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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不与梨花同梦

楚临凭听他这样称赞方咏文,不由跟着想起晏唯欢小时候的样子,心中只觉得有些不以为然。但他素来心细,听到后面又有些纳罕起来——晏唯欢已说过,方咏文今年二十有四,但周覃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刚刚三十出头,但听他的口吻,倒像是比方咏文大着不少一般。

周覃不知道楚临凭心中所想,他说到这里,只觉得心头一痛,连忙眯起眼看向栏外的天光。

一朵浮云飘过,将日影斜斜遮去了半边。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也仿佛依稀在这光影交错间看到了一点旧事。

那时候自己是不谙世事的憨厚青年,阿文亦是眉眼青涩的小小孩童,穿一身锦红色蔓草纹春衫,那颜色仿若傍晚最烂漫的那抹云霞,胸前挂着一枚金锁,衬得小脸雪白,粉雕玉琢一般。

然而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仿佛过了太久太久,已经分辨不出来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于记忆中的往事,还仅仅是臆想出来的虚幻梦境。

周覃神色黯然,没有再开口,但楚临凭也猜得出来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便是初初一见,心里有了那个人的影子,然后便是不自觉的关注,不自觉的追逐,最后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觉得,世间千万繁华,再也抵不得心中那人的一个微笑......

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啊!只是到底,这些曾经寻常又寻常的往事,也只能落得个在西风中独自泛黄的下场。

在这相对沉默的片刻中,似乎有无数似痛苦,又似是欢愉的情愁从二人心头浮光掠影似的飞过了。

“人倚兰舟唱,常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付与沧浪,付与沧浪。”

那歌姬的曲子又换了一支,楚临凭举起酒杯饮了一口,心中也有些怅怅的,低声道:“或许方世子有甚苦衷也未可知,周兄不曾询问过他的想法吗?”

周覃笑了笑:“是我劝他成亲的。”

他的话说的简单明白,可楚临凭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失声道:“什么?”

周覃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楚临凭惊讶地神情:“你觉得很奇怪?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不等楚临凭答话,他又自顾自地道:“当今五皇子和大公主的表弟,侯府的世子,怎么能是一个喜欢男人的断袖?......不,应该说,就算他真的喜欢男人,也不应该表露出来,更不应该是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侯府不会允许有这样的继承人,阿文尚有其他兄弟,如果他不肯成亲,势必只能放弃世子的身份,既然早晚都要成亲,那么与其让阿文亲口告诉我他要娶别人,倒不如这话让我来说!”

楚临凭忍不住道:“的确有的人囿于富贵,也有的人更加关乎于情,你怎知......”

周覃慢慢摇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虽然有些不应景,但道理却对,现在我二人正是情浓,他或许会觉得和我在一起更加重要,但再过五年呢?十年呢?阿文一向心高气傲,自小前呼后拥惯了,日后的日子一天天走下去,看多了世态炎凉,他未必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到那时再怨恨我拖累了他,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他含着笑,那笑容中却是说不出的寂寞与无奈:“这世界上最难的,不是为着你死,而是为着你生,陪着你一路走下去,此时此刻的花月正春风,一路走下去,总有花凋月残的时候。倒不如趁着那花开的正艳,摘下来做成干盆景,还能留得几分香气在。”

一片静默。

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

窗外的桃花依旧零落如雨。

楚临凭饮尽杯中之酒,突然觉得自己想见到一个人的渴望变得无法遏止。

那个艳的像桃花,冷的像冰雪一样的男子。

周覃看着他默然无语的样子,忽道:“楚宫主知道我的苦闷,周某亦看得出你的心事。你身份尊崇,心高气傲,看起来似是风流多情,其实看在眼里的,怕是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人罢?”

楚临凭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十一皇子,钦封澈王,京城四公子之首,人言‘美姿容,好风仪,如霞光流影’,如今虽然盛势不在,但晏唯欢这三个字,依旧是如雷贯耳。”周覃声音渐低,“我有时候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机会,在他失势的时候......”

楚临凭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周兄,唯欢不是方咏文,我可也不是你。”他说到这里,眼神温柔,忽然一笑。

——我不是周覃,我不会害怕人心易变,世事难料,因为不论你我最终结局如何,我心既已予君,便是冬雷夏雪,也此情难改了。

周覃张口欲言时,忽觉周围一静,随即听见前不远楼梯处脚步声响,他抬头一看,但见一个身穿银白色锦衣的少年走了上来,而四下诸人似惊似惑,均是为那少年风仪所摄,一时忘了交谈。

来人自然是晏唯欢。

他被兄长抓了个正着,连楚临凭也救不了了,只好老老实实跟着太子回到了车驾之上。

果然一进了车厢内,太子殿下一扫方才的温文尔雅,一叠声地问了起来:“你怎么这些日子又见瘦了,到底好好吃饭没有?”“母后在宫中天天惦记你,怎也不回去看看?”“上次我派进全送到你府上的袍子怎么不穿,这件衣服也太单薄了……”

......他一个人竟说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晏唯欢头昏脑胀,深觉兄长此物甚是奇特,他一个胞兄,一个师兄,都当的活像亲娘。

饶是他平日里性格再冷清,这时候也忍不住了,怒道:“三哥!你能不能别吵!”

晏苍心中好笑,啪地拍了下他脑门:“我的话还多着呢!那你又能不能多进宫看看,我也就罢了,不知道母后成天惦记着你吗?”

晏唯欢道:“皇上一向对我不喜,我若频繁进宫,只怕会徒然给你和母后惹上麻烦。当日圣上要我出宫之后‘安分守己,莫再以朕之皇子自居’,你忘了吗?三哥以后也少与我来往罢。”

他这话说的平静,只是实事求是,并无怨怼之意,晏苍却是听得大不是滋味,皱眉道:“你只管去就是,我若连自己的母后幼弟都护不住,这太子又有什么当头。”

他心中一直觉得对不住弟弟,只因为大熙向来极重嫡庶之分,他和晏唯欢是当今皇上唯二的两名嫡子,身份之尊贵不言而喻。然而皇上偏宠妍贵妃多年,连带着颇为喜爱妍贵妃所出的五皇子,是以迟迟未立太子。直至晏唯欢出生时中毒,皇上不愿彻查,为了息事宁人,亦是补偿中宫,权衡之下才立了晏苍为储君。因此晏苍心中总是觉得自己这太子之位是委屈了晏唯欢换来了,晏唯欢越是不在意,他反倒越是愧疚。

晏唯欢听了晏苍的话,面容柔和了些,若有似无地扬了扬唇角,微一颔首。

晏苍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低声道:“欢儿,你心里对娜钟公主是不是还有,嗯,心中有憾?”

晏唯欢轻描淡写地道:“已死之人,何必再提。”他看上去十分平静,心中却是陡然一乱,忍不住掩袖咳了两声。

晏苍一时之间又有些后悔提起了这个人,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正不知说什么好,就听见后面一个孩童的声音大声喝道:“你们给爷快点追上去,再慢就来不及了!”

晏苍一听那声音就皱了眉,扬声道:“停车!”又掀了帘子回头斥道:“晏瑞!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后面的一顶小轿蓦地停下,四名轿夫累的满头大汗,跪地行礼。金丝绣边的轿帘一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跳了下来,一面行礼一面道:“父亲恕罪,儿子是听说小叔也在,心中惦记......”

接着他便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声音淡淡响起:“三哥,瑞儿还小,还是先让他上来罢。”

晏苍皱眉道:“也罢,还不上来!”

晏瑞心中欢呼一声,忙不迭地上了车,一转眼便看见了晏唯欢坐在父亲对面,当下也顾不得见礼,一把抱住他手臂,喜道:“小叔!”

晏唯欢素来对人淡淡的,对侄子的热情很不习惯,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道:“你又长高了。”

晏瑞嬉皮笑脸地道:“小叔又不好意思了。”

晏苍笑骂道:“没规矩!”

晏瑞看父亲并未真的生气,便大着胆子道:“父亲放心罢,儿子只在小叔面前如此。小叔可是大英雄,前阵子破了辽东马贼的大案,连上书房的魏侍讲都在夸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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