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瓒出了宫，到了那宫外一处停放的马车前，待掀开了车帘，果见安歌稳稳当当地坐在车里了。玉瓒将怀中的玉如意取了出来，递给安歌道：“藏好了。”

安歌见了他，就道：“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将你交代的事办好。不过，这也怪不得我。谁叫你们永夜皇后看不起王爷的亲戚家呢！”

此言一出，玉瓒的脸色随即不悦了。他对着安歌道：“尽管如此，但太子已然对你有意了。恭喜你呀，云安歌，你不但成功勾引了我的哥哥，也引我的弟弟对你念念不忘。”玉瓒说着，就也大步跨上了车。

安歌就道：“下一步，王爷打算怎么做？”

玉瓒听了，便盯着云安歌的眼睛，不悦道：“怎么？似乎现在的你，已然迫不及待了？告诉我，你的心里，是不是喜欢上了太子？或许还有韩王？”玉瓒说着，便伸出手抬起安歌的下巴。

安歌对玉瓒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极为不满，她忍着怒气，说道：“这不是王爷希望的吗？目标达到了，你却又不高兴了？王爷的心思，当真难猜！”

玉瓒听了，不自觉将手又放下了。似乎被云安歌说中了似的，玉瓒便道：“无论怎样，你都需入了太子的东宫。”

云安歌听了，不禁失笑：“可是皇后陛下不喜欢我。”

玉瓒就道：“总有办法的。不过，到底是要委屈你了。”

云安歌便道：“不知怎么个委屈法？愿洗耳恭听！”

玉瓒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不过此刻也不想和她计较，因就道：“这太子妃良娣什么的，你就不要想了。想以后，你也只能以侍女的身份，进入东宫了！”

云安歌听了，更觉得好笑：“王爷，我有羡慕那东宫的正妃良娣之位吗？”

看出她眼中一抹轻蔑的神情，玉瓒便道：“那也不一定。想从前你贵为公主，固然不在乎。不过，能有一次富贵重来的机会，我想你不该就此放过。”

云安歌听了，便咬着唇，悲愤的神情上涌，遂一字一句道：“玉瓒。你不要激我。我忍辱偷生，正是图的将以有为。”

玉瓒听了，便压低了嗓音道：“这个，我知道。云安歌，待事成之后，我许你熙宁复国如何？”玉瓒的神情郑重，饶是不能令安歌不信。她顿了一顿，方道：“你说的是真的？”

玉瓒就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只要我将太子除了，皇后除了，拥有整个永夜时，你就是我的功臣。我许你熙宁复国，也不是什么大事。”

安歌听了，镇定了心神，又道：“也是。熙宁原就是小国，复不复国的，与永夜也无什么干系。只是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你的父皇为何又要着力攻打熙宁？害我父皇母后自尽与祖宗的宗庙前？”一想到此，云安歌的心里，还是有刻骨的难言的悲伤。父皇是个碌碌无为的庸君，但却是个善良的好人。平时在宫里走动，见到蚂蚁，都是不忍心踩上一踩的。

玉瓒见了安歌悲愤的神情，终于说道：“攻打熙宁，不是我的主意。我原是竭力反对的。”

安歌听了，喉咙哑了一哑，又道：“是么？可是我明明记得，带兵攻入熙宁皇城的，却是王爷你！”

玉瓒就道：“我虽反对。但到底不能违抗了圣旨。这也是我的无可奈何之处。”想着那几日熙宁城内的刀光剑影，玉瓒还是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安歌听了，只是冷笑。她又道：“纵然如此，王爷一定要赶尽杀绝么？你不这样咄咄逼人，我的父皇母后又怎会绝望到极点？”

玉瓒听了，默了一默。终是对安歌道：“既然领兵来了，我总要鼓舞士气。且我的身边，还有监视之人。我须要得到我父皇全部的信任。”

安歌听了，更是冷笑数声，因对着玉瓒道：“说到底，你还是想为你自己建功立业！可怜的熙宁，锦绣的熙宁，就成了你手里的炮灰了！”若手里有刀刃，安歌真想将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

玉瓒就道：“安歌。我答应你的，以后定会做到。”安歌听了，只是闭了眼，不想再理玉瓒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玉瓒固然是敌人，但却也是她在永夜唯一庇护自己的人。她只是觉得累，说不出的累。

“我想走。怎么车夫还不过来？”沉默了半响，安歌只是这样问道。

“车夫马上就过来。你且等一等。”玉瓒看着闭上眼的安歌。待回到了燕王府邸，安歌只一脸沉重地回到自己的住处。春苓过来了，见到安歌，就笑：“小姐回来了。那宫里怎样？”

安歌就道：“春苓。我现在很累，只想躺在床上歇息一下。待我醒了来，再细细告诉你。”春苓因将安歌伺候的好，所以玉瓒干脆就将她拨了，派到安歌身边伺候。

春苓听了，就笑：“小姐累就睡吧。待醒了，我给小姐端上几盘新鲜的果子。”

安歌听了，便点了点头，示意春苓先出去。不多时，安歌躺在榻上，当真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待醒来之时，朝着窗外看了一看，发现竟然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她赶紧下床，穿好了衣裳。刚觉得腹中饥渴，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果然春苓端了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表小姐。你睡的真沉。都第二天了。”春苓说着，便将盘子放在了桌上。安歌看时，只见盘子里除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外，还有几样新鲜的水果。“昨晚上，王爷还来小姐这里看了一回，方才走的。”

安歌听了，心里狐疑，因就问春苓：“什么？昨晚上，王爷来看过我？”

春苓听了，就笑：“是啊。王爷见了小姐睡的沉沉的，还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我却是听不大清楚。”

安歌听了，就对春苓道：“我既入睡了，男女授受不亲的。你不该将王爷放了进来。”

春苓听了，还是笑：“我原也这样想的。可是小姐是王爷的表妹啊！我一个迟疑，就叫王爷进来了。”

安歌听了，心里不禁又叹了一叹。如今自己只如那阶下囚一样，还说这些作什么呢？只怕玉瓒说要强要了她，她也只不能反抗的。这样一想，安歌的心里，愈发黯然了。对着桌上的菜肴水果，也提不起半点的食欲了。

春苓哪只安歌的心思，她将一碗盖着的白磁盆揭开，拿了一个玉碗，用银筷从盆里拨了一碗饭。对着安歌笑道：“小姐该吃饭了。不过小姐的吩咐，我也是记住了。以后，没有小姐的命令，我不放王爷进来。”

安歌听了，便拿起筷子，打起精神吃饭。一边说道：“算了。王爷想来，就让他来吧。”一时，安歌用过了饭，方觉浑身燥热。春苓善解人意，便对着安歌道：“小姐，时日渐暖，这往后每日都该洗澡了。”

安歌就道：“好。烦劳你帮我打水。我就在房中洗。”春苓就道：“王府里是有专门的浴房的。”

安歌听了，想了一想，还是摇头：“不。我就在房中沐浴。”

待黄昏时分，春苓取来沐浴之物，展开屏风，支起木盆，放进热水，安歌果然卸下衣物，入了澡盆沐浴。以往在熙宁，每次沐浴，安歌的身旁总是有七八个宫女帮着梳头打水的。但时过境迁，虽然燕王府的条件也不错，但安歌却是不敢这样要求了。春苓提出要在旁伺候，安歌便摇头笑道：“不用了。你将门阖上就行了。这会子，你也该歇息一会。”

春苓听了，便乖乖地在门外守候。不想，王府里一个和她要好的丫头走了过来，说买了两匹布，不知哪一匹做衣裳好看，便过来让春苓过去帮着挑选。春苓见了，就为难道：“不是我不想去，可是表小姐在里头沐浴呢。我需把门看着。”

那丫头听了，就笑：“这个时候，府里都清净得很。表小姐住着的地方，是王府最最清净的。她那里，是最不会有闲人进去的。你就放心好了。一时半会的，耽搁不了什么。”那丫头说完了，一个劲地拽着春苓走。春苓无法，只得半推半就地随她去了。她想：大概也不要紧吧。早点去看，早点赶回来。

不想，就在这个当口，玉瓒也就又回了王府。他走的不是正门，却是府后的偏门。待将马儿拴在了马厩里，玉瓒顺道经过安歌的住处。他停了一停，反正此刻无甚紧要之事，不如就进去看看她。玉瓒来到门前，低声唤道：“春苓——”喊了几声，确是无人响应。玉瓒便想：春苓不在，莫非安歌也随她在府内四处逛去了？想想，还是摇了摇头。他和安歌也相处了一个多月，已然有些清楚安歌的脾性了。她原是好静不好动之人。据春苓说，表小姐若逢下雨天，便是可以在窗前，呆呆看上一整天的。

见门是阖上的，玉瓒轻轻一推，门果然就又开了。他给云安歌留住的房间也不大，所以进了来，耳里就听得了一些水声，但却是不见安歌本人。玉瓒见房里又展开了一架屏风，心想：安歌或许在屏风后面？这样想着，遂大步朝屏风后走来。待到了跟前儿，玉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安歌是在沐浴。但，此刻避开已然来不及了。昏暗的光线之下，安歌的身体还是在浴盆里一览无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