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张定贤争功再受辱教务长掌权更加爵

话说乔组长咬着耳朵的一席话，正说中了吴校长的担心。自专家组进校以来，张定贤跑前忙后，最关心的就是专家组掌握的数据，乔组长对他的过分热心，早起了警惕之意。细细观察才发现，越是造假严重的，他越高兴，这就不正常了。乔组长对吴校长说：“评估的事情，你我不比他清楚？哪家不做手脚？认真评起来，几家能过？这人看起来有些心计，也太过了些。他想干什么我说不上，只是你要防着点。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小心船翻在他的阴沟里。结论就这样子了，御学部蒋国恩部长那里，你最好早些打打招呼，不要弄得大家被动才好。我只是提醒一下，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吴校长听完，心里恨得牙根发痒，回到酒桌上，却和没事人一样，和专家们谈笑风生。张定贤来敬酒，他笑容满面一饮而尽。次日组织给专家组送行，满面春风的握手拥抱，心里却暗暗盘算着，怎样给张定贤点好脸色看看才好。

张定贤不知道乔吴通气的事，次日一早，他便等在吴校长办公室门口，把一份“评估通过庆功计划书”呈到吴校长手里。等他走了，吴校长心里暗暗骂道：“天理良心，又要在烤我的炉子里添柴了！我且静静的歇歇，看他还跳窜些什么。”随手把“庆功计划书”丢在一边。过了两天，那女秘书来催，吴校长一脸茫然说道：“什么庆功计划？谁跟我说过？”女秘书不敢多问，欠欠身退出去走了。再过两天，张定贤自己亲自来了。一进门，先叹口气埋怨，说手下人都等着吴校长行赏呢，这几天催命一样催得紧，笑着问吴校长是怎么考虑的。吴校长笑着道：“你还没赏呢，哪里轮得到他们！评估顺利通过，第一个靠的是你，哪件事情离得开你，要论功数你最尽心，要行赏告诉他们，齐齐的排好队，耐心些候着！”张定贤听出不对滋味，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悻悻坐一会儿，便自去了。

却说吴校长见张定贤去了，便把李闲农叫进来说道：“张定贤才来了，催着我论功行赏呢。说手下都等不及了，等着我校长的示下。”李闲农道：“他到底是怎么说的？该不会是和您校长争功吧？”吴校长大度的笑笑，一脸不齿冷笑道：“我哪里有功他争！评估顺利通过，第一个靠的是他！他还没赏呢，其他人急什么。”李闲农会意的笑笑，搓着两手，腼腆的笑着说：“这人真是的。”吴校长看他实心，便把乔组长的一些话，又加精添料说了一遍，李闲农听了，失声惊道：“他怎么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吴校长用信任的眼神看着他，拿两根指尖点击桌面，发出擂响战鼓似的一阵声响，催人出征一样。吴校长脸色镇定，给人全局在握的感觉，看着李闲农说道：“咱只顾得上忙去了，外头的事一点不曾提防。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自然也不知道，你要知道，不会不告诉我。他面上风风火火地做，骨子里却打着自己的算计，打量我什么都不会知道呢。没良心的混帐忘八崽子，什么能瞒得我过。你没见他猴急的光景，只差下跪磕头了。好笑！这事说起来，我知道一点不与你相干，但只是让你知道一些，一来防着他的算计，二来不致影响发展大计。他要是有什么动静，你要得知，早来回我知道。”

一从吴校长办公室出来，李闲农禁不住又惊又喜。惊的是张定贤吃了豹子胆，不等天亮就和吴然叫起板来；喜的是俗话说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二人真的斗起来，有热闹看不说，自己就中取些机会，也未可定。回到办公室里再想，又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张定贤不是没脸的人，也不是没有算计的人，眼睛便往上瞅着，也该知道吴然硬邦邦的后台，照眼下这样硬斗，他不是拿鸡蛋往石头尖子上碰？遂自言自语心思道：“先好生看他们斗去，看谁造化高再说，省得当那替人出气的忘八。吴然刚才说的，即便字字是实，与我何干？该打该死的，排队也还轮不到我。我再糊涂，也没有一点怕惧。吴然的话，我只是垂手敬听，并未表一个字的态，要赏我不该少，要罚没有我的一丝把柄，如何罚我？就这么着，‘坐看风云起，下雨再商量’。”心下算计已定，便收拾公文包，悠哉悠哉回家去了。

且说张定贤的用心，开始没有那么复杂。他对评估格外关心，只不过是要在手下人面前，想争个脸面。吴校长那一番“要赏先赏你，他们排队候着！”的话，反倒让他多了心。从吴校长办公室悻悻出来，他觉得自己说不出的卑下寒微，这些年来，自己和他倾心吐胆，专心伏侍，时时以礼相待，真是越小心越出鬼。看看那些在外眠花卧柳，斗鸡赌钱的，他倒没有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句言语。我纵痴心，争奈他错会我意，致今反有冤难诉，怨有何用！再一想，这都是他弄假心虚，肚里藏鬼，怕人怕到自己人头上来了。若真的怕成这样，我何不就势吓他一吓，不能吓他就范，吓些好处出来，也说不定。如此一来，这些弄虚作假劳民伤财的事情，正是他的把柄，都抓在我手里了。在别人则怒，在我则以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吴然诽谤，故生此事。他我本是一样的人，只不过多了一个院士头衔，然土埋脖子了，还能威风到哪里去？这样想着，便不再检讨自己，也不再自怨自错，索性照吴然想的想去，一想不打紧，越想越觉得意义非常，不这么想去不这么做去，好像自己真的吃了天大的亏一样。就是在手下人眼里，我被你拴在绳上提着，台上掂台下跑，出工出力，流血流汗，到头来名利皆无，哪有这样道理？自己且不说，手下人以后谁还跟你一心一意？眼下他还不知道，正因为这一想，给自己想出多少麻烦。暂且不提。

却说吴校长回到家里，把闷在肚子里的心事，一股脑说给小丽听了。小丽提醒他道：“千万不要做那软的欺硬的怕的事情，评估已经顺利通过，弄虚作假也好，劳民伤财也罢，你要的是这个结果，至于过程，能简捷就简捷，千万不要小事弄大简事弄繁。在评估过程中，他有这般的好心，又肯出这般力，本是你巴不得的，今再多事，叫他受委屈，外人议论起来，也是违了常情，不说他不知好歹，反说你不贤良，卸磨杀驴。再说了，他要是不务正业，成日无心，乱花乱用，你多受累不说，又能拿他怎样？依我说，大可不必多心，要紧的是让他深知利害，谅他也不敢造次。他还不是扶不上墙的无用货，你细细的说给他，大家相安无事，他要硬闹，也是他没脸。那时你再收拾他，倒也不算委屈了他，谁都觉得没有话说，他也不怨，人看着也有道理。你说是不是？”一席话说完，吴校长觉得汤水不漏，面面俱到，对外服人，对内服己。不免对小丽心服口服，口口声声好主意。禁不住长舒一口气，看着小丽，安慰自己说：“何苦来操这多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找不自在。没的结些仇恨，使人含怨，况且自己也没几年干头了，有个三灾八难，倒失了帮手。”小丽一把搂了他的脖子，撒娇笑道：“这才是正经！”

话说张定贤自碰了软钉子，一连几日心事重重，越想越觉得，老吴然太不给自己脸面。那“庆功计划书”明明递到他的手上，他却睁着眼睛说瞎话，着实可恼。这日又把那几页底稿找出来，重新整理到半夜，方渐渐的睡去。次日一早起来，匆忙穿戴一番，又来到吴校长办公室。吴校长含笑示座，张定贤原地站着，先两手递上那几页纸，后开口说道：“此来不为别事，先几天已在这里备过案了。我又想了几天，还是不得更好主意，因此再来呈上。便是再碰个钉子回去，我还会来一次。”吴校长一看那几页纸，心里便明白了，暗暗骂一句“找打的犟驴”，嘴上却笑着，伸手接了过来。张定贤转身坐下，脸上一本正经严肃，盯着吴校长的脸，等他的眼光把那几页纸扫完，又开口冷冷的说道：“不该花的银子，那么多都花去了。该花的，这一点点，哪里就舍不得了？手下人说起闲话来，你说我应和呢还是回避，回避我替你觉得没脸，应和你说我怎么说去？再过几天，我是没脸出门了，又不是没银子，明放着不用，什么意思？”说完，气鼓鼓的坐在那里喘气。吴校长见他认真为难，先不正面理会他，心里想道：“你也不年轻了，这么闹起来，怎样是了呢？有心再给他驳回，他不知又派我什么不是，就这么依了，未免太便宜他！什么性子！”再看时，张定贤那里脸都气得发黑了。吴校长素知他禀性善缠，没料到这次他这么认死理。凡他分管的事务，大小由他摆布，克啬浪费都由他去，只是这样难缠可恶。倘或再不依，他必多疑，只怕外头又说三道四，弄不好羞恼成怒，做起甩手掌柜来，我倒没处出气。又想起小丽说过的话，因笑道：“别说不该说的话！依你就是了。只是要规整的合理些，别花了银子不说，又弄出一堆说道来。行不？”张定贤没想到吴然这样痛快，黑脸转成笑脸，站起来弯着腰笑道：“响快！大家脸上都好看了。这话论理不该我说，你既同意，我就说是您的意见，大家要谢，也是谢您。我白操心出力。”说完又嘻嘻笑，吴校长也笑着打趣道：“这是哪里话！我若得脸要他们谢，也得你肯才能。别在这里哄我了，快去办吧，别把银子放凉了。”张定贤哈腰笑着，转身出门，不知找哪些人去忙着取银子数银子分银子，放过不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