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岳行川应了，但思量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他：“可是司令，倭国浪人前几日在江海市公开杀人，当街奸淫我国妇女，这事媒体还追着不肯放，这时候又出现这样的声音，恐怕对我们不利。”

岳扬笙眯着眼睛笑了，令人不敢指示的精明目光扫过岳行川低垂的眉眼：“那要你说，应该如何是好？”

“抓了那些犯事的浪人，严惩不贷！”

“哦，我们前脚抓了他们，后脚就有他们的家属去记着那告发，说邵振邦得死是咱们裕军副司令的杰作，你看又该怎么办？”

岳行川语塞，岳扬笙笑出声来。“回去吧，你若下不去手，我便亲自派人去灭了那些废话连篇的记者。这天下咱们要打下来，少不得要靠他们，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坏了大事。另外，上次田中司令看上的那副字画你派人给他送去，再把他那次称赞漂亮的戏子一并带去。”

“父亲，沙老板威望甚高，并且已经明确表示她绝不会……”

“哎呦我的副司令！”岳扬笙不耐烦地打断了岳行川的话，“再摆谱也不过是个戏子，多给她几根金条不就完了！记住，田中司令是咱们的贵客，一定要招待周全！去吧！”

岳行川逼于无奈应了下来，一进到汽车里，就狠狠砸了下车门。

“司令，咱们去哪？”马原在前座回过头，看到岳行川那张铁青的脸，跟司机看了个对眼，提起了心。

“去沙老板那。”

“……三爷！那老色鬼还是不肯放过沙老板？！”马原惊讶地表情让岳行川愤恨又自责。

“我去走个过场，你派妥帖的人安排沙老板今天就走，记住，一定要妥帖的人！”

“是！”

汽车在繁华的江海市大街上开着，心烦意乱的人掀开车帘，满大家配着*的倭国浪人穿着木屐袒胸露背的乱晃，瞧见漂亮女人便肆意轻薄。烦的岳行川狠狠松了手，靠在车座上闭起了眼睛。

当年他为了救韩梓珺出来，不惜带着母亲一起回到岳扬笙的麾下，给他当牛做马。原想着等人救出来，就带着她与母亲一起秘密的逃了，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度日。

却不知中了邵弈北的算计，痛失今生所爱，也害了六子。他回到裕军，待整理好情绪想带着母亲走时，却发现岳扬笙已经为他的母亲布下了层层亲卫，将人当做砝码，逼着他为自己卖命。

这些年，他充当了倭国侵略的爪牙，被那么多热血的国人谩骂，每次看到那些义愤填膺骂他“走狗，卖国贼”的人，他都特别期望对方能对自己开一枪，将自己在这无尽的业海中解脱出来。

可是没有，那些骂他的人，最后不是死在岳扬笙手里，就是死在自己手里。他的双手，满满的沾着国人同胞的鲜血。

羞愧吗，羞愧呀！可他除了秘密保护那些他能保护的极少数的人，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邵振邦的死，都是他一手策划而成。

而邵弈北呢，经过丧父之殇，重新迎回了已经逃离了的女人，甚至带着他的孩子一起回到他身边。

岳行川这几日一直在想，是不是老天弄错了。当初，就应该由韩梓珺亲手了解了自己，那样便没了后面这些是是非非。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可怜的人，被他害了性命。

可笑，可恨！

而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一场打着他名义的无耻阴谋，正在悄然进行中。

***

江北帅府，刚刚以巨大代价将沙俄驱逐出边境，暂时喘过一口气的邵弈北，接到了一封秘密的电报。

“川欲反？！”韩梓珺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邵弈北。“哪来的？！”

“今天收到的，你怎么看？”

“假的！”韩梓珺不假思索，“打着岳行川的旗号，想把你坑过去的假消息！”

邵弈北挑挑眉，叹了口气。“若是真的呢？”

“不可能是真的！”她担忧地拉住他的胳膊：“弈北，你千万别糊涂！”

邵弈北点点头，对韩梓珺道：“我懂。梓珺，你还记得当初江北大学里，选拔的那些情报人员？那些学生毕业后，有人进了裕军。这情报，就是那里传过来的。”

韩梓珺讶异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皱着眉问他：“信得过吗？”

“从没联络过，是个干干净净线人。”

然而韩梓珺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想了一会，也没理出个头绪，便对邵弈北叮嘱：“我还是不放心，再说这封电报只说岳行川有了反意，既没说何时返也没说怎么反。而且即便他要反，对我们也不是坏事。他反了，成了，我们再同他联系也不迟。”

邵弈北颔首，眼眸中难掩丝丝期待之意：“若是如此，倒是真好了。且静观其变吧！”

然而没过几日，韩梓珺便收到了一个包裹，小小的一块血染的帕子，里面包着一枚珍珠卡子。她眼前顿时一阵晕眩，再看那帕子里面，有几个鲜血写的字：求见！

韩梓珺谨慎地核查了送帕子的人，在邵弈北的亲卫保护下，见到了一个伤痕累累，衣服上血迹斑斑的人。

杨威告诉她，这是江南名伶“沙苑子”。韩梓珺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她听过她的大名，当前江南红透了半边天的名伶，继“白海棠”之后，令无数戏迷眼前一亮的绝代佳人。

怎么她会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带着这枚卡子跑到这来？

韩梓珺令人给她处理伤口先行医治，本准备待她好了，再问她卡子的事，却被沙苑子跪在地上泣血哀求：“求求您救救岳司令！”

韩梓珺心底一咯噔，冷眼瞧着她：“哪个岳司令？”

“岳行川岳司令呀！”沙苑子不顾满身的伤痛将她遭遇的事告诉韩梓珺：

“岳扬笙那狗贼，要把我献给田中一建。我不肯，岳司令便秘密安排把我送走。可是我才出城就被岳扬笙的人抓住了，护送我的岳司令的亲卫马原为了就我，不幸给……”

她哭的泣不成声，韩梓珺却冷眼瞧着，小心地捡着她的破绽。“那这枚卡子，又是怎么回事？”

沙苑子抬起头，未语泪先流：“岳司令说，江南不安全，让我到江北来。他还给我这枚卡子，说让我找您，若您看到这枚卡子，就会帮我。他还说，还说……”

见沙苑子似有难言之处，韩梓珺便由着她自己纠结完了，自己又说：

“他说，您的情您的债他这辈子还不了。所以他让我把这枚卡子给您，说让您记着他，记着当年那个三哥就好。他是生是死是成是败，都是他的命，让您不必为他流半滴眼泪！”

韩梓珺的脸色有些难看，三年多前那场“南北双雄”费尽心血合作上演的那出大戏，至今是她的噩梦。她可以对邵弈北放下芥蒂，重新在一起。却始终没办法将冷血得杀了自己祖父的岳行川与温暖了自己半生的那个三哥联系在一起。

她冷眼瞧着沙苑子，对她道了句“知道了”，便让她好生修养，转身夺门而出。

“主任，您看……”杨威追了出来，请示她该如何处理沙苑子。

韩梓珺深吸口气，回头看已经比她高出一头的小伙子。“杨威，你说，人心会变吗？”

杨威虽未经历过她与岳行川的过往，但当年的事太大，加上自己亲哥哥又是全程参与了这一切，自然此刻听她这么说，明白是她为了岳行川在作难。

“主任，人心变不变我不知。但我相信人总是有底线的。岳行川当年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如今身为倭国侵犯我国的前锋爪牙，当真可耻！可据学生所知，他似乎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他娘……被岳扬笙钳制着。并且这些年岳行川也确实明里暗里帮了不少人。所以学生觉得，他应该还守着最后的底线。”

韩梓珺沉默了一会，长叹了一口气。

“看好沙苑子。她这番来，不简单。再让人去查她在江海市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跟她说的一样。还有，查下岳行川的手下马原是生是死。岳行川目前的状况如何。我要详细的报告，最迟后天上午，必须交到我手上。”

“是！”

韩梓珺回了帅府，心情复杂沉重。手心里那枚她戴了多年的发卡，就像枚烤红的烙铁，烫的她透不过气来，又没办法扔掉。

在其位，谋其政。站在岳行川的角度，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裕军，对得起他在裕军中的位置。这点韩梓珺懂。当年那一枪，她不知是自己开的还是邵弈北，但当时她是真的有杀了他，替祖父报仇的心。

时隔四年多，这份恨，慢慢地变淡，不再割的她心痛的那么厉害，但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岳行川。可是如今身在邵弈北身边，眼看着他为这个国家，百姓的安宁和平付出了那么多，这些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更如杨威所言，岳行川总还守着一份底线。这底线，便是他们同为华人，一致对外的基础。

她思来想去，虽说这次沙苑子的来访总透着莫名的诡异，但若真的，岳行川起了反意，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