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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传道(五)

“还真是没完没了的烦。”张镛睁开眼睛,低声骂了一声,但立即换上一副笑脸,掀开车厢的棉帘,大笑道:“神仙姐姐前能算百年,后能算千载,我等凡人能及万一,便是今生最大的荣幸了。”

“马屁精。”张错在车厢里悄悄说了一句,做了个鬼脸。

张镛悄悄地轻踢了他一脚,出得车厢来,见李端儿骑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四蹄却是乌黑的,他知道这并不是梁房关常见的蒙古马,而是中亚的大宛宝马,有个名头叫“踏雪无痕”。配上满地厚厚的积雪,更是人亮马骏,相得益彰。

再仔细一看,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坏了。

原来这李端儿身边竟跟了一个年青英俊的男子,面孔白净,凤目蚕眉,修身长腰,好一个天生的风流公子相。但却穿着一身雪亮的铠甲,狰狞的头盔,漆黑的半旧腰刀,再配上一幅凌厉的表情,无一不表明这是个百战余生的勇士,丝毫没有江左风流少年那种花哨架子。

这男子骑着一匹毛色乌黑但四蹄却是雪白的“乌云盖雪”,与身边的李端儿两相呼应,再配上身后雪地里跟着的几十骑亲兵和丫环,更是显得英雄非凡。

好一对奸夫**,张镛心里暗骂了一句。若是只有李端儿一个,依她豪放如同男儿般的性格,拍拍马屁讲几个**点的小故事便可过关。但有这男子在场,只怕自己那些经典段子还没讲完,便被一刀砍成了两半,大明朝最不缺的就是随时可以砍死十七八个自己这样文弱书生的英雄好汉。

“好一个俏罗成!”张镛看着这青年男子,大声赞叹道。

傻瓜都能看得出来李端儿对这男子的依恋之情,尤其是这两匹一看就是情侣马的家伙,拍一个女人马屁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不是夸奖她,而是当着她的面夸奖她的爱侣。

果然,李端儿立即满眼爱慕地看着那青年男子,不过那男子还是一张冷峻帅哥的表情,只是轻蔑地瞧了一眼张镛,便转头对李端儿笑道:“妹妹说的有趣之人可是这个只会拍拍马屁的文弱少年?”

这青年男子不笑则罢,一笑,便如阳光般灿烂。

张镛心里暗骂,还要不要人活了,这个狗头定下了调子,看来这下李端儿不把自己玩死是决不罢手了,对于这些杀人如同吃饭般随意的将门虎女来说,杀个张二癫子就跟不小心踩死只蚂蚁似的。

“承勋哥哥,这人比城里那些说书先生有趣多了,哥哥若是不喜欢,那我们把他捉回去,用铁链锁在院子里,可以时时听他说书,”李端儿一拍手掌,笑道,“等你回山西的时候,我们再把他一起带走,一路上也好有个好玩的东西。”

说完竟脸带微红之色,原来这青年男子是她的未婚夫婿,姓麻,双名承勋,在大同任游击将军。祖父麻禄,是嘉靖隆庆年间的西北名将。父亲麻锦,万历五年任山西总兵,后改镇宣府。叔父麻贵、麻富均是西北名将,和辽东李家九虎并守于长城,有“东李西麻”之称。

麻锦与李如松交情甚好,几年前因病去世,死之前替自己的长子订下亲事。如今麻承勋守孝期满,又正好在李如松旗下任职,此次奉命来辽东公干,顺便也是顺途来迎接自己及笄一年的未婚妻赴山西完婚。前几日初到辽东便听见李大小姐最近迷上了听一个乡村少年说书,今日得闲,便来梁房关口探望,没想正好遇到传闻中那个有趣之人,真是一见不如百闻呀。

“锁他做甚?若是敢跑,一刀砍了,”麻承勋冷冷看了张镛一眼,“这人再不堪,也是个汉人,妹妹以后若是要玩,口外尽是好玩的蒙古鞑子。”

“那些臭烘烘的鞑子有什么可玩的?”

“妹妹放过风筝么?”

“小时候放过,老被风吹得上下摇晃,一点也不好玩,我一刀砍断绳子,再也不玩了。”

“在山西可不是这种玩法,”麻承勋微微一笑,“口外有最烈的酒,有最锋利的长刀,也有跑得最快的马,闲来无事,我们几兄弟便一手拿酒,一手拿刀,骑着马,沿着草原,追逐那些鞑子,一路急驰,等酒喝完的时候,马速也差不多到了最快,扔掉酒壶,用绳圈飞出去套住一个鞑子的颈项,然后猛地一拉,看谁能把他们放得最高。”

“听上去不错,承勋哥哥,我看见有人流血,就觉得好玩,还有更好玩的吗?”

“有啊,待到了口外,我一件件慢慢讲给你听。”

见两人肆无忌惮的高声谈论,张镛脸色越听越白,他一直认为李端儿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没想到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这次来弥勒寺的目的虽然达到,但老三铉儿刚满十五岁,家里还需自己支撑着,若是被她捉到铁岭李府用根铁链锁住或者是西行途中当个解闷的玩物,那家里还不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朋好友们瓜分殆尽?

得争取点时间,至少得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神仙姐姐,我也有件好玩的事,不知你是否想听?”张镛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叭”地一声,一根虎头马鞭出现在麻承勋的手上,鞭尾很亲密地跟张镛的左脸接触了一下。

“若再听到这种淫词浪调,就让你家人准备后事吧。”麻承勋淡淡地说道。

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然后就感觉到鲜血沿着脸颊流了下来,张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头盯了一眼闻声出来的两个弟弟。张富忙把两个孪生子堵进车厢,牢牢地坐在门口。

“小子知错,只不过是看将军和李小姐的刀似乎并不好,所以想用家传的铸铁技术,献给两位真正的宝刀。”张镛面带微笑,也不擦一下脸上不断渗出的鲜血,炼成一把好刀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成功的,等李大小姐的兴趣一过,自然就会忘记自己这个蝼蚁般的小人物。

话音刚落,麻承勋哈哈一笑,催马快步飞奔,到得张镛面前,只听“呛啷”一声,一道黑光闪过。

张镛只觉得面上一凉,然后一缕长发飘落。

麻承勋湊到刀锋上一吹,还粘在上面的一根头发随风断为两截,他哈哈一笑道:“刀名封狼,集天山陨铁炼成,跟了我麻家五代,百余年来,杀鞑子不下万人,可算宝刀?”

“二癫子,你也配跟承勋哥哥谈刀?”李端儿嘻嘻一笑,向亲兵们挥挥手,“儿郎们,把他绑了,带回铁岭,若是敢跑,就一刀砍了喂我府里的征北大将军。”

“我……”

还没等张镛开口说话,几个亲兵飞快地策马上前。其中一个铁塔般的黑脸汉子伸手一砍,正中张镛的后脑勺。只觉得脑海里嗡地一声,张镛便昏了过去。

后面的马车上,张富咬住自己嘴唇,死死地捂着两个小孩的嘴,用身子把他们抵在车厢里。

没多久,张镛悠悠醒来,只觉浑身无一处不疼,整个天地似乎倒过来般呈现在自己的眼前,一晃一晃的,四周景物都在飞速地倒退,时不时地还传来一阵阵的马骚味。

他睁大眼睛,正待抬起头来,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粗壮的声音。

“别乱动,若是掉下马去,摔死了,可怨不得我。”

原来自己正被绑在马背上,缰绳牵在那个把自己砍晕的黑脸汉子手里,他骑着另外一匹杂色蒙古马,奔跑间操纵得当,两匹马被他掌控得好似一匹马般。

“小姐和姑爷就在前面,若是不想吃苦,便闭上你那张鸟嘴,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海州城,到了那儿可以歇一晚,这狗日的积雪,但愿长生天保佑你会骑马吧,不然明日还得绑着,没得就冻死了。”

这黑脸汉子为人倒也和善,身材极为高大,四肢粗壮,五官分得极开,鼻梁凹陷,虽然是明军打扮,但谈吐间还是带着蒙古人的语气,看上去象是个混血汉人。

这种混血种在关外口外都特别多,他们往往作战英勇,悍不畏死,但并不受到明军将官们的赏识,通常是被当作阵前炮灰。待遇稍微好点的,便是充任某个高级将官的亲兵,终其一生,能当上个守关把总或卫所百户便算是祖宗烧了高香了。

众人踏着厚厚的积雪,缓缓沿着官道从梁房关口直驱铁岭城,一路北行。

李端儿和麻承勋久未见面,好得跟蜜调似的,自然不会无聊得来消遣张镛。而张镛在肚子里悄悄抱怨一天后,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唯一担心的便是家中老母幼弟,但愿张富张贵能抵挡住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们。

至于冯忠厚,真盼望他脑筋短路,想当皇帝了,来铁岭李家拯救自己这个宰辅之才。人生啊,不如意者,总是十之**。

“生命是个监牢,我们就是自己的狱卒。”他披着一件厚厚的破旧皮毯子,歪着身子,骑在马背上,低声咕哝道。

“二癫子,你又在废话了,到了铁岭,收收口。”骑马走在他身后的苏巴根用手中的马鞭捅了捅他的后背。

苏巴根就是那个一掌砍晕他的黑脸汉子,今年二十五岁,他是个蒙古人的遗腹子,从小便跟着身为汉人的母亲长大。十五岁便随李成梁转战辽东,十年来立功不少,却始终升不上去。但他生性豁达,一路上名为看管,却对张镛不错,还勉强教会了他骑马,借了件毛毯子给他御寒,至少不会掉下来。而张镛也教他识字,还经常讲些粗俗的笑话给他和那群亲兵们听,一来二去,两人居然成了好朋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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