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与如来开始了一场豪赌。凌霄殿中央，猴子拿着金箍棒，盯着如来，若有所思的踱来踱去。反观如来，泰然处之，含笑怡然。空气很是凝重，众人退到外围，全部屏气凝神，看着两人这场事关生死的赌约。

试探性的，猴子从脑袋上拔下一根毫毛，一吹，旁边立马出现了另一个孙悟空。猴子冲分身一抬头：“去。”

那分身立刻携了一妖怪潜逃而去，一个跟头就翻出了视线。

孙悟空回看如来，有些志得意满：“好了，我已经抢走一个了，这一个跟头，已经翻出了十万八千里。”

我不以为然，如来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果然，如来呵呵一笑：“猴儿，你确定？”

孙悟空一挺胸：“那是自然，俺老孙的筋斗云，天底下没人能追的上。”

如来将右手摊开：“那，这是谁？”

瞬间，孙悟空的表情凝滞了，在如来的手心里，正是那刚才离开的分身和那妖怪。

孙悟空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他自己的毫毛变得，他自然可以判定出那手心里的分身是真是假。

“咦？怎么在这里？”那分身看着如来，有些惊慌失措，他带走的妖精更是六神无主。

唉，我就说。

天庭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声，孙悟空不信邪，又拔了一把毫毛，变出了数十个分身。他大喝一声：“去！”那些分身一跃而起，瞬间将所有妖精带走往不同方向奔去。

“如来老儿，我看你这次怎么办？”

如来又是呵呵一笑，右手一伸：“猴儿，你再看。”

那手里，竟然密密麻麻拥挤着刚才离开的所有猴子和妖怪。

连我都佩服起如来了，只当他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呲……”孙悟空急的龇牙咧嘴，抓耳挠腮：“这不可能！”

“猴儿，一切皆有可能。”

“我不信！你明明在这，怎么可能抓到他们！”

如来声音宛若黄钟大吕：“猴儿，天地存在的地方，佛便存在，你是赢不了我的。”

“俺不信，俺不信！”猴子急了，高举着金箍棒一跃而起：“俺老孙不信！”猴子眼里杀气腾腾，我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他不信他这一身本领，却连如来的手掌心都逃不开去。

如来突然闭上了眼睛，念了句“阿弥陀佛。”佛号嘹亮，响彻天界。瞬间，如来全身金光大放，直逼得人睁不开眼，我藏在袖子里，微微眯眼。恍惚里只看到孙悟空头顶掠下一片阴影，一眨眼的功夫，如来的手掌便以势不可挡之势朝孙悟空拍去。

“臭猴子！”我惊慌大叫，心道这一巴掌下去非把臭猴子拍成肉酱不可。

只见孙悟空护住全身，金箍棒也瞬间变大。然而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待光芒消散后，猴子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

“孙悟空！”我睁大眼四处寻找，心道臭猴子不会被拍的连渣都不剩了吧，这时如来的声音响起：“莫急，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

佛祖袖口一阵抖动，我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随机天旋地转，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是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若不是亲眼得见，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手可以这么大，大到看不到边际。猴子早已经落入那里，四周空茫一片，连如来的身影也不得见。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空间，只剩下了孙悟空。

“猴儿，愿赌服输。”如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孙臭猴子原地转圈，却无法辨别声音的方向。

“如来！你出来！”孙悟空大喊，金箍棒无限变长，却找不到尽头。“如来，你莫要藏头露尾，出来与俺老孙一战！”

“猴儿，我就在你身边，在任何地方。”下一刻，孙悟空周围就出现了无数如来的身影。

“如来，你莫要装神弄鬼！”孙悟空拿着金箍棒四处乱打，却都像是打在空气上，毫无用处。

“如来！你给我出来！”无力感渐渐蔓延，他可是会七十二变、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还有一双火眼金睛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为什么连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佛都对付不了。孙悟空烦躁的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摧毁，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如来和我见过的所有神仙都不一样。如果这世间的万物都用水滴来形容的话，那如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海，把万物都包裹其中，不管怎么在里面怎么翻腾，永远都无法抵挡大海的力量。

那一刻，我从臭猴子的眼里看到了恐慌。

“如来！我要杀了你！”这大约是他在历经了八卦炉后第二次感到绝望。为何他拼尽了全力，如来却像是连力气都没用就将他打败了。

这时，如来的声音再度响起：“悟空，你看，那是谁？”而后我被如来缓缓地推了出去： “臭猴子……”

再见到臭猴子，我心中是五味陈杂的。

八卦炉里的那场脱胎换骨他根本不记得，那双火眼金睛他也一直以为是八卦炉里炼出来的，他不知道瑶池之乱后我去了哪里，更不知道我早就变成了一堆骨头架子，半死不活。

刚开始在一旁看着他的时候我心里到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出去了，我很是想哭。

我突然好想他。

“臭猴子……”我有些哽咽。

他一下子愣住了。而后，他猛然回头，在他身后，一个莲花座静静漂浮在空中，我就坐在上面，满心酸楚地看着他。

我好想他，想念到恨不能把他狠狠抱住，揉进骨肉里，再不分开。

孙悟空看着我，双手依然高举这棍子，眼眨巴了两下，红了：“小……小果……”金箍棒嗖的收回了耳朵里，猴子跑到莲花座旁：“小果，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我怕玉帝把你抓住，可是又怕他没有把你抓住，你什么法力都没有，你到底去哪里了，你有没有事啊。”

这大约是猴子对我说过的最柔软的一句话，柔软在里面掺杂着些许无助，些许害怕，还有些许庆幸，看到他现在这样子，我才知道方才他从玉帝那没有找到我后一直在撑着。

我有点感动，想到自己如今的样子，却也有点难过。

“猴子……”

“小果，是不是如来把你抓走的！”猴子伸手，想把我从莲花座上拉下来。可他手刚一碰到莲花座就立马被弹了回去。

我这才发现，莲花座周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我困在了上面。

“该死的。”猴子怒目而视，“这帮奸诈的神仙。”他掏出金箍棒：“小果，你往后退退。”

我往后靠在了最边上，孙悟空瞅了瞅我：“别怕。”然后使劲，一棍子打在了莲花座上。

“嗡”，金箍棒嗡鸣了一下，屏障上起了一圈涟漪，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一点都不意外。

猴子却不甘心，卯足劲又一下子，莲花座还是完好如初。猴子咬牙切齿：“我不信，小果你别怕，我一定救你出来。”然后一下又一下，发了疯般的打下去，可是屏障上连一丝裂缝都没有。

“别打了，没用的。”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猴子敲着，眼都红了。

这时，如来那家伙耍了点心机，莲花座上突然出现了火苗，幽蓝色的，就像八卦炉里的那样。

“啊”的一声，我叫了出来，往日的痛楚又排山倒海而来。我想猴子对于八卦炉的印象应该是和我一样深刻，一见那些幽蓝的火苗登时双目圆整，眼眉倒竖。

他痛过，所以也怕我痛。

“啊！”金箍棒瞬间涨大数尺，嘭的一下狠狠砸在了屏障上：“如来！你给我出来，俺老孙要把你千刀万剐！”这些火苗极大的刺激了孙悟空，被火焚噬的痛苦他再熟悉不过，他双眼血丝密布，如果如来真的在这，我一点都不怀疑猴子会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我在莲花座上瑟瑟发抖。其实吧，那些火苗压根没温度，就是如来变出来吓猴子的，但是我和猴子的心里阴影面积太大了，特别是我，单看火苗我就浑身疼。

猴子见我蜷缩着身子，也不加细查，以为我真的在被三昧真火烧，整个人都疯了，不只是用金箍棒，甚至拿身子一下一下往上撞。撞得他伤痕累累，一双手把金箍棒也握的血迹斑斑。

“如来！”猴子又一次摔在地上，嘴里含着血，像一个野兽。这世界上最绝望的事大约就是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点点死去，可是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前猴子还能找神仙救我，可是现在，他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如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猴儿，你可认输？”

“如来！我要杀了你！”

莲花座内火苗陡然涨了一分，我都快疯了，大叫：“臭猴子！臭猴子！”

我疼。

如来又一次开口：“猴儿，你可认输？”

猴子喘着粗气，看着莲花座内的我，心里的疼蔓延到脸上和眼中，我疼在身，他疼在心。半晌，金箍棒铿然落地，一下子，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在地上：“你放开她……”

如来问：“你可认输？”

猴子低下头，眼里一行清泪流出：“我输了，你放了她，我求你，放了她……”

心里一酸，我也哭了。

幽蓝色火苗瞬间褪去，莲花座也消失不见。

我落在地上，心里哭的要命，那时我才懂得，哭不是软弱，只是因为太难过。

猴子爬过来，一把把我抱住：“小果……”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知道我真的没事后才放下心来，又把我抱起。

我其实很怕接近他，我如今的样子是太上老君施了法的，我怕猴子火眼金睛，看出我不过是一堆骨头架子。可是很奇怪，猴子一点都没有发现，我想，大约是因为那双眼睛是我给猴子的，所以猴子可以看透这世上所有人，唯独不会看穿我。

大概真的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懂得有些人的珍贵，从前的猴子，眼里只有那根金箍棒，现在的他，怀里抱着我，而那根棍子，躺在他脚边。我还没见过这么脆弱的猴子，即使以前我要死的时候，或者是他被天庭打败投进八卦炉的时候，都没有。

那时，我突然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我看到了猴子的弱点，是我和花果山的那些妖怪们。还有一件事，是我终于明白太上老君和佛祖为什么把我带来，因为我就是压死猴子的最后一根稻草，磨灭掉猴子嚣张的气焰，压下他那高昂的头颅。

可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费尽周折把猴子放进八卦炉，又费尽周章的把他救出来，可是现在，却又要从心理上让猴子屈服。这些神佛，真是难以理解。

猴子抱了我一会儿，把我拉起来，对着虚空喊道：“如来，俺老孙愿赌服输，可花果山的妖怪和小果是无辜的，你怎么处罚我都可以，但是你要放了他们！”

如来没有回话。

我揪住了猴子的袖子，猴子说这话，分明就是想牺牲自己，他已经死了一次，这世上可没第二个我来救他了。

“臭猴子……”

孙悟空对着我摇摇头，再一次喊道：“如来！”

如来依旧没有回答，然而，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了，就在我们背后，有人唤道：“悟空……”

我和猴子猛然回头，大惊：“师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