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钰打来电话，“程太太，你拿错钱包了知道吗？”

沈慕然正坐在一辆出租车上回家，头微微靠在车窗上，“我知道，下次保证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你的钱包里怎么一张卡也没有？”程廷钰压低了声音说，“我正和一群客户吃饭……”

沈慕然闻言一愣，“可能……可能是我那天从商场回来随手就放桌上了，忘了放进去。你们在哪吃饭？我把你钱包给你送过去。”

“楚湘斋。”

沈慕然冲开车的师傅说，“师傅，麻烦掉头，去楚湘斋。”

沈慕然想到程廷钰没钱买单的场面还有那么点觉得好笑。他一向自信淡定，头脑也清醒，她从未见他在任何场合说错过话、丢过面子。今天这样的窘迫他大概是第一次遇到吧。

不过沈慕然转念一想，程廷钰是何种人？就算他没带钱包出门，打个电话让秘书送点钱过来也是可以的，再不行，不是还有手机可以支付吗？左右不过是他用惯了黑卡，不想失了身份罢了。

按照程廷钰发过来的地点，沈慕然进入楚湘斋顺利找到了房间号。敲开门进去，发现里面坐了十几号人，她一出现，那十几双眼睛刷刷向她看来。

“哎哟，这就是程太太吧？程总把你藏得太好，我们都还没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呢。”

一个三十岁模样的男子率先站了起来，让出自己的位置，“来，程太太，你来坐程总旁边。”

“不用不用，我就不耽误你们谈事情了，我就是过来给廷钰送点东西，马上就走。”沈慕然今天穿的是一身运动装，怎么都与这种场合很不搭，而且程廷钰的工作她从不过问，也就十分不了解，如果她真留在这里吃这顿饭，估计就是和在场的各位大眼瞪小眼，还会耽误他们谈话的进展。

“别啊，你看我们今天除了张总和郝经理带来的两个秘书是女性之外，剩下的就都是大男人了，没什么意思。程太太若是能赏脸和我们吃顿饭，那就是我们的荣幸了，这一顿饭肯定吃得特别愉快。”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衣着讲究，但脸上写着“未成熟”三个字，大概是哪个大老爷家的公子哥，没事就喜欢做点生意，最大的本领就是嘴皮子溜，尤其是对女人，不管怎样，先把她夸到天上去，准没错。

不过他这话也不算失礼，沈慕然拿不定注意，只能看向程廷钰，询问他的意见。

他看着她，浅浅地笑，眸光里一片温和，“坐吧，有你喜欢的大闸蟹。”

席间一片大笑。

“早就听闻程总对夫人好，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沈慕然刚坐下，有人就端起酒杯向她敬酒，“来，我敬程太太一杯。”

沈慕然也不推脱，端起酒杯就一口闷了。谁料席间那些人见她爽快，都纷纷端起了酒杯敬酒。

“程太太气质出众，美丽温婉，落落大方，和程总真是郎才女貌……”

“程总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我还一直疑惑他背后究竟有个怎样的女人，今日一见，发现程太太不仅是贤内助，在酒桌上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温柔而又不失力量，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女人，程总才会在事业上取得这么大的成就吧。”

……

你一句，我一句，沈慕然知道这酒桌上的话多半是客套话，就好像自己以前当销售时一样，能在饭局上对着客户口吐莲花，三分真情七分假意，不过是为了一份薪水罢了。同样地，今日有人在酒席上夸她，她也能理解，不过因为她是程廷钰的妻子，如果没有了这层身份，纵使她再美貌与才华并重，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会和颜悦色地和她吃饭、聊天。沈慕然心里明白，谁人都有谁人的难处，这些话也许并不是出自他们的真心，但她也不必戳穿，只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

沈慕然酒量算好，而且这些人也不敢在程廷钰面前失了分寸，所以十几个人敬酒，其实沈慕然喝下去的酒只有几杯，所以她根本不碍事。但程廷钰还是把她面前的酒杯移开了，他笑着对众人说，“就让她安静地吃几个大闸蟹吧，她平日里好这口，总说吃不到正宗的。”

沈慕然觉得好笑，程廷钰这人干嘛一直把大闸蟹挂嘴上？搞不好这些人回去后和自己的太太谈起她，“今天和程总吃饭了，她太太也来了，是个吃货，一直和程总念叨着大闸蟹。”想想那画面，也是太醉人。

程廷钰很照顾她，果然挑了几个大闸蟹放到她面前，在她耳边小声说，“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事情很快谈完了，等会我们就回家。”

沈慕然脸红，嗔怒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后来，程廷钰果然很认真地和那些人谈生意，沈慕然默默地在一旁剥螃蟹、吃螃蟹。突然手机震动，收到一条短信。

现在已经很少人发短信了，沈慕然点开，是很简短的一条信息：

慕然……

那短短的两个字，让她蓦地想起从前，上学时，他在她家楼下唤她的名，语气是轻快的。玩闹时，他笑着拍她的头唤她的名，语气是甜宠的。吵架时，他在电话里和她道歉，那一声“慕然”，是充满无奈和后悔的。

如今，他还唤她，只是后面加了个省略号，像是已经无话可说，又像是千言万语无从诉说。

沈慕然握着手机，手指翻动打了很多字，却又一字一句地删去，最后回复的，是一条空白的信息。

许岸用的是省略号，她能回复的只有一片空白。

这么多年，他们终于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也知道感情破裂的根源，但爱情不是找到了裂痕就能修补的，即便把外表的裂痕修复好，那心里的呢？总归是回不到从前了，纵使谁都不说，谁都不提，那裂痕还在双方的心里。

所以这世间的爱情，多的是无疾而终。多的是，明明还有爱情却咫尺天涯。

饭局过后，程廷钰和沈慕然开车回家，车上，沈慕然把两人的钱包换了过来，突然想起一件事，说，“你还是把钱包里那个纸币折的爱心扔了吧。”

“怎么？是你非要我放里面的，怎么又要扔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程廷钰笑着摇头。

沈慕然记得程廷钰的钱包里其实之前就有个纸币折的爱心了。那时他们婚后不久，沈慕然看到那个爱心，问他，“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少女心？钱包里放这个？”程廷钰说了一句，“那你把它拿出来吧，别人放的。”她当时也没想太多，后来把那个爱心拿出来后发现折得挺精致的，于是自己折腾了一个下午，也琢磨出了技巧。之前钱包里的那个爱心是用港币折的，沈慕然在拆开研究的过程中把它弄坏了，好在程廷钰钱包里还有几张新的美元，于是沈慕然抽出一张折了个新的爱心放在了钱包的原位。

“怎么又给放回去了？”她记得程廷钰当时这么问她。

“不同，这个是我折的，我折的不俗气，你可以放。再说了，也没几个人看得到你的钱包，没人笑你，放心。”

程廷钰也没再说什么，更没有把那个幼稚的东西拿出来，此后它就一直躺在他的钱包里。

“我现在觉得不好看了。”沈慕然把那个爱心从钱包夹层里抽出来，“以后别放了。”

“行，随你便。”程廷钰漫不经心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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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同婚礼的前两天，沈慕然已经准备好了礼金和礼物，谁料却接到了陆镇禹的电话，说骆同取消了婚约。

沈慕然惊讶得不行，这都马上婚礼了，骆同究竟在想什么？问陆镇禹知不知道内情，他也说不清楚，沈慕然就更纳闷了。

晚上她给谭贝打电话，和她说了这回事。谭贝不认识骆同，但平日里从沈慕然的口中对她也有些了解，她在电话里感叹道，“不是所有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都能像她这么任性的，只能说人家有资本吧。”

沈慕然也觉得是，但凡是胆子小点的，估计都不敢做出这种决定。毕竟离婚礼只有两天了，现在取消，怎么和亲朋戚友交代？而且男方也丢了面子，怕是两家人都闹得很不愉快。

沈慕然觉得自己和骆同也算是朋友，本想打个电话去慰问一下，可是程廷钰阻止了她。

“这种事你不清楚前因后果，就别掺和其中了，她也是成年人了，自己做了决定，就要承担这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

沈慕然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自从知道骆同是他前女友之后，她就莫名觉得只要和骆同有关的事，程廷钰的反应总是有些奇怪。但如果要她说出他奇怪在哪里，她又很难说得出来。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她干嘛要取消婚礼啊？是突然发现自己爱的人不是新郎，还是婚前恐惧症？抑或是……”沈慕然一直到晚上上床睡觉前还念叨着这件事。

“沈慕然，你再唠叨我得把你扔出窗外了。”程廷钰翻动着手中的杂志，在她持续念叨十几分钟后忍不住开口。

“我这不是八卦嘛。”沈慕然撇撇嘴，“凶什么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