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定时炸弹（1）

警局的会议室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讨论案情。

小赵说：“实在不行就派谈判专家吧，再不行就找个心理医生，这家伙要是一直不开口，大家谁也没辙啊。”

小钱说：“我看啊，干脆谁都不理他，记得上一个案子我们是怎么破的吗？就是把嫌疑人晾在审讯室里几个小时，最后那家伙自己怂了，把一切罪行都交待了。”

小孙说：“你说得不对，上次那个家伙犯的是盗窃案，和这个能一样吗？这个是连环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话说我们多久没处理过这么大的案子了，这要是破不了可就麻烦了。”

小李说：“我看哪，还是用小周的法子吧。”

听到小李的这个提议，大家都不说话了，刑讯逼供是违法又违纪是事情，如果是平时跟，身为刑警队长的阿源早就劈头盖脸地训斥他了，但是今天大家却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小周前段时间因为在审讯嫌疑人的时候发生过刑讯逼供的行为，之后小周受到了停职的处理，因为这件事，作为队长的阿源也收到了领导的批评和处罚。

对于现在坐在审讯室里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其实所有人的想法都和小李一样，恨不得暴打他一顿，可是如果他死咬着就是不交代案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时间每过一秒，阿源就多忍受一丝煎熬。

会议室里还在争论不休，阿源觉得自己的头被他们吵得嗡嗡直响。

这件案子其实这样的，早在半个月之前，城市里的某个大学的女生失踪了，起初家长也没在意，孩子常和同学玩到很晚，有时还会在女同学家借宿，手机因为没电而无法接通的情况也是有的。

直到女孩失踪的第三天，家长才真的急了，报了警之后，发动亲戚朋友在城市各个场所找了好几天，甚至大学里的同学也自发地加入到寻人的队伍中，可始终没有发现女孩的踪影。

大概一周之后，有人在城市的河边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过DNA比对，证实了就是失踪的那个女大学生。

家长哭天喊地，却已经无法挽回女儿的生命了。

这个案子移交到阿源的手上，但他无从查起，线索少得可怜，可外界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他不能有一丝懈怠，不仅仅是作为警察的责任，他也有个女儿，他懂得作为家长失去女儿该是有多痛苦，就算是为了遇害的女孩儿，他也要把这个案子破了。

不过命运似乎在有意捉弄阿源，他在全队下了必须破案的死命令之后的一段时间，不但案情没有丝毫进展，而且类似这样的案子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好多起。

被害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死亡特征也和之前那一起凶杀案的遇害人如出一辙。

这座城市里从有史可查的时候就从来没出现过连环凶杀案，这一下因为这起离奇的案子，这个小城一夜之间聚焦了全国甚至是世界的目光。

大批记者从各地纷纷聚集到这里，这个城市本来就不大，大宾馆和小旅店几乎一夜爆满，好在现在是夏天，一些因为路途较远的记者来到这里时已经订不到房间了，索性就在刑警队办公楼不远的广场上支起了简易的帐篷。

阿源真是有苦说不出，案情发展到这里，很有可能变相地在打草惊蛇，他知道这样下去，要抓到那个变态的连环杀人凶手就难上加难了。

除去这些人对案情的执着程度已经干扰到警方办案的效率之外，他们对这个小城本年度的GDP倒是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此时刑警队的办公楼前已经围满了各路记者，有的记者采访不到办案人员，转而去采访受害者的家属。

面对着镜头，有伤心欲绝的家长开始哭诉，细数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以及自己如何含辛茹苦地将女儿抚养成人。

有痛不欲生的家长因为受不了孩子的离去患上了抑郁症，更有极端的家长选择了自杀。

有怒不可遏的家长开始谴责警方办案不利，把女儿遭此厄运的原因都推在了警方的头上，责怪他们没有给百姓们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

网络是一面放大镜，媒体通过各种网络平台把这些声音散布到网络能触及到的角落。于是网友纷纷对受害者表示哀悼、对家长表示同情，更多的则是对警方的一筹莫展表示愤怒。

这一下舆论的压力排山倒海一般压倒了阿源的肩膀上。面对着媒体的镜头、网友的口诛笔伐、还有领导层面的施压，阿源在通报案情的记者会上向所有人承诺，限时一个月内侦破这个案子，否则的话，自他以下，刑警队所有警员全部辞职。

不过案情一多，总会找到一些线索，阿源通过缜密的排查，逐一确认了这些被害人的身份。这些被害的女孩儿拥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是在同一个大学里就读。得到了这样的线索，阿源把侦破的范围缩小了很多，他断定凶手一定就在这个大学里。

阿源对凶手做了一个基本的推测，因为遇害人都是女性，所以他判断凶手是个男人。年龄大概在30至40岁之间，这是因为警方曾在一个女孩抛尸的地点发现了一枚不是十分清晰的脚印，通过花纹比对，那是一双老式的胶鞋底纹，年强人根本不会穿那样的鞋。他还推测凶手很有可能是某个老师，因为只有这样凶手才有机会下手。最重要的一点，阿源怀疑这个人是个性无能，因为在对遇害的女生进行尸检的时候发现，这些女生虽然衣衫不整，但都没有遭受过侵犯的痕迹。

有压力就有动力，阿源取消了所有警员的假期，大家都卯着劲儿，务必在限期之内把凶手缉拿归案。

看到了阿源的态度，舆论的批评声音小了许多，但更多的人则是不相信警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获这样的大案。

其实阿源也不相信，不过他别无选择，其实还有一点也让阿源不得不尽快破案，因为他的女儿也在那个大学里就读，为了不让凶手伤害更多的人，他一定要亲手抓到那个混蛋。

嘈杂的声音把阿源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会议室里还在争吵不休，阿源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到楼下依然还有不少记者。这些人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看一看到底是阿源辞职还是凶手伏法。

这时候手下的一位警员走进来，对阿源通报了一下关于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情况。犯罪嫌疑叫东野，年龄35岁，工作是某大学的门卫。在此之前没有犯罪前科，有一个八岁的女儿，东野被抓获之后，妻子为了躲避蜂拥而至的记者就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据邻居说东野性格比较内向，但是家庭比较和谐，和妻子很恩爱，对女儿也很好，不像是个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惨案的人。

阿源觉得头疼，看来自己的推测中，只有嫌疑人的性别和年纪是准确的，其他都或多或少存在变偏差，尤其是在对嫌疑人是个性功能障碍的患者这一推断上错的更是离谱，因为在资料上显示，嫌疑人有一个八岁的女儿，所以这一推断自然就不成立了。

在阿源从警的十几年中，很少有对嫌疑人的判断失误的时候，这让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总是觉得在哪个环节上出了一点问题，虽然嫌疑人在昨天就已经被逮捕，但是阿源却知道，和嫌疑人的较量才真正开始。

因为就在阿源抓获了嫌疑人之后，本想向受害人的家属、媒体还有广大人民群众宣布，这一场备受瞩目的连环杀人案告破了。而恰恰在这个时候，手下的警员向阿源汇报，就在刚才有两个女孩的家长来报案，他们的女儿彩玉和西西失踪了，讽刺的是，彩玉和西西也是在那所大学就读的学生。

难怪东野在被抓获的时候显得那样坦然，那样有恃无恐。或许这两个女孩就是他和警方谈判的筹码。

不过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也正说明彩玉和西西很可能还活着。于是在接下来的审问中，警方重点围绕两个女孩的下落展开审讯，可东野似乎早有准备，无论警方如何审问，他就是不开口，这一下案子又陷入了僵局，也再一次把阿源推到了一个十分被动的位置。

媒体记者本来已经开始撰写新闻，来称赞刑警队办案神速，在限定的时间内一举侦破的这样的大案。但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媒体得知原来又有两个女孩也失踪了，如果警方不能顺利将失踪的女孩救回来，那么抓到凶手就毫无意义了。

从天堂再一次坠入到地狱里的阿源知道，这样审问下去不会有结果的。于是他果断停止了审讯，把东野晾在审讯室里，他们则需要再最短的时间内制定一个审讯的方案。因为既然东野被抓获了，理论上也就没有人会照顾被他关在某处的彩玉和西西，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她们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在国际上有一个救援惯例，叫“黄金72小时”，也就是说在七十二小时之内被解救的话，两个女孩的生存几率会很大。据东野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所以留给阿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审讯室外，阿源透过窗子冷冷地盯着坐在里面的东野。

东野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毫不慌张，至少他的眼神里没有大多数嫌疑人常见的那种不安。东野偶尔会抬起头看看墙上的时钟，这是他唯一的动作，除此之外，这个人仿佛入定了一样，对警方的一切询问置若罔闻。

阿源知道自己很可能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突破口，就算东野是块石头他也要撬开东野的嘴。

回想起抓到东野的时候，当初本以为这这个案子会是一场拉锯战，但阿源却没想到和犯罪嫌疑人的相见会那样突然。

85定时炸弹（2）

大概是两天前，那是一个阴沉得有些怕人的下午，刑警队的人又来到大学里进行走访调查。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进展，所以对于这一次的行动，办案的警员包括阿源也没抱什么幻想。

阿源整天坐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和手下的警员分析案情，他觉得思维似乎进入了某种僵局，他知道这样下去别说了三十天，就算是三年也破不了案。

于是阿源安排好工作之后就换了便装，走出了刑警队。他刻意避过了围堵在门口的记者和受害者的家属，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可脑子却依然很乱，无数琐碎的细节在他的脑海中此起彼伏，但始终无法连成一条线。

走着走着，阿源就走到了所有遇害者就读的那所大学前。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宿命指引他来到这里，他总觉得今天应该会有些收获。

阿源犹豫着在门口观望了一阵，偶尔有几个学生进进出出，或许是这起连环凶杀案给这所大学披上了一层阴霾的外衣，学生们的脸上也或多或少流露出了一些沉重的神情。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知道，在凶手被抓到之前，下一个遇害的人会是谁。或许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凶手是不是真的被抓住，死者是不是可以瞑目，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噩运不要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就够了。从这个角度看，或许只有大学里的女生对蜂拥而至的记者心生感激，事情闹得越大，凶手或许就会越忌惮，那么她们也就安全了。

阿源正要走进去，这个时候门口门卫室的窗口打开了，门卫从狭小的窗口露出了脑袋，神色有些警惕地问：“请问您要做什么？”

阿源一时语塞，他看到门卫的年纪不是很大，甚至比他还要年轻一些，看来就业的压力已经蔓延到这个社会的各个年龄段了。或许是连日来一波又一波的记者纷纷用尽浑身解数混进校园里去收集凶杀案的新闻素材，门卫对任何陌生人都下意识地充满了敌意。

阿源尴尬笑了笑，说：“没什么事。”

门卫用怀疑地语气问：“没事的话你进去干什么？”

阿源一时语塞，他本想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但他想了想还是算了，他随意找了个理由说：“我来找我女儿。”

门卫显然不相信他，开始询问：“您女儿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阿源在心里苦笑，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是自己常用在那些犯罪嫌疑人的身上的，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自己竟然有一天也成了被询问的对象了。不过好在阿源的女儿确实是在这里上学，他说出了女儿的名字，还有所有学的专业。

听到阿源的话，门卫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他语气也缓和了不少，礼貌地说：“哦，这样的话需要麻烦您做个登记。您应该知道的，最近这里不太平，学校方面要求每一位进入学校的外人都要做好登记。”说着他拿出了笔和登记本。

阿源觉得麻烦，就摆了摆手，说：“算了，我就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女儿一会儿就出来了。”其实他来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有通知女儿。他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而已，如果现在立刻就离开的话，那样实在太可疑了。

门卫似乎是个热心肠的人，说：“您可以到我这里来等，没关系的。”

阿源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一个随意的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才能圆场。他执拗不过门卫的热心，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门卫室里。

一进入到门卫室里，阿源首先的感觉就是整洁，整洁得甚至不像一个门卫室，更像是主人有洁癖的寝室。

不过阿源还是觉得有些怪，但是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太清楚。

门卫倒是很健谈，开始找话题和阿源聊天，他自我介绍，告诉阿源他叫东野。但阿源本来就心烦得要命，他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只好有一搭无一搭地应着东野的话题。

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凶杀案上了，阿源也忽然来了兴致。

东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您不会是记者吧？”

阿源苦笑了一下，反问：“怎么，我看起来像记者吗？”

东野自顾自地说：“嗯，确实不像，要是记者的话早就问东问西了。也幸亏您不是记者，否则的话我的饭碗就保不住了。”

阿源突然想到了一点，既然面前这个中年人是个门卫，那么对进进出出的学生多少会有些了解。他问：“你是指那个连环杀人案吧，怎么，那些被害的女孩儿您都认识吗？”

东野微笑着说：“当然了，别看我在这个学校里工作的时间不长，但这个学校大部分的学生我都能叫得上名字，好多人的快递都是我帮着收的。”

阿源继续问：“那么据你所知，那些女孩得罪过什么人吗？”

东野突然看向了阿源的眼睛，问：“您为什么这么问？”

做了多年的刑警队长，阿源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此刻面对东野的目光，他却本能地躲闪了起来，这一点事后他想起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这些女孩死得比较蹊跷，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遭受这样的杀身之祸？”

东野轻笑了一声，阿源皱了皱眉，他觉得东野此刻的笑声有些不合时宜，毕竟他们是在讨论凶杀案，显然东野并没有表示出对死者的尊重。

东野没有留意到阿源表情的变化，他说：“我觉得不会是仇杀，您想啊，在她们这个年纪，能有什么矛盾非要闹到你死我活不可？而且如果真的有仇人的话，这些女孩的交际圈应该早就出现了交集，警察怎么会放过这么重要的线索呢？”

阿源点了点头，他觉得东野说的有道理，这些遇害的女孩除了都在同一所大学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们彼此之间甚至都不认识。

不过更令阿源意外的是，他发现东野的思路特别清晰，或许是在大学耳濡目染的缘故吧，连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门卫都能语出惊人。

不知道为什么，东野又把话题扯到了阿源的女儿身上，他说：“我一看到您就知道您确实是那位女同学的家长，因为你们长得太像了。”

阿源微露讶异，问：“你还认识我女儿？”

东野笑着说：“当然，我刚才和您说了，这里的学生，大部分我都能叫得出名字。”

阿源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个门卫有些古怪，女儿的名字从这样古怪的人的口中说出，让他这个作父亲的有一种被冒犯了的感觉。他想尽快结束这次谈话，于是他假装看了看手表，说：“这个丫头，总是迟到，算了我不等她了，我先走了。”说着要和东野告别。

东野礼貌地起身，把阿源送到门口，说：“那我就不留您了，不过薛警官，今天和您聊得很愉快，希望还有机会和您聊天。”

阿源瞪大了眼睛，这回轮到他警惕了，他问：“你认得我？”

东野指了指门卫室里的一台老旧的电视机说：“我在电视上见过您，你承诺一个月内破案，说实话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认为您能兑现承诺，但我是相信您的，看了您的发言，我觉得这个城市有您来守护我很放心。”

那一瞬间阿源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愤怒的，他觉得自己被耍了，这个家伙从始至终都知道他的身份，但一直没有点破，可他本有机会一直瞒下去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道出自己的身份呢？可是又是阿源先隐瞒的身份，这让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身份被戳穿了，阿源便以刑警队队长的身份对东野进行简单询问，东野倒是说得比较详细。

阿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就要离开了。这个时候东野突然问：“薛警官，您有名片吗？万一我想到别的什么线索之后好第一时间联系您。”

阿源点了点头，可是他走的匆忙，没有带着名片。

东野笑着说：“没关系，您说一下您的电话号码，我记一下就可以了。”

阿源只好说出了自己工作用的手机号码。东野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仔细地把那一串数字记到了本子上。这是个细节，引起了阿源的注意，因为东野并没有用桌子用来给外人登记用的笔，而是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一支更精致的笔。

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奇怪癖好的人太多了，而每个人的癖好也五花八门，虽然阿源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在意。

阿源看到了东野的笔，那是一只粉红色的笔，看起来质量似乎远比一般办公用的笔好多了，他暗想，不愧是大学的门卫，连工作时用的笔都这么漂亮。

那天下午，阿源一直心神不宁，连回到家之后，那种怪怪的心情还是没有得到缓解，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触及到了某种重要线索的尾巴，可线索就像是在有意戏弄他一样，让他始终捉不到头绪。

爱人在忙着做晚饭，阿源看到晚饭十分丰盛，忍不住问：“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吗？”

爱人笑笑说：“都二十几年了，哪次你记得我们的纪念日了？今天是女儿回来了，所以做了点她爱吃的东西。”

阿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女儿的房间前，房门虚掩着，女儿正在复习考研的资料，时不时地还在本子上记下知识点。

阿源欣慰地笑了，女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他也在努力成为女儿的骄傲。

他轻轻帮女儿关好房门，然后准备去洗个澡。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大脑突然灵光一闪，心跳瞬间加快，他急忙走到女儿房间前，猛地打开了门，把正在全神贯注复习资料的女儿吓了一跳。

女儿没好气地说：“爸，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您怎么就是记不住要敲门呢？”

如果在平时，阿源肯定会笑嘻嘻地认错，然后保证下次会记得敲门的。但是这次他像是没听见女儿的责怪一样，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女儿手里的笔，说：“这……这支笔是哪来的？”

女儿诧异地看了看手里的笔，然后眼中的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她哽咽着说：“是琳琳送给我的礼物。”

阿源忙问：“琳琳？哪个琳琳？”

女儿已经流出了眼泪，说：“就是你们办的那个案子里其中一个遇害的女孩儿。”

阿源的身体都在激动地发抖，他在心里暗想，果然是这样，线索终于开始露头了。

阿源问：“你认识被害人？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女儿没好气地说：“您多忙啊，见你一面比见明星还难，我倒是想和您说，可您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啊。”

阿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问：“你说说这个笔是怎么回事？”

女儿诧异地说：“哦，这支笔是琳琳上次去日本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是个日本的品牌，而且还是限量版，据说还不便宜呢。我和琳琳关系最好，本来这支笔应该是一对儿的，琳琳送给了我一支，可惜另一支笔已经成了琳琳的遗物了。”

阿源在心里冷笑，只怕那个遗物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他不动声色地又问：“那这支笔能不能在我们这里买到呢？”

女儿做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说：“老爸，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都说了这支笔是限量版，就算是在日本当地都没办法随便买到的。”

阿源喃喃地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阿源顾不得吃完饭，准备穿上警服回到刑警队。

这个时候女儿拦住他，一脸坏笑地说：“老爸，老妈还说你肯定会忘记，看来您也不是工作起来什么都忘记嘛，赶紧拿出来吧。”

阿源被女儿弄得一头雾水，他问：“忘记什么？又拿出什么？”

女儿哈哈大笑，说：“您演得可真像，我差一点就当真了，赶紧拿出来吧，我还得继续复习呢。”

阿源有些急了，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刑警队安排工作，声音也不知不觉大了起来。他问：“到底拿出什么？”

女儿被阿源的态度吓了一跳，忙小声说：“我的生日礼物啊！”

阿源也愣了，他脱口说：“难怪你晚在家，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你瞧爸爸这记性。”

女儿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阿源是真的忘了还是在和她开玩笑，说：“您真忘记我生日了？那您准备的礼物……”

阿源哭笑不得，问：“到底是什么礼物？”

女儿说：“香水啊！我都闻到味道了！”女儿说出了一个香水的品牌，然后补充说：“这是英国的一个少女系列的香水品牌，我好多富二代的女同学都在用。”

阿源闻了闻自己的身上，诧异地说：“没有味道啊。”

女儿说：“这个香水的特点就是味道比较淡，但是持续的时间特别长，只要喷上一点，就能保持好久好久。”

阿源赶紧问：“那在你学校里那几个被害的女孩儿有没有用这款香水的？”

女儿说：“这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很有可能，因为其中一个人的爸爸常去英国出差，用这种香水也不奇怪。”

阿源这下彻底明白了，他终于想通了今天在东野的门卫室里他为什么始终觉得哪里怪怪，就是这个淡淡的香水味儿。一个男人的屋子，整洁倒还说得过去，但充斥着这种香味就不对了，不过香水的味道太淡了，阿源在门卫室里坐了一个下午，竟然渐渐习惯了这个味道。

东野的门卫室里有一种少女系列的香水，而且还有其中一个被害人的限量版的笔，也难怪东野在谈起那些被害的女生的时候，语气是那样冷漠甚至有些欣喜，把这些琐碎的细节连在一起，所有的线索都将犯罪的嫌疑指向了东野。

女儿看到阿源愣愣地出神，似乎也没了耐心，问：“爸，您到底是不是真的忘记我的生日了？”

阿源像是从绝境中找到了生路一样，他兴奋地对女儿说：“好闺女，等这件事儿结束后，爸爸好好给你补办一个生日宴，这一次你帮了爸爸大忙了。”

说着，阿源不顾女儿的诧异，他拿出手机给手下的警员打了电话，内容只有一个，全体出动逮捕门卫东野。

警察在东野的门卫室里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电视机前反反复复地观看阿源在新闻发布会上想所有人承诺限时破案的画面，他竟然把东野的发言录了下来。

看到阿源之后，东野没有一丝慌乱。他微笑着对阿源说：“薛警官，我们又可以聊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