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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往事重提

那一天应该是个周末,难得爸爸妈妈都有时间来陪自己去游乐场玩上一整天,木木开心得不得了。

妈妈和爸爸满眼怜爱之色看着心爱的儿子,只是他们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窘迫。

本来天公作美,那一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一天玩下来木木倒是很有精神,可妈妈却时常需要爸爸的搀扶,木木有点奇怪,明明所有的游乐项目都是自己或者爸爸带着玩的,妈妈并没有参与,可是为什么妈妈看起来比谁都要疲惫呢?

不过这些疑问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深奥也太微不足道了,很快就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到了傍晚,天空中突然布满了阴云,看来一场暴雨蓄势待发。尽管木木还玩得意犹未尽,但爸爸妈妈还是执意要带着他离开游乐场,等一下要是被雨淋湿是会感冒的,那可就麻烦了。

刚走出游乐场,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木木的爸爸和妈妈看雨势太大,而自家的车又停在了游乐场的停车场里,走过去肯定会被淋透的,他们干脆决定在附近的餐厅里吃点东西,一来玩了一天,大家都饿了,尤其是木木的妈妈,脸上十分不好,在餐厅里可以休息一下。二来也可以在这里避避雨,等雨停了之后再离开这里也不迟。

餐厅里也都是来游乐场里游玩的孩子,木木很享受这样的氛围。这个时候爸爸端来了木木最喜欢吃的儿童套餐。

木木一边吃着美味的食物,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其他小朋友。

这个时候,爸爸和妈妈交换了一下眼神,妈妈小声对爸爸说:“还是你来说吧。”

爸爸点了点头,他清清嗓子对木木说:“木木啊,你喜欢这些小朋友吗?”

木木点头说:“喜欢,这里的小朋友好多,好热闹啊。”

爸爸又问:“那你希望这些小朋友会回家陪你玩吗?”

木木笑着说:“当然希望了,要是能陪我回家玩可就太好啦。”

爸爸说:“你愿意把你的玩具分享给他们吗?”

木木想了想,然后点头说:“没问题,除了那个变形金刚,我的玩具都可以和小朋友分享。”

妈妈摸着木木的头,慈爱地说:“我的木木真的很懂事。”

爸爸看了一眼妈妈,然后问:“可是木木,小朋友陪你玩倒是可以,不过他们还是要回家的,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也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能永远陪你玩。等他们走了之后,又剩下你一个人了。”

木木撅起嘴巴,说:“嗯,是的,小朋友们肯定是要走的,不能陪木木玩了。”

妈妈看到木木失落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她问:“木木,妈妈问你,如果你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样就永远都会有人陪你玩了,你觉得怎么样?”

木木恍然大悟地说:“对啊,要是有个弟弟妹妹就可以一直陪我玩了。”

爸爸温柔地牵起妈妈的手,然后对木木说:“木木,你很快就要真的做哥哥了!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叫林林好不好?”

叶公好龙不仅是个故事,也是一种很现实的生活道理。无论是能做游戏的小朋友,还是弟弟或者妹妹,如果只存在想象当中是美好的,因为想象终究是假的。可如果一旦想象变成了现实,那么一切就变了味道。

木木还不能完全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看着父母眼中复杂又甜蜜的眼神,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妈妈的肚子,知道那里面现在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他只是考虑到妈妈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孩子,而自己再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了。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会和他分享爸爸妈妈的爱,自己的玩具这一次真的要分给别人玩了。他想着想着就觉得特别委屈,刚才那种兴奋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他眼里含着泪,说道:“爸爸妈妈不要木木了吗?我不要弟弟也不要妹妹!”

木木一哭,爸爸和妈妈也都慌了手脚。妈妈小声安抚木木说:“木木,你别哭,爸爸和妈妈向保证无论新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你在爸爸妈妈的心中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那个。”

木木根本不听妈妈的解释,他越哭越伤心,越哭声音越大,惹得其他顾客纷纷侧目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

爸爸也劝木木说:“木木是个听话的孩子,我们不要在这里胡闹,有什么话我没回家再说,爸爸妈妈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好吗?”

木木一边哭喊一边摇头,说:“我不听我不听,爸爸妈妈不爱木木了,木木也不爱爸爸妈妈了。”

妈妈有孕在身,这本身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木木的妈妈没想到告诉了木木之后,木木的反应竟然会这么激烈。他还是个孩子,只是担心家庭有了新的成员之后,会减少得到爸爸和妈妈对他的关怀,可是他没有想过,有了弟弟和妹妹作伴,他的童年生活会过得更加多姿多彩,而且爸爸和妈妈对他的爱会一如既往地无微不至。

木木还在不住地哭泣,木木的爸爸有些生气了,他本想把这个道理说给木木听,可是这个孩子任性地哭喊,丝毫没有理解父母的苦衷。他愤怒地拍在桌子上,小声吼道:“别哭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爸爸突如其来的训斥下了木木一跳,妈妈也在一旁小声地对爸爸说:“木木还是个孩子,你别吓到他。”

爸爸严肃地说:“这孩子就是太任性了,要是让他一直这样下去,以后还怎么教育?”

木木难以置信地看着爸爸和妈妈,一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父母今天竟然对自己严厉了起来,他在想这一切或许都是和新宝宝即将出生有关系,有了弟弟妹妹,爸爸和妈妈果然就不再重视他了。木木冲着爸爸大声哭喊道:“我才不要听话,以后让你们的新宝宝去听你们的话吧!”

爸爸没想到木木竟然会顶嘴,他气得大喊:“你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爸爸现在要你道歉!”

木木哭得更伤心了,他大喊一声:“我不,我就不!”说着,他跳下椅子就往餐厅外面快速地跑了出去。

妈妈见到儿子跑了出去,她担心木木会出危险,就急着起身想要追过去。可能是起身太过猛烈,再加上她有孕在身。刚站起来她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这是怀孕之后常有的情况,只要经过短暂地休息就可以恢复了。

木木的爸爸见到妻子差点晕倒,急忙上前扶住,他关切地问:“梦珠,没事吧?”

木木的妈妈摆了摆手,虚弱地说:“我没事,你快去看看木木,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爸爸虽然很气愤木木的任性,但他还是关心木木的,他相信只要给木木一点时间,他肯定会理解爸爸妈妈的,因为木木毕竟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其实他刚刚冲木木发过脾气之后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也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或许这件事情告诉木木的时机太仓促了。

木木的爸爸看到妻子并没有大碍之后,他点了点头就要准备追出去。刚起身他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餐厅外面传来了好多人的惊呼,也不知道木木的妈妈哪里来的气力,抢在爸爸的前边拦住了木木。木木的爸爸透过餐厅的橱窗向外望去,外面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把一辆出租车围在了中间,看样子好像是一辆出租车撞到了什么人。

木木的爸爸看着窗外的发生的事情,他整个人都呆立在那里,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甚至连跑出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终于,他疯了一样撞开了餐厅的门,向出事的地点跑过去。

出租车的司机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他吓得脚都软了,刚走了一步就摔倒在地上。

离车不远的位置,木木正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妻子也倒在地上身下一摊殷红的血迹不断地向外扩散。

司机结结巴巴地说:“不……这……这孩子突……突然窜出来,我实在……实在来不及踩刹车……我……”他连滚带爬地来到木木的身边,可是木木已经没有了呼吸。

是周围的人在提醒:“还不快把孩子送去医院啊!”

司机如梦方醒一样,把孩子抱进出租车上,然后飞快地朝着最近的医院走去。

在抢救室外面,木木的爸爸坐在外面的长椅上,静静地等待着命运对他们的宣判。

而那个出租车司机则是跪在抢救室的门前,他嘴里一直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的心里不断地祈祷,这要这个孩子没事,哪怕是用他的余生来交换也没关系。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抢救室的门开。

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取下口罩,神情凝重地问:“谁是病人的家属?”

木木的爸爸和妈妈甚至不敢说话,司机看到大夫的样子,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他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好半天木木的爸爸才哽咽说:“大夫,我是。”

大夫轻轻摇了摇头,说:“小孩和女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病人的伤势太重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尽力了,也请你们节哀顺变……”

一直低着头沉默着爸爸突然发出一声哀嚎,他发了疯似的去撕扯赵成,她一边厮打一边大声喊:“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子!”

赵成只是跪在那里任由木木的爸爸对他的打骂,对他来说,肉体上的痛苦越强烈,他心里的罪恶感多少会减轻几分。

得知结果后的妈妈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木木的爸爸强忍着悲痛去拉住妻子,虽然他对发生的事情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可是他毕竟还是理智的,他清楚现在就算是把赵成打死木木也不会再活过来了,而且打人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至于赵成应该负有什么责任就需要法律来判定了。

木木的妈妈还是不依不饶,就好像不撕碎赵成,她就没办法接受这件事一样。当木木的爸爸拼尽全力抱住她的时候,她瞪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赵成。

突然,木木的妈妈张口嘴狠狠咬住了丈夫的肩膀。

木木的爸爸疼得直咧嘴,但是他不敢闪躲,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妻子几乎已经失去理智了,只要让妻子把心里积郁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或许才会让妻子恢复正常吧。

可是木木的妈妈这一股怒火不但没有因为丈夫的忍耐而熄灭,反而愈演愈烈,她缓缓松开了丈夫,然后冷冷地环视着周围所有人,甚至包括赶来的交警还有赵成所属的出租车公司的负责人。

木木的爸爸心里咯噔一下,他从来都没见过妻子还有这样可怕的一面,那一刻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让他有一种错觉,就好像是妻子的身体里住进了一只魔鬼一样。

其他人也是和木木的爸爸有同样的感觉,他们觉得这个女人好像要吃了他们一样,每个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阴霾。

尤其是刚刚从抢救室里出来的大夫,那些在受到噩耗的家属他见过不在少数,可是想木木妈妈这样的激烈反应还是第一次见到。

木木的妈妈阴鸷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她哀怨又愤恨地说道:“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死,都要给我的儿子陪葬!”

所有人听到这一句像是威胁的气话之后,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人在极端的情绪当中总会说一些冲动的话,但是这一句气话从木木妈妈的口中说出来之后,没有人会把这个当成一句不理智的威胁。这个女人在经历丧子之痛的开始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因为孩子的意外身亡而迁怒所有人。她的眼神此时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高高悬在每一个人的脖颈之上。

木木的妈妈最先发难地就是自己的丈夫,她恶狠狠地说:“是你,如果不是你对木木发脾气,他就不会跑出去,更不会被那个该死的出租车撞到,所以你该死。”

这句话在木木的爸爸听来,比打他一顿还要痛苦,语言有时候就像是尖锐的匕首,钉在心里就是一个永远的印记。

木木的妈妈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她伸出一只手朝着木木爸爸的脸上就挥了过去,这一巴掌打得不仅仅是一个男人的尊严,更是一个父亲的愧疚之心。

突然,木木的妈妈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金黄耀眼的光亮,好像有什么东西扑倒了自己的怀里。

木木的妈妈愣住了,她的手还保持着一个高高上扬的姿势。她低头一看,竟然是木木抱住了她。

眼前的一切突然全部消失了,微风吹过来,她才意识到这里现在是天台上。她想起来今晚她是来这里报仇的,本来仇人都已经在自己的影响下选择了自杀,而她也在逼死了赵成之后同样从这里跳了下去,可她不但没有死,反而还经历了之前似曾相识的一幕。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她之前的记忆而已,而现在她却真切实际地感觉到了木木臂弯的力量。

木木的妈妈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木却先开口说:“妈妈,你别这样,我会心疼的。”

木木的妈妈颤抖着想要保住怀里的木木,可是好半天她的手都不敢落在木木的身上。她沙哑着声音问:“木……木木,是你吗?”

木木哽咽着说:“是我,妈妈。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很难过。”

妈妈摸着木木的头,这几天来,她日思夜想的孩子现在真的出现在了她的怀着,而且自己真的触碰到了孩子的身体,这让她欣喜若狂,她兴奋地说:“木木你放心,那些害死你的人妈妈都会让他们也去死,让他们给你偿命,你就安心地去吧。”

木木摇头说:“妈妈,我从来都没希望你这么做,而且你伤害了越多人,所有的罪孽都会落在你的身上,这样值得吗?”

妈妈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说:“值得,当然值得,那些害死你的人还能在这个世上活得好好的,那就是对你最大的不公平。明明他们才是罪人。”

木木解释说:“妈妈,无论是爸爸还是赵叔叔,他们才是受害人,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们都活在深深的愧疚当中。”

妈妈厉声说道:“那是他们活该,他们不仅要内疚,还应该下地狱才对!”

木木急着辩解说:“不,妈妈。我才是做错事的人,所以我受到了惩罚,我谁都不恨,我只恨自己没办法再陪在你和爸爸身边,这是我最痛心也是最遗憾的事情。”

妈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说:“木木,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是爸爸和妈妈害了你,你放心,等到妈妈杀了所有害死你的人之后,我也会下来陪你的,因为妈妈也是罪人,是妈妈不好,才让你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木木说:“妈妈,千万不要做傻事,难道你就不为弟弟着想了吗?”

木木的妈妈愣了,她喃喃地说:“弟弟……你是说……”

木木点了点头,说:“是的,妈妈,我很快就要有弟弟了,只不过我不能陪他一起玩了,但是请你和爸爸答应我,一定要爱弟弟像曾经爱木木一样,好吗?”

木木的妈妈跪倒在地上,说:“木木,你接受弟弟了吗?你真的接受弟弟了吗?”

木木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当然了。我其实还是很喜欢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任性就好了,不够现在说什么都完了,好在弟弟会替我照顾你们,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木木的妈妈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本应该逝去了的儿子,她的心里除了悲痛之外,还有一丝释然,她笑着说:“好,妈妈答应你。”

木木天真地问:“那爸爸呢?你也不要怪爸爸,他爱我们胜过爱自己,所以他心里的伤痛和妈妈是一样的,你们以后要好好的,不要让木木担心才好。”

妈妈点了点头。

木木又小声说:“其实……赵叔叔更是无辜的,其实是我不好才对,他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因为我的原因而一直陷入困苦的境地。所以妈妈你原谅他好不好?”

木木的妈妈想了想,终于微笑说:“好,既然我的木木都可以这么善良和乖巧,妈妈也不再恨他了。”

木木开心地跳了起来,说:“太好啦,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妈妈急切地问:“木木,你又要离开妈妈了吗?”

木木说:“妈妈,我从来都没有离开,我就在这里。”

妈妈双腿一软差一点就坐在了地上。杨舒妤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木木问:“姐姐,我们成功了吗?”

杨舒妤看到一片如同黑雾一样的物质在木木妈妈的身上溃散而去,她知道木木妈妈心里生出的那只心魔消失了。她长出了一口气,冲着木木竖了一个大拇指。

木木这才放下心来。可是妈妈还坐在天台上痛哭不已。他问:“姐姐,那我妈妈现在怎么办?”

杨舒妤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地说:“也应该快来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天台的门就被撞了开,木木的爸爸一个箭步就窜到了妈妈的身边,他激动地说:“梦珠,你怎么样?”

原来就在刚才,杨舒妤已经悄悄给木木的爸爸打了电话,让他赶到这个天台上。

木木的妈妈看了眼自己的丈夫,然后倒在他的怀里说:“我刚才看到木木了……”

木木的爸爸诧异地看了一眼杨舒妤,杨舒妤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木木的妈妈已经没有大碍了。

木木的爸爸这才问:“那……那木木都和你说什么了?”

木木的妈妈想了好久,然后摇了摇头,说:“我记不得了,只是感觉木木希望我们可以坚强起来。”

木木的爸爸强忍着泪水,说:“是啊,我们应该坚强起来。”

木木的妈妈哭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老公,我们走吧。”

木木的爸爸木讷地问:“去哪?”

木木的妈妈擦干了泪水,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说着,她慢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木木的爸爸如梦方醒一样,急着说:“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

他还想向杨舒妤道谢,可是杨舒妤却摆了摆手,说:“快去吃饭吧,就算大的能忍,小的肯定也饿坏了。”

木木站在杨舒妤的身边,他对着爸爸和妈妈的背影轻轻挥了挥手。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在这样的傍晚下好像一切都收到了某种暗示,就连永远都不知道疲倦的虫子也不顾即将逝去的夏日,抓住这最后可以鸣叫的时间,全部都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杨舒妤并不喜欢很快就要到来的秋天,微凉中透着萧索。一只鸽子忽然落在她的脚下,杨舒妤这才露出一丝微笑。鸽子歪着头,冲她“咕咕”地叫了两声。杨舒妤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食物撒在了地上,鸽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另一侧的长椅上,一对夫妇相互依偎着,眼神中有一种释然的悲怆。他们今天终于可以像一对正常夫妇一样坐在这里,其实一天之前他们还经历了一场寻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

傍晚的阳光就像是虚伪的表演,昏黄中却感受不到余晖的温暖。男人扶着女人站了起来,女人的肚子若隐若现地已经有些微微的凸起,那里面现在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夕阳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离别的路看似很短,却举步维艰。

杨舒妤仍然专心地喂着鸽子,只是她的余光却始终直视着隔着花丛的另一侧长椅的方向。太阳终于隐匿了光芒,树林深处走出了一个小男孩,看样子也就十来岁的年纪。他轻轻地走向杨舒妤,连草丛中的蚂蚱都没有惊动,就像他没有重量一样,是木木。

木木坐在杨舒妤身边,似乎对那只鸽子很感兴趣。毕竟还是在那个爱玩的年纪中,对一切事物都还有着本能的好奇。

“他们走了。”杨舒妤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

木木吸了吸鼻子,说:“嗯。”

杨舒妤看向了木说:“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事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木木依旧看着鸽子,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他们跟我告别了。这次也多谢姐姐你了。”

杨舒妤问:“你怪他们吗?”

木木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觉得特别幸福,他们让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

杨舒妤欣慰地笑了笑,接着问:“那你呢?你爱他们吗?”

“我也爱他们,可是无论我怎么说,他们都听不见了。”木木低下头,轻声地说。

“是啊,既然爱他们就应该当面告诉他们。”杨舒妤靠在椅背上说。

木木也学着杨舒妤的样子靠在椅背上,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的,还有弟弟会替我爱他们。”

“你怎么知道是弟弟?”杨舒妤很诧异,她又想起了女人的肚子。

“我就是知道。”木木冲着杨舒妤调皮地笑了笑。

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杨舒妤忽然问:“对了,你恨那个司机吗?就是那个赵师傅。”

“怎么会呢?明明是我不对,如果我不那么任性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司机赵叔叔很无辜的。”木木看着杨舒妤,表情却是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认真。

“哦,我知道了。”杨舒妤若有所思。

“姐姐,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男孩问杨舒妤,语气很平静,没有期待。

“应该不会了,这也是姐姐最后一次见你了。”杨舒妤觉得有些伤感,但是她不想骗这个孩子。

还是在这个小区花园的长椅上,杨舒妤和木木一直沉默着,他们都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只是心照不宣地避免讨论这个话题,可是有些事并不会因为没有人去提及就不会发生,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天边就要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既漫长又短暂,可终究是要过去的。

“我想我也该离开了。”男孩抬起头看了看自己家里的方向,从这里刚好能看到窗户黑着,他知道这一晚爸爸和妈妈一定睡得很安稳。

木木解下自己的衣服上的儿童领带,送给杨舒妤,说:“姐姐,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是我最喜欢的领带,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家里,木木轻轻关上门,生怕打扰到妈妈休息。

很快,木木家亮起了灯,是木木的妈妈在睡梦之中突然轻松地喊了一声。

爸爸赶紧打开灯关切地问:“梦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妈妈有些羞赧地笑着,她摸了摸肚子说:“我好像感觉到他在踢我呢!”

在一间顶级的私人会所里,杨舒妤要了一壶上好的茶。茶艺师在经过了一系列繁杂又浮夸的表演之后,把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杨舒妤和小黑面前。

小黑从始至终也没有看茶艺师的表演,也没有去看面前那杯香气袅袅的茶。他只是把双手插在袖口里,神色紧张地盯着杨舒妤。

茶艺师起身恭敬地冲着杨舒妤和小黑点了点头,然后就退了下去,现在这个包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杨舒妤看到小黑的样子忍不住嘲笑说:“小黑,你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怎么现在像个受惊的老鼠?你的胆子呢?”

小黑还是缩在椅子上,没好气地说:“你会那么好心请我喝茶,鬼才知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杨舒妤也气哼哼地说:“你说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不是上一次你帮了我个忙,我一直没倒出时间来感谢你,这不请你喝杯茶聊表心意。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小黑还是不确信地说:“帮你那么大的忙,你就请我喝杯茶,看来你并没有多少诚意啊。”

杨舒妤解释说:“谁不知道你只吃兰伯的包子。”说着杨舒妤看了看手表继续说:“现在这个时间兰伯应该还没把火生起来,等时间到了我把兰伯今天的包子都包下来给你这总行了吧。”

小黑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杨舒妤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又说:“况且你以为这一壶茶便宜吗?要是折合成包子来计算的话,估计足够吃兰伯半年的包子了。”

小黑这才惊讶地盯着面前的这杯茶,他端起茶杯一脸质疑地说:“这茶有这么贵?”

杨舒妤也拿起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说:“那当然了,现在你总可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小黑看到杨舒妤喝了茶,他赶紧从杨舒妤手里把那杯茶抢了下来,然后把自己手里的茶杯递给了杨舒妤,说:“我喝你这杯。”

说到底小黑还是不相信杨舒妤,他一直担心杨舒妤是不是在茶水里下了什么毒,否则的话她怎么会良心发现请自己来这么高档的场所来喝茶呢?这也难怪,在和杨舒妤打交道这么多次,小黑几乎没有占过一次上风。

杨舒妤满是戏谑地说:“好好好,你喜欢喝哪杯就喝哪杯吧,反正都是我对不起你……”

小黑喝了一口,茶香瞬间在他的口中荡漾开来,他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是好茶,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对不起我?”

杨舒妤打了个哈哈说:“没什么,没什么……”

会所是个优雅的会所,茶也是难得的好茶,小黑喝得身心舒畅,只是有一点他觉得奇怪,就是杨舒妤时不时地就看看自己的手表,好像她在等着什么一样。

小黑好奇地问:“舒妤,你赶时间吗?”

杨舒妤支支吾吾地说:“哦,没什么,就是最近一直在追的剧也不知道更新了没有。”

小黑在心里说了一句无聊,也就不在纠结什么了,而是专心地品着茶。大概过了时间分钟,杨舒妤知道之间快到了,她匆匆付了账,发下小黑还在喝着茶,他急忙拉起小黑就要离开。

小黑被弄得不知所措,他指着那杯还没喝完的茶说:“哎呀呀,还没喝完呢,多浪费啊。”

杨舒妤显然比小黑还要心急,她拉着小黑就往外面走,边走便说:“没关系,我们下次再来喝。”

小黑说:“下次?下次你还打算做是对不起我的事吗?”

杨舒妤尴尬地笑笑说:“你看你多心了不是,我们街里街坊地住着,应该常来常往才对。”

在一个车流密集的路口前,本来是绿灯,小黑正要过去,杨舒妤一把拉住了他,说:“小黑,我的手机呢?是不是掉在地上了,你快帮我找找!”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小黑刚刚喝了杨舒妤的茶,现在也只好帮着她找东西了,可是找了一大圈也没看到杨舒妤的手机掉在了哪里,他抬起头一看,手机不就在杨舒妤的手里嘛,他没好气地说:“舒妤,你是不是糊涂了,手机不是在手里嘛!”

杨舒妤尴尬地说:“你瞧我这记性,拿在手里都忘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时候,马路上的信号灯已经变成了红灯,所有人都站在斑马线前等着信号灯的变化。这个时候杨舒妤对小黑说:“小黑,我最近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怎么看不清信号灯的颜色了,你看现在是红灯还是绿灯?”

小黑说:“当然是红灯了。”

杨舒妤摇头,说:“我看像是绿灯。”

小黑伸出手在杨舒妤面前晃了晃,说:“你的视力还真的差到这个程度了?那明明是红灯。”

杨舒妤还是倔强地说:“不对不对,是绿灯才对。”

小黑耸了耸肩,说:“随便你好啦。”

杨舒妤笑着说:“不如你帮我证明一下到底是红灯还是绿灯吧。”说着,她猛地推在了小黑的背上,小黑一个趔趄就跑到了马路上。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从马路上传来,一辆出租车呼啸着就奔着小黑开了过来,小黑吓得脸色惨白,连叫都不敢叫出一声来,好在那辆出租车在小黑身前不足五公分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司机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他满头是汗,双眼一直盯着小黑,他的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什么。

这个时候杨舒妤走到小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嗯,看来你是对的,刚才的确是红灯。”

小黑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他根本没听清杨舒妤说的是什么。

杨舒妤绕过小黑走到出租车司机身边,透过车窗她听到出租车司机一直在念叨着:“停下了,停下了,这次停下了……”

这个人正是赵成,本来出了那次事件之后,包括他的家人还有朋友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劝他多休息一段时间,免得他心里有阴影再弄出别的什么意外来,可是赵成知道,自己不能休息,休息就意味着没有收入,那么一大家子就没有经济来源了,生活也难以维持下去了。尽管他还没有从那次事情的创伤中彻底康复出来,但是迫于生活的压力,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开起了出租车。

杨舒妤俯**子,冲着驾驶室里的赵成说道:“赵师傅,你好啊。”

赵成吓得脖子都僵硬了,他机械性地转过头,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格外的眼熟,可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认识她,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想起来,好像在某一晚的梦里见过这个人,当时他真要从天台上跳下去,好像是这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救了他,这让他本能对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而他刚才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

杨舒妤说:“赵师傅,我要替刚才那个人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踩了刹车,我的那个朋友或许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赵成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我?”

杨舒妤说:“是啊,刚才啊我和他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一不留神就把他推到了马路上,所以你不仅救了我的朋友,也救了我才对。”

赵成说:“可是我前几天才刚刚撞到了一个孩子,他还那么小,这都是我的错。”

杨舒妤说:“你伤害了一个人,那是一场意外,谁都无法挽回了,可刚才你亲手又救了一个人,难道还不能抚平你心里的伤痛吗?”

赵成虽然觉得这笔账不应该这么算,但是杨舒妤的话让他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杨舒妤把嘴巴凑到赵成的耳边,小声说:“我有一个朋友一直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他从来都没有怪你,希望你能原谅他,也原谅自己。”

赵成愣愣地点了点头。

杨舒妤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被吓傻了小黑离开。小黑慌张地问:“你……你要带我去哪?”

杨舒妤笑呵呵地说:“事情办完了,我们去喝茶吧!”

赵成把车开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他坐在车上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这� ��日子以来,,他第一次这样释然地哭出来,他终于原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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