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找的就是你们，从此时起，你们就是长佃集团的元老。”等五人在台上一一站定，张镛方才转头笑道，“知道什么是集团和元老吗？”

以为是上台单挑的五人一下子回不过神来，过了半天雷雨春才首先开口道：“元老？我们离老还早着呢，这儿又不是女直蒙古，要什么长老啊，集团是什么？”

“集团，就是我们二千九百六十四个长佃人，”张镛面对台下众人和士兵们，高声道，“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是长佃人，都是长佃集团的一员，蛇无头不行，元老，就是这个集团的头，我，苏巴根，还有台上这五个人，就是元老院的七位元老。”

“这不公道，你和苏百户是朝庭命官也就罢了，他们五个军户随意就上了台，有什么威信管我们？”上台原来就是当官管人，台下一个原来的堡民立即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引起了众多军户和堡民的共鸣，甚至连张镛带来的士兵中也有人显出不满之色。

“什么年月见过军户管良人的？”

“大明朝还有王法没有了？”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五人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时也都没了主意，只是呆呆地看着张镛。

“他娘的，废什么话，刚才给你们机会，自己没卵蛋上去，怨不得旁人！”苏巴根对着众兵丁狠狠地骂道，他铁塔般的身躯往雪地里一站，再配上一张黑脸，顿时镇住了所有的人。

见苏巴根按计划行事，张镛笑道：“七个元老只是暂时的，我说过，在场的长佃人都是兄弟，每个人都有机会当元老！”

“还有人愿意把官让给别人当吗？你且说个细则来，没的在这儿瞎胡扯！”台下一个军户高声叫道。

“这儿有五百七十四户人家，有五十个当兵吃皇粮的，还有我和苏大哥两个朝庭的命官，但朝庭不会给我们一文钱，都得靠我们自己！”见众人都在暗自点头，张镛笑道，“既然都是自力更生，那大家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仿我大明钱庄惯例，在场的每个人都有投上一票的权利，一共六百二十六票，代表二千九百六十四个长佃人，从此际开始，每隔一年全体投一次票，每人每次只能选自己最中意的七个人，得到票数超过四百票的，就可以当上新一年的元老。”

“不足或超过七人呢？”

“超过七人的，就选得票数最多的七个人，不足七人的，实际有几个人就算几个人，如果没有人得票超过四百票，那就重选。”

“若是你带兵逼我们投给谁怎么办？”

“那你问问这些当兵的，他们愿意放弃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吗？”张镛望着那群士兵，大声道。

“不愿意！”不用苏巴根带头，五十个士卒齐声高叫道。

“若是有人多投怎么办？”

“到时，我将在这台上放一个大大的盘子，投票时，每个人都得在自己的票上写上各自的名字，然后投入这个盘子中，可以少写或不写，如果有人敢乱写或者是多写，他娘的，得问问兄弟们的刀子答应不答应！”

“那由谁来计算票数？”

“每次投票前由大家临时选出自己最信任的五个人，但这五个人一定不能是上一次的元老，由他们来监督和计算投票，有捣乱或者是乱了投票规矩的，一律砍了。”

“若有新来的兄弟能不能投票？”

“能，当然能，我们欢迎越来越多的兄弟加入，只要他遵守长佃的规矩，人越多，我们就越能发财！”

“当元老有些什么好处？”雷雨春突然大声问道，台上其余四人立即随声附和。

“元老既然是大家选出来的，那就有权力管治所有的长奠人，如同朝庭的内阁一般。”

“有没有实际点的？”

“有，那就是带领大家出去发财，发大财！”张镛笑道：“我们这个集团目前只做一个生意，那就是无本买卖。”

“你这个乱臣贼子，胡言乱语不说，还鼓动我们去当山贼，我周显祖世代忠良，决不从你。”一个书生模样的汉子站了出来，他四十来岁，瘦瘦的个子，农夫打扮，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却戴了个文士巾。

“敢问这位周大哥，我何时说过当山贼的？”

“无本买卖，不是山贼是什么！”周显祖大叫道，“乡亲们，祖先们都在天上看着呢。”

“我张镛万历十一年便入了县学，且身为朝庭命官，岂能干那种丢祖宗脸面的下作之事？”张镛笑道，“从我们南面的鸭绿江一路南下，大家知道是什么地方么？”

“九连城！”雷雨春接口道。

“那过了九连城，再往南呢？”

“若是陆路，便是朝鲜，其实我们河口村对面就是朝鲜，山路我都熟悉，用不着绕道九连城去走官道，若是水路，便出了大海，有皮岛等诸多岛屿。”还是雷雨春，他似乎明白了张镛准备干什么，讶然道：“你想去打倭寇？”

“不错，当年倭寇乱我中华，杀我百姓数以十万计，”张镛盯着周显祖，大声道，“我说的无本生意便是这个，你若还是个血性的汉子，便不应嘴上说说，显出你的世代忠良来，须知，对于炎黄子孙来说，剿灭倭寇，人人有责！”

“我，我。。。。。。”周显祖一时没有了接口的胆量。

“我们就这点人，都是务农出身，又没有器甲盔胄，怎么能跟倭寇斗？”一直没说话的于回冷冷地说道，他当过十年边兵，清楚张镛说的这条路并不实际。

“而且没有大船，别说到扶桑了，就是出海，也是束手无策！”李九一也接口道，当年朝庭移民辽东，他全家渡海时可吃了不少苦。从威海到辽东短短一段距离，五百余军户便在海上死了一小半，他也差点死在上岸后的瘟疫里。

“这儿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到过扶桑，那儿每日里都在打仗死人，有什么财可发？”雷雨春也说道。

刚才还被张镛巧言勾引得群情汹涌的长佃众人立即如同被大冬天迎面泼了一盆雪水，顿时全场没了声音。

“谁说我要用啥器甲盔胄跟倭寇斗？”张镛跟苏巴根对视一眼，神秘地笑了一笑。

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苏巴根从百户所里拿出一个约摸半尺见方捆得紧紧的油纸包，上面插了一根十余尺长的油纸引线。他把纸包埋到校场外远处的一个大雪堆里，只露出一截引线头，然后点燃一根香，凑到线头上点着，接着高叫一声：“都趴下！”

话没说完，只见他自己迈开大步，飞快地跑了过来。

还没到跟前，便听见“轰”的一声，众人只觉得天地一震摇晃，满天的雪泥乱溅，一时竟都呆了。

过了许久，空气中才清澈起来，只见远处那个大雪堆早没了踪影，只余下一片狼籍的废墟。

“此乃我从古书上习得的*之术！”满世界寂静中，只听得校场台上张镛清脆豪迈的声音，“待从倭寇处掠得财物后，还有天雷之术、*之术等，别说一小小倭寇，就是弓马无敌的女直人、蒙古人，我们也不用怕他。”

众人呆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有几个胆大的甚至跑到原来那大雪堆处详加查看，待明白不是发梦后，尽皆大声欢呼，仿佛看见了满地的金银财宝般。

只有周显祖痴痴的咕哝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如何分赃销赃？”雷雨春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张镛面前，他平时以务农为生，大雪封山季节便开始去朝鲜当山贼的第二职业，自然熟门熟路，一问就问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虽然分赃这个字眼有点刺眼，不过大伙都一致选择了无视。

“这就是元老最大的权利！”张镛笑道，“如何分配战果和购买必用之资，由七个元老一齐商议，有四人以上同意，便可通过。”

“元老可否罢免？”

“若有元老侵犯我长佃其它兄弟的利益，则由两个元老提议处罚，交各位有投票权的兄弟公议，有一半以上人支持处罚的，就立即执行，所缺元老按前例推选。”

“若朝庭禁止我们所为，或剥夺我们的战果呢？”沉稳而有着十年从军经验的于回问道，他很清楚大明朝和那些官僚、军官们是什么嘴脸，面前的这个张百户和他的结义兄弟苏百户毕竟是个异类。

“兄弟们，若是有人抢你们的钱，你们如何面对？”张镛面对台下，高声叫道。

“杀他娘的！”台下众人情绪非常高涨。

“若是有人抢你们的女人和土地呢？”

“杀他娘的！！”如下众人情绪更加高涨，有些人甚至红着脸嘶声叫道。

“若是我们中间有兄弟出卖大家呢？”

“狗日的，杀他娘的！！！”

所有的人眼神里都充满了狂热的情绪，只有周显祖呆呆地望着台上激昂高呼的张镛，喃喃道：“这是一个恶鬼，一个要吃掉大明朝的恶鬼。”

“好，从今日起，长佃正名为长奠，这个奠我们也一直在用，它不仅意味着我们今天在这儿奠下了一条金光大道的基石，更要紧的是，它也意味着我们奠下了兄弟般的情谊，”张镛挥了挥手，看着下面的人群，心里不禁涌上了一丝兴奋和安慰，“今日有投票权利的兄弟们将组成长奠集团的议院，就是让你们有个说话表现自己意见或建议的场所，这个议院的每个人都叫做议员，就是你们，我们的第一批议员。”

“那我们这些议员会被撤换吗？”台下一个原来的军户，现在的议员胆怯地问道。

“每家都会产生一个议员，永远不会被撤换，即使你反对我们这些元老，只要你不出卖整个长奠集团的利益，我们就不会撤换你，全部兄弟都将用鲜血来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张镛大声问道，“你们还有其它意见吗？”

台上五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摇了摇头。台下众人更是齐声高呼：“没有！我们要发财，发大财！”

“那好，我正式宣告，今日，长奠集团成立了，长奠元老院成立了，长奠议会成立啦！”

时间，有那么一秒定格在张镛高高举起的右手上，但也就是那么一秒。

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什么元老，不过是换个称呼罢了。原来的两个百户和现在的七个元老其实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当官的。兵还是那些兵，官还是那些官，自己还是得过自己的生活。议员这个称呼又不能当饭吃，眼下大雪封山封江，整天除了抱老婆就是发呆，也无事可做，就看这张镛半年后能不能带来财货。若是能带来，就支持他，若是不能，到时就趁春暖花开之际，去宽佃或者永佃堡告发了他，说不定朝庭还会赏自己一个百户当当。

这也许是当时在场大多数的人真实想法吧。

总之，除了张镛外，在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自然也包括他的义兄，刚接手了长奠护卫军统帅权的苏巴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