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契的一笑，谁也不戳穿彼此的心事。韩梓珺恬淡地挽住他的胳膊，抬眸看他：“今儿是某个人三十四岁生辰。我为他做了他最爱的坛子肉。”

邵弈北愣了愣，眼底涌出一丝波澜又被强摁了下去，笑着道：“那得好好庆祝！”

房间里点着蜡烛，有军用水杯乘着韩梓珺珍藏了好久的葡萄酒。桌上摆着几个碗碟，简单的几样小菜中间是一份分量不怎么足的坛子肉。

“哪来的肉？”邵弈北夹了一口放在嘴里，挑眉问她。

“之前带来的，放在地窖里冰着。不怎么新鲜了，勉强凑合吧。”

“有蒜吗？”邵弈北倒真不客气，韩梓珺愣了愣，便笑着起身去剥蒜。

看着桌上干巴巴的蒜粒，邵弈北眼底溢出满满的感激与温情，端起酒杯碰了下韩梓珺的杯子：“梓珺，谢谢。”

韩梓珺也笑着歪了下头，“怎么谢？”

“……来世当牛做马！”他端起酒杯刚递到嘴边，便被她一把拉住胳膊，杏眼瞪着，一脸的不乐意。

“邵弈北，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不好？”邵弈北装糊涂。

韩梓珺便扬脸直接点破：“我给你生的儿子都上学了，你还不给我个名分，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啊！”

“呵呵……”邵弈北咧嘴苦笑，并不回答。

韩梓珺便真急了。“邵弈北，我从生下来你就跟我纠缠不清的，到现在我都三十岁了！三十啊！儿子给你生了，人也徐娘半老了，你还不肯给我名分，你还算男人嘛！”

“这话说的！”邵弈北撂下酒杯，也摆了副无可奈何的样：“韩梓珺，我不是不娶你啊，是你一而再的不要我！

你十八岁那年我十里红妆满怀憧憬挂着大红花的站在韩家大门口等着娶你回家，结果呢？

你给我说你不喜欢我，也断定我不喜欢你，所以一跑了之！

你二十二岁那年，我满心满意要娶你过门，甚至为了你不惜跟我家老爷子翻了脸。结果你问都不问我一句，又替我做了决定！

我想通过让你有个孩子留住你，结果你这狠心的女人，怀着我的孩子就跑了！韩梓珺，咱们俩要说起来，好像一直都是你在辜负我吧！”

“你……！”

“你！……”

两人这么梗着脖子互相瞪着，终于韩梓珺憋不住，先笑了出来。她端着酒杯，邵弈北立刻狗腿地谄媚地笑着碰了她的杯子下沿，惹得韩梓珺又白他一眼。

“要说起来，好像我是挺对不住你的。”

邵弈北乐了，喝了口酒，悠悠的委屈极了的表情道了声：“你才知道啊！”

把韩梓珺笑的几乎喷出来。“行了你，好歹是个总司令，摆出这么个小媳妇的熊样给谁看啊！”

“你呗！”邵弈北笑着，深深望着她：“这世上，我只对你这么狗腿，只对你这个熊样。”

两人的笑声减止，韩梓珺伸出手，邵弈北将她的手仅仅握住。

“我想嫁给你。”她由衷地说。

“好，等这仗打赢了，我给你最风光的婚礼！”

然后，韩梓珺便泪结于睫：“我想现在就嫁给你。”

邵弈北看着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摇了摇头。

“援军一直没有到，也不知何时会到，还会不会到。今天，73团以全部战死的代价守住了直通铜陵军势的302高地。我派了杨威跟他父亲一起去守前线了。这会，也许他们已经跟倭国交战了。

梓珺，我生死已经无所谓了，可孩子们不能没有母亲。方翰森再好，也只是舅舅。妞妞已经没了一个妈妈，不能再没有你。我安排了车子今天带你去陵州。”

他说着，声音渐渐变得哽咽，到最后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梓珺啊，这次听我的，乖！”

“不！”韩梓珺脸上挂了两串清泪，她看着他，用生平最坚定的语气回应：“除非我死！”

邵弈北没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看着他这辈子注定纠缠不清，融入灵魂骨血的女人。他爱她，爱到自己也不知究竟多深多重，爱到只要一想到要离开她，就会暴躁、郁结、想要去沙场拼命！

于是在这样的对视中，邵弈北忽然就站起来，前倾了了身子，一把拽过眼前的人，重重的吻上了她的唇，在那两瓣海棠一样的花瓣上辗转反侧。

吻着吻着，邵弈北的呼吸减重，干脆起身掠过桌子，将人打横抱起，吻着走向了卧室。

两人都动了真情，格外的放纵。在这炮火连天，不知下一秒是生是死的时刻，将毕生的爱恨，都极尽倾注在唇齿相依的浓情，耳鬓厮磨的蜜意之中，纠纠缠缠，难舍难分。

然而不知是累了还是这连天的压力让韩梓珺体力难以维持，韩梓珺觉得实现越来越模糊。她伸手勾住邵弈北的脖子，想要吻他，却在朦胧的意识中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梓珺，我爱你，我爱你！……”

睁开眼睛时，韩梓珺发现自己在颠簸的车内。身边没有邵弈北的感觉，她骤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穿戴整齐，靠在后座，身上，还盖了床军被。

片刻的迷蒙之后，韩梓珺顿时反应了过来，问司机自己在哪里！司机没做声，她便拔出枪抵在司机的后脑，喝令他停车！

车子停了下来，韩梓珺跳下车，发现身后跟着她的，还有一辆军用卡车。满满的一车伤病员，含着泪齐齐看着她。

韩梓珺走到载她的司机跟前，按耐住翻涌的情绪，克制地问他：“回去的路怎么走？”

司机愣了愣，犹豫再三摇了摇头：“秘书长，司令有令……”

后面的话他没说，因为一把勃朗宁手枪已经顶在了他的头上，保险松开的声音在他耳畔格外响亮。紧接着，传来韩梓珺毫无感情的声音：“我相信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回去的路！”

***

前线阵地，邵弈北穿梭在工事掩体中，与又一次击退了倭国进攻的*林递了一颗烟，自己也叼了一根。杨威吊着刚刚包扎好的胳膊，想阻止他，却终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司令，您不是……”*林知道邵弈北戒毒之后再也不碰烟了，忍不住问他。

邵弈北叼着烟无所谓地扬了扬眉，自己拿出打火机给*林跟自己点着了烟。随着烟草吸入肺里，长久不吸烟的人忍不住咳了两声。

“管那劳什子！”他笑着又狠狠吸了几口烟，呲着牙眯起眼睛看阵地下遍地的死尸。绝大多数是穿着倭国军服的敌人，当然，也少不了北军的士兵。

打了那么多年的仗，邵弈北早就看淡了。可今日看着这遍地的尸体，忽然有了兔死狐悲的感慨。他深吸了口烟，对*林说：“杨军长，援军大概到不了了。”

*林也眯着眼睛看着这风烟过后的满目疮痍，歪歪嘴笑了。“马革裹尸，是军人的至高荣耀。何况咱们北军在这儿为了保护身后的妻儿老母，值！”

言毕两人对视，皆大笑出来。“杨威！”邵弈北大声喊来受了伤的人：

“传我军令，今日我将与杨军长共守阵地！凡家中有妻儿需要照顾，有老母需要尽孝的士兵，立刻向你报备。后勤那还有两辆军用卡车，晚了，就得陪着老子在这杀敌了！”

“是！”杨威领命去了战壕里传令，不多会，就跟着北军的一众指挥官回来。

“司令！我们与阵地共存亡！誓死追随司令！”

邵弈北皱着眉，犀利的目光扫过这一众众志成城的北军将领，扔了烟，对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司令，司令！”将领们竟相抢着扶他起来，不肯受他的一拜。邵弈北却摆摆手，在他们的注视之下支起了身子。

“我邵弈北二十一岁入伍，打了十三年仗。打过景军，打过裕军，打过土匪，打过无数小军阀。这天下，我不自量力地想要，也曾经握在手里过。只是邵某没这福气，坐不住江山，也没拦得住倭国对我国土百姓的践踏。”

他跳上阵地，指着山下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倭国士兵高声喊道：“这身后，是我中华的土地，有我挚爱的女人，我的女儿，儿子！我怕死，可更怕她们被恶霸*，怕他们一辈子卑躬屈膝做倭国的奴隶！”

“邵某不才，声色犬马虚度半生，可邵某今天站在这，有各位拼着性命一起守在这，邵某便向各位保证，除非踏着我的尸体，否则倭国的枪炮休想前进一步！”

“属下誓死追随司令！誓与阵地共存亡！……”

北军将士激愤的喊声中，邵弈北跳下了战壕。紧跟着，便有警卫员送来一个消息：一支民间武装力量，大约几百人，请求与北军一起作战！

这无疑是对目前已近穷途的北军在军事跟精神上的一剂强心针，在场的官兵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纷纷露出了振奋的表情。

邵弈北皱皱眉，问了句：“哪里来的武装力量？谁是负责人？”

“边城肖寨主旗下，云山寨！领头人，韩梓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