷刮风地震我也去。”

程廷钰本就是想逗逗她，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更是觉得好笑。沈慕然唇角轻扬，笑意更浓，明眸完成月牙，“哼！你在逗我？”

“以后你不听话的时候我就把你送到妈那里去，我知道你怕她。”

“那我怎么也得把你一起拉去，要死一起死。”她笑着用手来勾他的脖子，却被他反手勾住，她跌进他的怀里，他趁机吻了她一口。

雨天的早晨，室内却一片欢笑与温暖。

程廷钰出门以后，沈慕然先是看了一部电影，后来觉得无事可做，就把家务活都做了一遍，这里洗洗那里抹抹的，也到了中午。吃完饭睡了一觉之后，发现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随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望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她尽量语气平和。

其实也该平和，最喧嚣、最疼痛的时刻已经过去，剩下的还有什么不可以承受？

“慕然。”许岸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沈慕然突然感觉有些累，为什么人与人的相处要这么复杂，要有爱，要有仇恨，伤害过后再来说对不起，然后再是宽恕与包容。其实她最想的是老死不相往来。

“我接受。”她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

“你是说，你愿意原谅我了？”许岸的音量拔高了一些，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是我想要完全放下以前的自己，不仅你欠她一句对不起，我也欠了。我想原谅她，顺便原谅了你。”她记得那晚程廷钰说的话，让她不要再去折磨以前的沈慕然了，她已经为自己的天真无知付出了代价。

“听你这么说，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许岸转了话题，问道，“你和程廷钰，有几分真感情？”

“总之比你多，多得多。”沈慕然冷笑。

那边的许岸却很认真，“慕然，你不幸福，你们不相爱，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沈慕然想要挂电话，却听到许岸说，“我现在在一家餐厅门口，我看到程廷钰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很漂亮。”

沈慕然翻了个白眼，“他身边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连他的秘书都美若天仙，我一点都不在意。”

其实这话也是真的。程廷钰身边出现的美人真的不少，别的不说，就他公司里的那些莺莺燕燕，就不少是美貌与才华兼备的。更别说平日里与他应酬周旋的美女客户，更是多不胜数。

“可是他们举止很亲密，看起来不像是生意伙伴或是普通朋友。”许岸说。

“哦，我知道了，没事我挂了。”沈慕然挂掉了电话。

不一会儿，手机传来短信，一打开，赫然入目的是程廷钰和骆同相拥的画面。

沈慕然的心就这样沉到了谷底。

许岸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怎么样？这个女人应该不会是程廷钰的表妹、堂妹之类的吧？”

“许岸，你不要多管闲事。”沈慕然心乱极了，忍不住冲许岸发脾气。

“多管闲事？”许岸说，“慕然，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程廷钰和那个女人之间没有那么简单，你难道连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都不愿意相信吗？”

“谢谢许先生的提醒，我会留心的。”沈慕然语气冷然，“但是我自己的婚姻，就不劳烦许先生您惦记了，谢谢。”

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把那张图又看了一遍，终于确信不是梦。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那么温暖相拥，骆同依偎在程廷钰的胸口，如果沈慕然是个局外人，大概也会被这样幸福温馨的画面打动了吧？

她躺在沙发上，突然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掏空了。后来被一个电话吵醒，是沈廷何。

“大嫂，你在家吧？你帮我看看我哥书房里有没有一本《反主流经济学》？如果有的话帮我找出来，我周末过去拿。”

“在家。”沈慕然说，“我待会帮你找找看。”

“好，作者是何新，你帮我找找看。”

沈慕然走进书房，在书架上寻找起来。程廷钰的藏书很多，多半是一些管理、经济类的书，沈慕然不懂也不感兴趣，常抱怨书房里没有一本她能看的书。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程廷何要的书，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程廷钰书桌上摆着一本还没收起来的书，书名是《笑傲江湖》。程廷钰怎么会看这样的书，他向来没有看小说的爱好的。

出于好奇，沈慕然拿起了那本书，谁料一张照片却从书页里飘了出来。

沈慕然拿着那张照片，端详许久。照片上的人是程廷钰和骆同，十八九岁的模样，两人坐在桌前讨论功课，头轻轻碰在一起，青涩的脸庞，甜甜的微笑，一切都美好得那么不像话。那张照片的背后，写着这么一段话：

廷钰，我最近看《笑傲江湖》突然想起你。令狐冲最后虽然和任盈盈在一起了，可是我他最深爱的依然是那个最初令他心动的小师妹岳灵珊。爱情不是将就，是不可将就。我还在原地，还在等你，那你呢？

沈慕然手一震，泪水落在照片上。原来，不止她有刻骨铭心的过去，他们都有。

想起他早上反常地起身为她做早餐，想起他在出门前和她的温存，怎么，一切都是做戏而已么？她从未要求他将从前的一切坦白相告，她知道他们都不是一张白纸，她本以为，只要两人够努力，幸福也许真的会降临在他们身上。可是，她低估了“回忆”的杀伤力。

昨晚他的一夜未眠，也是为了骆同吧？

骆同，先是给她喜帖，然后取消婚约，然后亲自给他送来喜帖，不仅送来喜帖，还送来了这么一张照片，她知道，骆同是在赌，赌程廷钰是否真的放下他们的过去。

很明显，是她赢了。

沈慕然此时想的是，她如此痛恨徐嘉欢抢走了许岸，那么设身处地地想，骆同该有多恨她？虽说她和徐嘉欢不同，在与程廷钰结婚时，她并不知道他有个与他如此相爱的女友，她也算不上十恶不赦。

那么现在呢？

是时候退出来成全他们了吧？

可是，为什么却感觉好像被一把钝刀划过心头，是难过，也是不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