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江水之上，邵弈北随着船身的起伏，暗暗看着对面沉默了太久的人，算着她差不多要开口了。

果然，韩梓珺贝齿轻咬着红唇，犹豫地向他投了一睹。“我祖父，怎么会……”

“中风。”尽管明白如何都会让她难过，邵弈北依旧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柔软些：“肖寨主几日前着凉染了风寒未愈，又喝了些酒，不慎跌倒。”

几日前，韩梓珺氤氲着眼睛愣愣地瞧着邵弈北，任他含糊了原因，依旧懂了。是自己逃婚，父亲一怒下登报声明脱离父女关系，祖父担心又着急自己，才……

泪珠倏地垂落下来，晕染了衣襟。邵弈北皱眉，那个问题不由自主到了嘴边，险些，就滑了出来。

韩梓珺，你可后悔逃婚？

***

韩梓珺跑进肖云山卧房的时候，肖云山似乎也正在等她。七旬老人，饶是戎马半生战功赫赫，也抵不过岁月一刀刀的侵蚀。

曾经韩梓珺身边那个神邸似的可以为她撑起一切的人，如今风中之烛一般摇曳着最后的生命之火。肖云山虚弱的话都说不出，只一双湿哒哒的眼睛，留恋地徘徊在疼爱了那么些年的外孙女身上。

韩梓珺伏在肖云山身边，哭成了泪人。肖云山挣扎了半天，还是在邵弈北的帮忙下才把手放在梓珺柔软的头发上，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他时间不多了，太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只希望这个被他捧在掌心的孩子，能懂他的意思，守护好，甚至完成他的心愿，也是他亡妻的遗愿。

韩梓珺含着泪顺着肖云山的指尖，走到古董架旁边，取下一个精致的古董匣子。在祖父床畔打开匣子，更是泪水连连。

满满的一匣子相片，全是祖母。

从青葱烂漫的少女站在青山碧水之下的单相，到山峦叠障前，出嫁的新妇一脸幸福羞怯地依偎在祖父身旁，再到山花烂漫，笑靥盈盈的母亲小心怀抱着婴儿……

甚至每张相片的背面，都工整细致地记录着拍照的时间，地点。

这匣子里，装着肖云山此生唯一心爱之人的一生，装着他解散云山寨，守护了半生的回忆。

肖云山努力抬手指着那匣子相片，又指指韩梓珺，一次次地做着“留好”的口型。韩梓珺连连颔首，哽咽着告诉祖父，“我会留着，祖父，别丢下梓珺……”

肖云山满意又留恋的笑了，目光在韩梓珺脸上流连了很久很久，终究缓缓抽离，落在邵弈北身上。他抬抬手指，邵弈北立即授意，俯身站在韩梓珺身侧。

见肖云山想要抬手，邵弈北忙递过手接住，怎知肖云山竟慢慢抖着臂膀移到韩梓珺身边。韩梓珺亦附上手，放在肖云山手背。

那双苍老的手用尽全力缓缓撤离，韩梓珺沁凉的手心，终于落入邵弈北宽大温热的掌中。随即，两道期盼托付的目光牢牢笼罩住邵弈北。

“祖父……”韩梓珺懂了他的意思，失声哽咽着。

邵弈北也懂了他的意思，犹豫着看了看泣不成声的韩梓珺，缓缓点了点头：“寨主放心，弈北定尽全力保护梓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