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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故事即人生(三)

21探险

当彩玉第三次走到那棵歪脖树下的时候,她终于相信了阿源的话。他们真的迷路了。

“你瞧,我们有绕回来了。”本来是一件糟糕透了的事,而阿源的声音却透着兴奋。

“阿源,我们怎么办?”彩玉颤着声音问。眼神却难掩内心的恐惧。

“放心,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自然会来找我们的。”那个被叫做阿源的男人若无其事地说着。

彩玉知道现在着急也于事无补,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听天由命吧!

彩玉渐渐地发现整件事有点荒诞,荒诞的有点离谱。首先那一晚她在游戏里几乎连跪了一夜,被网友骂得狗血喷头,她下了游戏,然后稀里糊涂地登陆了那个探险发烧友的论坛,接着又稀里糊涂地和一群陌生人相会在这座远离城市的森林里探险,最后又稀里糊涂地和这个叫阿源的男人在这个森林里迷路了。

在那个论坛里大家谁也没有见过谁,彼此之间熟悉的不过是一个虚拟的名字,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代号而已。

第一次见到阿源的时候,他戴着一个口罩,只露出一双不算大却十分锐利的眼睛。彩玉不知道用“锐利”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的眼睛是否恰当。但彩玉的目光第一次和阿源相交的时候,她感觉阿源的目光透过的自己的眼睛,直看进她的心里。彩玉打了一个冷战,不过她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

大家要在这里住上一夜,阿源自告奋勇去拾一些干柴,为稍后的篝火晚会做准备。彩玉兴奋地嚷着也要去。阿源没有反对,之露出了一个略有深意的笑容,虽然他带着口罩,但彩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两个人消失在森林里……

“你怎么总是带着口罩呀?”彩玉问道。

“这个世界有这么多细菌,我怕死!”阿源淡淡地回答。

“哦?你这么怕死为什么还要来探险呢?”彩玉揶揄说。

阿源没有回答,淡淡地看着彩玉。彩玉又一次感觉到他的眼神已经完全穿透了自己。她觉得他的眼神很深邃。

“你怕死吗?”阿源突然问道。

“不怕!”彩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她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那就好,因为我们迷路了……”阿源的语气没有一丝的波澜,好像迷路是理所当然的事。

彩玉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限。

阿源只是摇着头说:“没用的,没人会听见的。”

彩玉急得哭了出来:“那怎么办啊?我们要是走不出这个森林会饿死的!”

说到这彩玉猛地停止了哭喊。阿源的手里握着一只尖刀,那刀锋正对着自己。

彩玉忘了哭也忘了说话,恐惧主导了一切。

“如果我把你吃了就不会饿死了,死一个总好过两个一起死!”阿源此刻就像一只真正的野兽一样,两眼散发着狼一样的目光,向彩玉逼近。

彩玉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反倒坦然了许多。她说:“既然我快死了,那你可不可以摘下你的口罩,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阿源笑着说:“也许你会失望的!”说着他将口罩摘了下来。同时也将那把刀狠狠死插进了彩玉的心脏。彩玉倒下的那一刻,眼中满是无奈的泪水。她终究没有看到阿源的样子。因为口罩里面,还是一个口罩……

电脑就想一个口罩,你永远不知道躲在后面的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阿源坐在电脑前正在登陆另一个探险的论坛,他一边和上面的人聊天,一边吃着肉干。那些肉干在活着的时候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彩玉。

22寄生

只是自从病了之后,彩玉去医院的次数比去网吧还多。

阿源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摆弄着一支钢笔,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请进。”

彩玉略显慌张地走了进来。

阿源把钢笔放进桌子上的笔筒里。“彩玉小姐,最近感觉怎么样?”他语气温和地问。

彩玉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我……我感觉‘他’还在。”她答非所问地说。

“我给你的药是不是都吃了?”阿源问。

“嗯。”彩玉疲惫地点了点头,憔悴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阿源一边在本子上做笔记,一边说:“彩玉小姐,从理论上讲你不会再出现这种幻觉了,也许是药的剂量不够,我会再给你开一些。”

彩玉摇头,说:“医生,这不是幻觉,他真的存在,我能感觉得到‘他’,‘他’好像就在我的身体里。”说完她又看了看四周。

阿源放下笔,认真地问:“那‘他’是谁呢?你见过‘他’吗?”

“不,我从没见过‘他’,‘他’的脸很模糊,每次他出现的时候都是我感觉到危险的时候,‘他’说‘他’要杀死所有想害我的人!”彩玉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惊慌。

阿源点点头,说:“彩玉小姐,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危险的,所以你需要这样一个想像出来的‘他’来保护你。”

“医生,‘他’真的存在,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就在昨天‘他’杀死了我的父母。我怕有一天‘他’也会杀了我。”彩玉掩面而泣,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害怕。

阿源皱了皱眉,说:“你说‘他’杀了你的父母,这也许还是你的幻觉,既然‘他’要杀死所有想伤害你的人,可你的父母怎么会害你呢?”

“我和他们说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可他们说我是疯子,还把我关在房间里。‘他’趁着晚上他们睡觉的时候把他们都……”彩玉说不下去了,只是低低地呜咽着。

阿源想了想,说:“那好,彩玉小姐,请你盯着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怀表,继续说:“现在只有催眠你,从你的内心最深处清除你对这个世界的恐惧。”

“哦,好……好的。”彩玉茫然点头,她没有注意到阿源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彩玉被催眠了。

看着陷入深度昏迷的彩玉,阿源在心里说:妈,我给你报仇了!

二十年前阿源的父亲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弃了阿源的妈妈和他。

阿源的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自杀了。阿源发誓要报仇,并跟随了母亲的姓氏。

彩玉就是阿源的爸爸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在一次体检中,阿源在医院里见到了彩玉,他发现这个女孩子极容易受到暗示,于是阿源借着谈话的机会不露痕迹地催眠了彩玉,把“他”深深地“种”在了彩玉的心里。想要利用彩玉来达到他报复的目的。

这对于身为心理医生的他来说并不困难。

看着熟睡的彩玉,阿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突然,彩玉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阿源的身后。

“你……你……”阿源惊得说不出话来。

“医生,‘他’……‘他’来了,‘他’就在你的身后!”彩玉惊恐地指着阿源的身后。

“这……这不可能!”按照阿源对自己能力的了解,此刻彩玉应该变成了植物人才对,根本不会凭借自己的意志醒过来。

阿源猛地转过身。可后面什么都没有。

当他再转回身体的时候,彩玉拿起笔筒里的钢笔。纯金的笔尖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插进了阿源的胸膛。

彩玉觉得十分疲惫,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倒在血泊里的阿源,她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继续躺在躺椅上,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缓缓合上了眼。

彩玉觉得那个“他”终于消失了,自己能安心睡一觉了。

23面试

窗外的雪像鹅毛一样纷纷扬扬。

彩玉端着一杯浓浓的咖啡呆呆地望着窗外皑皑的世界。每一年的圣诞节都是这么浪漫。尽管她一个人撑起了这家孤儿院,岁月的磨砺让她有着与年龄不成比例的成熟。但少女的情怀却时常充斥着她那颗如火的心。

彩玉看着办公桌前上那一张张因为廉价所以印质粗糙的明信片。她随手拿起一张,上面写着“祝彩玉姐姐圣诞快乐!”

名义上彩玉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但彩玉总喜欢孩子们叫她姐姐。她总觉得这样比较亲切。

彩玉笑了,一看那工整字体就知道是妞妞写的。还有那张写得歪歪扭扭的,一定是三毛的“杰作”。

只有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彩玉才会从内心里感到快乐。

大人们的世界虽然遗弃了他们,但彩玉却让他们重新得到了温暖。

窗外的雪依然不紧不慢地下着。孩子们都会在这个时候期待着自己的圣诞礼物。“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一个开心的圣诞节!”彩玉放下卡片自言自语地说着。

一阵敲门声打乱了彩玉的思绪。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人怯生生地站在门外,他叫阿源。

“你好。”彩玉友好地笑了笑。

彩玉礼貌地让进了阿源,并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为了让孩子们有一个难忘的圣诞节,彩玉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在报纸上招聘了一个“圣诞老人”,只要身体健康不论年龄,并且有丰厚的酬劳。

对于孩子们,彩玉从不吝啬。

阿源端坐在彩玉的面前,用喝水掩饰着自己的局促。

“呵呵,你不用紧张,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可爱。”彩玉笑着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其实我对扮成‘圣诞老人’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男人有些羞赧地说。

“呵呵。没关系,你只要表现的自然就行,孩子们喜欢的是‘圣诞老人’。他们才不管你有没有经验呢!”彩玉像一个小女生一样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那我就放心了。”男人如释重负地说。

“不过有件事我一定要问清楚。你知道,我要对这里的每一个孩子的健康负责,所以我要确定你的健康。”彩玉突然变得严肃地说。

“这个请你放心,你在报纸上刊登的要求我都清楚。”说着男人拿出了一份体检报告。

彩玉看过报告后略有深意地笑了笑。

“我要代表这里所有的孤儿向你表示感谢!”?彩玉突然说。

“这没什么,只要让孩子们开心就好!”男人不好意思地说着。

“你误会了,我是对你送给孩子们的礼物表示感谢!”彩玉说。

“你说什么?”男人莫名其妙地问。

彩玉突然站起来走到男人的面前,她指着男人的心脏说:“如果把你的心脏卖到黑市上就能让所有的孩子都能穿上新衣服。”

“这个能换来妞妞手术的全部费用。还有三毛想要了很久的飞机模型。还有……”彩玉指着男人的肾兴奋地说。

“哦,对了,我是不是忘记了要对你说‘圣诞快乐’!”彩玉在男人的耳边悄声地说。

男人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他想逃跑。可是身子却一点一点地失去了知觉。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杯上……

24疯狗

1

当然了,这次故事的年代还没有电脑,彩玉自然也玩不成游戏了。

夜幕下的村庄格外的宁静,只有寥寥几声犬吠偶尔会打破这看似美好的安详。

老村长坐在院子里纳凉。烟雾从他的嘴里喷出,烟袋瞬间亮起的暗红色的火光照亮了老村长布满沟壑的脸,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

村长的老伴从屋里走出来说:“这么晚了不睡觉,想啥呢?”村长的老伴像大多数山里的女人一样,朴实却没有见识。

老村长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才说:“最近这山里不太平,听说有只疯狗就在这山里。比狼可凶多了。”

老伴撇了撇嘴说:“不就是一只狗吗,赶明儿带两个人上山打死它!”

老村长抬起一只脚,把抽完的烟袋在脚底磕了磕。“你当恁容易呢?彩玉爹可是咱村里数一数二的猎户了吧?可他上山好多次就想弄死那只疯狗,可连狗毛都瞧见过。那狗狡猾得紧着哩!”

老伴满不在乎地说:“再狡猾不也是只畜生吗?俺就不信了,你多带几个人上山还打不死它?”

老村长阴着脸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啥?那是一般的狗吗?要是让那畜生咬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把狗瘟带到咱村里,那可就全毁了!”

2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一样的粘稠。

院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是彩玉她爹,李老汉。

老村长说:“彩玉爹,有事呀?”

李老汉叹了口气说:“我有一件大事跟您老说。”

老村长把李老汉让进屋里。

李老汉喝了一口水才悠悠地说道:“今天我进山想打只狍子给彩玉和她娘打打牙祭,没想到却看见了一只疯狗追着一个人死命地咬着。”

老村长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我听说最近很多地方正闹“狗瘟”。隔壁好几个村子都发现了被疯狗咬伤的人。凡是被疯狗咬伤的不仅自己的命保不住,只怕还要连累整个村子。你看清那人的脸了吗?可别是咱村的人呀!”

李老汉犹豫了一会儿说:“当时我离的远也没看仔细,不过我隐约瞅着那个人像阿源。”

老村长惊呼道:“阿源?彩玉她爹,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你可不要胡咧咧呀!”

李老汉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在昏暗的油灯下呈现一种压抑的黑色。那是一枚铜钱。

老村长睁大了眼睛说:“这……这还真是阿源的……”

李老汉苦着脸说:“阿源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没凭没据的我也不敢乱说。可是这关系到咱整个村子,我不得不说啊!”

老村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李老汉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彩玉和她娘还等着我哩。”

3

正午的太阳热辣辣的,考得大地一片焦灼。

老村长推开村东头一家的大门。“阿源他爹在家吗?”

一个村妇擦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呦,村长来了!在,他爹,村长来了!”

老村长说:“老薛,我今天是来找阿源的。”

老薛说:“是不是这兔崽子又惹事了?看我不打死他。”

老村长忙说:“不是,不是。昨天我看见土地庙里漏水,打算修一修。这不,人手不够来找阿源帮忙。”

老薛长出了一口气,说:“这没说的。阿源快出来跟你大爷干活去。”

阿源从里屋走了出来,眼神有些警惕。老村长发现大热的天儿,阿源居然穿着长衫。

4

其实修土地庙根本用不着太多的人。但阿源被老村长支过来、使过去,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了。

活很快就干完了。

老村长微笑着说:“大家辛苦了,赶紧去河里洗个澡吧。”

村里有条河,是村里人的“浴池”。白天男人用,晚上便轮到女人用。

大家**衣服纷纷跳进了河里。只有阿源,眼神阴晴不定地看着在水里嘻戏的村民。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衣服的扣子。

老村长皱了皱眉,问:“阿源,你怎么不下去洗洗,看你这一头的汗?”

阿源支支吾吾地说:“大……大爷,我还有……有事,就先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老村长听人说,被狗咬伤了的人最怕水。

5

那一天,太阳躲在厚厚地云层上面。天阴得怕人。

阿源被老村长带来的人从家里给绑了出来。

老薛追出来叫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老村长阴着脸说:“你说是你家阿源一个人重要,还是全村的老少爷们重要?”

老薛被问得一愣,说:“自然的全村的人重要。”

老村长说:“那好。”

说着老村长撕开了阿源的衣服,露出一大片因为天气炎热而导致溃烂、流脓的伤口。

老村长说:“阿源让疯狗给咬了,我不处理了他,全村都要跟着遭殃。”

老薛急了:“村长,您说话可得讲良心啊,哪个王八羔子看见俺家阿源让疯狗咬了?”

李老汉突然站出来说:“是我!”

老薛疯了一样冲上去揪住了李老汉的衣领,说:“彩玉她爹,俺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糟践俺家阿源?”

李老汉从怀里掏出那没铜钱,说:“你看清楚了,这是你家阿源的吧?”

老薛爹傻了,那枚铜钱是阿源出生那年他在地里刨出来的。村里人都说那是的值钱的物件。老薛拿着它在全村炫耀了一遍,最后戴在了阿源的脖子上。

阿源一看见那枚铜钱,什么都明白了。他疯了似的冲李老汉大喊:“叔儿,我错了,我知道错。您放我一回吧!叔儿……”

李老汉赶忙说:“快把他的嘴堵上,要是让他咬着谁就坏了”。

大家七手八脚片地把阿源塞进了“猪笼”里。在这个闭塞的大山里,所有的律法不过就是村长的一句话。

老薛跪在村长的面前哭着喊:“村长,俺家可就这一根独苗啊!阿源要是被浸了‘猪笼’俺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老村长也有那么一刻的动摇,阿源的命就攥在他的手里。可是他手里还攥着的又何尝不是全村人的性命?

老村长狠下心喊道:“下水!”

6

阿源的坟就在村北的那片坟地上。孤零零的有点冷清。

从那天处决阿源回来之后,阿源他爹便一病不起。嘴里一直喃喃地絮叨着:“完了,香火断了!断了……”

一天夜里,坟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这阴森恐怖的地界,白天都很少有人来,更别说这黑灯瞎火的夜里了。

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是李老汉。

李老汉抬手扔出一个东西,然后消失在了这浓浓的夜色之中。

一个圆圆、扁扁的东西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在了阿源的坟前。

那正是要了阿源的命的那枚铜钱。

7

一个月前的晚上,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

彩玉一个人在村里的那条河里洗着身子,她没有注意到不远的地方一双似乎喷着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就在彩玉上岸穿衣服的时候,突然一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彩玉奋力地挣扎着,可是那个人仍牢牢地把她压在身下。

彩玉的反抗越来越弱,她把指甲深深地刺进那个人的肉里,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疼痛似乎更加激发了那个人的兽欲。

彩玉的眼前一黑,只剩下了耳边那个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自己手里死死攥住的从那个人脖子上拽下来的一枚铜钱。

25魔方(一)

1

你说,万能的神能不能造出一块连他都抬不起来的石头?

这几天老张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手里的烟眼瞅着就要烧到了手指,老张这才慌里慌张地扔掉烟头儿,踩灭。

无论在哪里,防火都重于泰山,虽然在老张心里泰山也就那么回事儿。

远处的云,形状被风修剪得像一只鸡腿,老张咽了一口唾沫,他饿了。

老张坐在他的那张藤椅上,心事重重地又续上一根烟。

“扯淡,神怎么会为了一块石头而挑战自己?粗鲁!”老张吐出一个烟圈自言自语说。

紧接着新的问题出现了,那么神应该怎么挑战自己呢?

风轻飘飘地从窗外吹了进来,透着一丝卑微的凉意。

老张又掉了一缕所剩不多的头发,一瞬间他似乎感悟到了什么,他把还剩半根的香烟弹出窗外,说实话他很少这样浪费。

老张霍然站起身,脱口说了一句:“魔方!”

是的,和粗鲁的石头相比,魔方就显得高明了很多,也复杂了很多。神应该从智力方面向自己发出挑战。

那我再问问你,万能的神能不能复原一个连他都复原不了的魔方呢?

老张要趁头发掉光之前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堆光怪陆离的器物之中找到了那个魔方。

魔方光洁如新,并不像是陈放许久的样子,只是浓重的塑料质感让它看起来都不如某宝九块九包邮的玩具。

老张拿着魔方坐回藤椅上,尽管老张看起来不急不缓,但是他的内心还是有一些忐忑的。他轻轻旋转魔方,魔方发出塑料特有的脆弱声,声音不大但到了老张的耳朵里,却无比刺耳。

老张随心所欲地打乱了魔方的顺序,然后他盯着魔方看了一会儿,他想按照相反的顺序再把魔方旋转回原位。但是几下之后,他就忘了顺序,他急得满头是汗,足足用了一下午,也没把魔方复原成功。

老张恼羞成怒地把魔方扔出窗外,他有些悲怆地说:“我这是怎么了?老了吗?”

自从上次差点被一只猴子弄伤之外,老张再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挫败感。

老张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在打火机摇曳的火光中,他追忆起了往事的种种,似乎是横亘在记忆中的从容从未有过的坍圮,老张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逃避不是办法,老张觉得那么多金戈铁马的岁月都经过了,不应该被一个小小的魔方而费尽心神,他要和魔方做个了断。

老张走到外面,凛冽的风瞬间变得和煦,被他扔出来的魔方就在不远的地方。

老张走过去抬起脚,把魔方踢下了云端。然后背着手回到了大殿里。他想:晚饭还是吃鸡腿吧,熏酱的比油炸的健康。

为了多活几万岁,老张已经开始注意饮食的均衡了。

活得太久其实没什么好处,而其中之一的副作用就是无聊

云端之上的凌霄宝殿,一如往昔般宏伟而静谧。

2

和一般的文艺女青年喜欢小说和电影不同,彩玉对游戏的痴迷超越了一切低级趣味。

那一晚彩玉在寝室里和游戏的公会网友一起打副本,眼见着一路拼杀,打到了最后的boss,可是任凭彩玉用尽一切办法都没什么效果。

这是彩玉从接触游戏那一天开始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而且这个副本里的boss奇怪得很,并不是人物或者怪物,而是一个很普通的魔方。

彩玉不记得这个游戏有这样一个boss,或许游戏公司最新更新的结果。总之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彩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时间过了凌晨,网友一个个都下线了,只有彩玉还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闯关失败。

彩玉打了一个哈欠,对自己说再试最后一次,不成功就睡觉。

结果依然闯关失败,但是彩玉食言了,她没睡觉,而是直接砸了那台电脑。寝室里其他三个姑娘被彩玉吵醒了,但是看到彩玉的样子,谁也没敢抱怨一句。

在一地零件中,彩玉发现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她拿起来一看,眼睛都红了,她像野兽一样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妈的,又是魔方!”

彩玉随手把魔方扔向窗外,北方大多数的房间在冬天都会紧闭门窗。

看似质量很差的塑料魔方竟然砸碎了寝室的玻璃,飞了出去。冷风一瞬间就充满了寝室,一个柔弱的的姑娘立刻打了一个喷嚏。

彩玉尴尬地笑了笑,说明天会找人来修玻璃。

其他三个姑娘躺在床上,心里却想着同一件事,明天一定换寝室。

吹了一夜的冷风,彩玉居然没有感冒,这让她坚信她的运气正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彩玉有点后悔昨晚一时冲动把电脑砸了,她的钱都用来买游戏装备了,只能去找阿源借电脑用用了。

走出寝室的大楼,彩玉一眼就看到了柏油路上的魔方,那是她昨晚扔下来的。

这个看起来质量差到不行的魔方从六楼扔下来,不仅没有粉身碎骨,反而把路面砸出一个浅浅的痕迹。

彩玉拿着魔方,在实验室里找到了阿源。

阿源是彩玉单方面宣布的男朋友,阿源是那种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的理工男。

一看到彩玉,阿源头都大了,这丫头不是来捣乱就是来蹭吃蹭喝。

彩玉看到实验室里没有人,这才拿出了魔方递到阿源面前,说:“你看,这是什么?”

阿源头也不抬地说:“最普通的三阶魔方,我九岁的时候就能在一分钟之内还原这种魔方。”

彩玉压低声音说:“这个魔方很特殊。”

阿源一边记录实验的观测报告一边说:“嗯嗯,我知道,所以你打算用这个很‘特殊’的魔方从我这里借走多少钱?”

彩玉知道她的形象在阿源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用行动来证明了。

彩玉把魔方放到激光仪上,理论上这个仪器发出的激光射线能切割这个地球上大部分的物体。

阿源急忙阻止彩玉说:“那个太危险,要是被导师知道他会杀了我的!”

当那一束散发着科学光芒的射线接触到魔方的时候,阿源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阿源瞠目结舌,这个看起来有些粗制滥造的魔方在激光射线下并没有被切割开,而是一种从容不迫的状态静置在那里。

阿源急忙关掉激光仪,他小心地用手去触碰魔方,温度没有升高,形状没有改变。他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这个魔方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连激光射线都无法留下痕迹。

折腾了一上午,阿源在实验室里动用了几乎所有仪器,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魔方的材质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食堂里,阿源因为激动,手都在颤抖。

彩玉飞快地吃完了自己那份午餐,她正要把阿源的午餐也拿过来,阿源突然一拍桌子,整个食堂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阿源急忙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了!”

彩玉问:“你知道什么了?”

阿源说:“这是神的魔方!”

彩玉古怪地看着阿源:“我以为我总是熬夜玩游戏,精神早晚会失常,原来你比我先疯了。”

阿源推了推眼镜说:“科学的极致是什么?是宗教!相信我,这个魔方不应该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一定是神的痕迹。”

彩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问:“神的魔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

阿源摇头说:“这个只有神才能解答,不过我有一个猜想,要么是神太无聊了想和凡人玩个游戏,要么还是神太无聊了,制造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复原的魔方。”

云端之上的凌霄宝殿,老张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喷嚏。

26魔方(二)

3

还是在学校的食堂里。

其实有一个细节一直被彩玉忽略了,从她发现这个魔方的时候,她从来没试着旋转过魔方。

当我在键盘上敲下上面那行字的时候,彩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彩玉一边旋转魔方,一边问:“你说神真的会造出一个连他都无法复原的魔方吗?”

说着,彩玉转动了魔方,她发誓当她转动魔方的时候,她看到了周围的世界都扭曲了,但仅仅是一刹那之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彩玉有些懵懂地看了看四周,还是那个嘈杂的食堂,对面还是那个木讷的阿源。

阿源似乎在思考彩玉的问题,他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是的,神是万能的,当然可以制造出一个连神都无法复原的魔方。”

彩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有些惶恐地张望,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踏实。

终于,彩玉的视线落在了地上的一小块油渍上,她不确定在记忆中,刚才的食堂里是否出现过这一小块油渍。

其实啊,这个世界上没有毫无关联的两件事,只要你肯追究下去,你会发现任何事情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巧合只是肤浅的表象,这背后的深邃不是你我能接受的真相。

阿源看彩玉心不在焉,于是继续解释说:“因为……”

阿源这句话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一只叉子从阿源的后背贯穿至前胸,刺破了他的心脏。

好多学生觉得食堂里的餐具不卫生,所以有的学生自备筷子,有的学生自备叉子。自备叉子的学生从阿源的身后走来时,因为踩到了地上的那块油渍而滑了一跤,手里的叉子正好扎进了阿源的身体里。

食堂里乱作一团,彩玉傻傻地看着阿源倒在餐桌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空白的地方只有一块油渍。

4

当彩玉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食堂里已经有警察在勘察现场。阿源的尸体被救护车运走了。。

她的脑子里只有阿源生前的那句话——这是神的魔方。

或许能改变这件事儿的,真的只有神了。

彩玉顾不得警察要给她做笔录,她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

看着拉着尸体的车渐渐远去,彩玉的手死死攥着那个魔方,她一咬牙,再一次转动魔方。

周围的空间再度扭曲变形,但很快便恢复原状。

彩玉折返回食堂,里面人声嘈杂,却不像是刚刚出过人命的样子。虽然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总觉得神的力量起作用了。

彩玉先去了实验室,她知道阿源这个书呆子,如果不是在实验室的话就是在去实验室的路上。

念过六旬的教授正带着几个研究生在做实验,他们看到彩玉之后,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

老教授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实验室里顿时乱做一团。

实验室里没有阿源,彩玉又匆匆闯进了阿源的寝室。

寝室里其他三个男生围在一起看着什么,他们看到彩玉之后发出了一声比女人还女人的尖叫:“鬼啊!”

彩玉皱了皱眉骂道:“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屌丝,本仙女不跟你们一般见识,阿源去哪了?”

三个男生还是止不住的叫喊,根本不听彩玉的问话。

彩玉气得一把夺过这几个人刚才看的东西,竟然是一封遗书,阿源的遗书。

彩玉浑身的力气似乎瞬间被抽离了,她跌坐在地上,遗书里通篇都是阿源对彩玉的思念,只是在最后说,彩玉不在了,他也不想独活。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彩玉喃喃自语:“这个傻子,我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嘛。”

彩玉挣扎着站起身,她想在阿源轻生之前去拯救他。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大学园区里四处乱转,在学校某一处她看到了同寝室的三个女生。

和之前的画风相同,三个女生像见了鬼一样尖叫。

彩玉气得给了她们每个人一个巴掌,问:“为什么每个人见了我都要鬼叫?”

不知道是不是彩玉掌心的温度让三个女生心安了许多。其中一个女孩儿颤颤巍巍地问:“你是人是鬼?”

彩玉说:“少废话。”

另一个女生说:“你怎么活了?我亲眼见到你死在电脑桌上了!”

彩玉有点懵,她分 不清她们说的是真的还是恶作剧。

最后一个女生在手机里翻出一则新闻:某高校大三网瘾少女通宵游戏猝死于寝室……

新闻配图上虽然在女孩儿的脸上打了码,但是彩玉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就是自己。

彩玉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会被打码!呃……扯远了。

彩玉陷入了思索中,自己明明活得好好的,可是为什么在新闻里死了呢?不过和这些相比,去救阿源更重要。

彩玉问三个女生:“你们见过阿源没?”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她们说:“阿源刚刚在教学楼前,跳楼自杀了。”

27魔方(三)

5

平行空间,这个词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彩玉的脑子里。

在这个空间里,彩玉因为熬夜玩游戏而猝死,阿源因为彩玉的死而自杀。

好像一切都能说得通,有好像一切都不着边际。

彩玉知道,这个问题的源头就是出在那个魔方上。她有一种预感,现在她的世界和这个魔法一样被打乱了,如果能把魔方复原的话,她的世界也会回到正常的秩序中。

换句话说,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阿源也就不会死了。

想到这儿,彩玉的内心忽然变得无比轻松,尽管这是一个连神可能都没办法复原的魔方,但是为了阿源,她除了试一试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彩玉再一次转动魔方的时候,她差点喊一声:波若波罗密……

空间扭曲的感觉让彩玉觉得好像晕车了一样,当她觉得好受点了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坐在寝室里,三个室友围在她身边,关切的眼神让她觉得这三个家伙好像有阴谋。

彩玉犹疑地问:“你们……这是……”

一个女生惊喜地叫道:“彩玉,你正常了?”

另一个姑娘说:“太好了,真是吓死我们了!”

“彩玉……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一个正常的你了!”最后一个姑娘更夸张,话说到一半就哭了出来。

彩玉知道这一定又是一层平行空间,否则这个几个平时欲除掉她而后快的室友怎么会对她这么关心?

彩玉挤出点善意的微笑说:“我没事儿。”

一个室友说:“还没事儿呢?你都吓死我们了你知道吗?从昨天开始你就拿着一个魔方,你都盯了它一晚上了。”

彩玉看了看手里的魔方说:“这是神的魔方,神都无发复原的魔方。”

这句话就像是给堤坝捅开了一个缺口,三个室友的话像是洪水一样滔滔不绝。

室友1:“神不是万能的吗?为什么不能复原一个魔方?”

室友2:“神为什么那么无聊?为什么要造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复原的魔方?”

室友3:“为什么是魔方?为什么神不造出一副连他自己都胡不了牌的麻将呢?”

寝室里,彩玉呆若木鸡,这些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了。

凌霄宝殿里,老张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这些问题也让他陷入了思考……

6

彩玉跨越了几层空间,可不是来回答问题的。

她问:“阿源在哪?他还活着吗?”

一个室友想了一下说:“你是说物理系的那个校草吗?今晚是她女朋友的生日,估计他在和朋友们聚会吧。”

彩玉说:“放屁,我才是他的女朋友。”

一个室友想笑又不敢笑。

另一个室友小声说:“彩玉,阿源人长得帅,家里又有钱,那样的人不是我们能驾驭得了的。”

最后一个室友说:“我们班那个东野一直都对你有意思,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你考虑考虑?”

彩玉气得大喊:“我跟你们真是说不清楚。”说着她从三个室友的“包围圈”突围,她要尽快找到阿源。

彩玉刚跑出寝室楼就看到了阿源挽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彩玉认出那个女孩就是住在隔壁寝室的校花。

校草配校花,好像天经地义。可是彩玉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阿源对彩玉视而不见,就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彩玉走到阿源面前,怒气冲冲地问:“这个女人是谁?”

阿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我女朋友啊!”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解释,反问彩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彩玉哭着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怎么就没看出你还有这花花肠子,你知道我为了救你都经历了什么吗?”

阿源一头雾水:“这位同学,我们认识吗?”

一阵风吹过,彩玉清醒了很多,看着一头雾水的阿源,还有一脸惊恐的校花,彩玉很快就明白了,在这一层空间里,阿源和她并不是情侣关系,和校花才是男女朋友。

彩玉急忙对阿源说:“哈哈哈,刚才我是在为学校跨年晚会的节目做彩排,我的演技是不是很精湛?把你们都骗过了吧?”

阿源和校花对视的一眼,又狐疑地看向彩玉。

彩玉说:“二位真是般配,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彩玉转过身,长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只要阿源还活着就好。

突然一个男生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了,恶狠狠地说:“彩玉,你就是因为这个家伙拒绝了我?”

彩玉诧异地看向那个人,是他的同班同学,叫东野。她问:“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你追求过我吗?”

彩玉还记得,东野是班级里的团支部书记,曾经把给彩玉写过一封信,苦口婆心地劝彩玉不要再玩电脑游戏了,要多看看新闻联播,构建***核心价值观……

除了那一次,彩玉发誓再也没有和这个人有过交集。

难道在这一层空间里,东野在追求彩玉?这太刺激了。

东野一步步走向阿源,神态痴狂地说:“是不是只有这个家伙不在了,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阿源和校花小声说:“一定是在排练,这个男的比那个女的演得好多了。”

当彩玉看清东野手里那把刀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东野的刀刺穿了阿源的身体,其实啊,杀一个人也就比杀一只猪难一点。

阿源倒在血泊里,校花的尖叫声和她的样子相比一点都不甜美。

东野现在完全清醒了,他意识到自己杀了人,急忙丢了刀,跑得无影无踪。

彩玉气急败坏去探阿源的鼻息,为什么自己穿越了几层空间,到头来还是不能挽回阿源死去的局面。

阿源用尽最后一口气虚弱地问:“你……你们的节目叫什么名字?”

彩玉心乱如麻,她拿出魔方。阿源看到彩玉没有用电话叫救护车,而是在他临死之际玩起了魔方,他心灰意冷,咽了气。

彩玉合上了阿源的眼睛,转动了魔方。

她在心里说:我去下一层空间救你!

28魔方(四)

7

你知道一个魔方有多少种组合方式吗?

大概43252003274489856000种。

几乎是在时间与空间的死角中行走,彩玉已经忘记了自己跨越了多少层平行空间,也不记得自己见证过多少次阿源的死亡。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我们渴望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彩玉几乎试过了这个魔方所有可能排列的方式,却依然没有将这个魔方还原。现在她真的相信,这是一个连神都没办法还原的魔方。

彩玉不能放弃,她现在要救的不仅仅是阿源,她更要救自己,如果她放弃了,那么她经历过的种种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执念。

试过所有排列组合之后,彩玉重新旋转魔方,这个魔方第二次用这样的方式排列组合。

空间开始扭曲,即使经过无数次,彩玉依然感觉不适。

嘈杂的交谈声灌进彩玉的耳朵里,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在食堂里,而阿源正坐在她对面,滔滔不绝地说:“科学的极致是什么?是宗教!相信我,这个魔方不应该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一定是神的痕迹。”

彩玉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场景她在记忆中经历过无数次,那是魔方开始之初,阿源和她在食堂里的场景。

彩玉下意识地看了看地面上,果然那里有一块油渍。

看到彩玉不说话,阿源继续说:“至于神的魔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这个只有神才能解答,不过我有一个猜想,要么是神太无聊了想和凡人玩个游戏,要么还是神太无聊了,制造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复原的魔方。”

彩玉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四下里寻找着那个人。

一个端着餐盘,手里拿着叉子的男生正一步步向他们这边走来。

阿源越说越兴奋:“你一定在想,神怎么会无法复原一个魔方呢?是的,神是万能的,当然可以制造出一个连神都无法复原的魔方!因为……”

阿源的话音刚落,彩玉也同时站起身,冲到那个同学身前,一下抱住了那个身材有点魁梧的男生。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食堂里的人以为彩玉在表白,发出了祝福的掌声和起哄的口哨声。

那个被她抱住的男生愤怒地推开彩玉,用兰花指指着她说:“最讨厌你们这些臭女人了,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

说着,男生白了彩玉一眼,转身离开了。

彩玉好像虚脱了一样,坐回阿源对面,说:“你继续!”

阿源尴尬地说:“你喜欢那样的?”

彩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说:“姑奶奶就喜欢你这样的,你接着说。”

她知道,她这一次总算是救了阿源,现在他说什么自己都愿意听。

阿源点了点头,说:“神当然能造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复原的魔方,因为他能造出与否,和他能复原与否是两回事儿。”

彩玉被绕晕了,她问:“那即使神造出了魔方,却又还原不了,那么不还是证明神不是万能的吗?”

阿源神秘兮兮地说:“神虽然不能还原魔方,但是神可以造出一个能还原魔方的人。那么神还是万能的!”

彩玉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她立刻去看那个魔方。

那个连神都无法复原的魔方,竟然缓缓地自动旋转,彩玉在刹那之间明白了,自己就是那个神造出来的人,她的使命并不是拯救阿源,而是复原魔方。

阿源忽然感觉到整个空间都在扭曲,而彩玉的身体竟然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彩玉露出了一个释然地微笑,她在消失之前冲着天空竖了一个中指……

魔方旋转完毕,六个面都变成了相同的颜色,复原成功。

8

食堂里依然嘈杂,阿源孤零零地坐在餐桌前,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崩掉了一角,莫名地感到心痛。

一阵烟草味传来,呛得阿源直咳嗽。

老张拍了拍阿源的肩膀说:“小伙子,那个魔方是你的吗?”

阿源这才注意到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魔方,他摇摇头。

老张笑着说:“既然不是你的,那我就收走了。”

阿源没说什么,他急匆匆地吃光了自己的午餐,下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实验要做呢。

那天夜里,阿源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女孩儿为了救他,穿越了无数个世界,最终他们结婚了。

梦中的婚礼格外隆重,而参加婚礼的宾客都是一些怪人,有一个长着翅膀的人;还有一只拿着棍子的猴子;还有一个人长了三只眼睛,脚下趴着一条狗……

最可气的是证婚人,那个老头全程都在抽烟,呛死人了。

交换戒指的时候,阿源偷偷问过新娘,叫什么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和人家结婚,这太没礼貌了。

那个女孩儿说,她在游戏里叫彩玉。

29美女与野兽

在这个故事里,彩玉跟了母亲的姓。

直到那只又大又丑的野兽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趴在餐桌上鼾声大起的时候,阿源才缓步走向彩玉的房间。

壁炉里的熊熊烈火将偌大的房间变得暖意融融。彩玉身披着狐狸皮的大衣,斜倚在那张木制躺椅上吃着葡萄,这本不是这个季节应该有的水果。但是那只野兽总是能为她找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阿源摘下帽子,局促地站在门口,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彩玉看到了父亲站在那里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说:“你们聊完了吗?聊完了就赶紧走吧。以后没有事的话也不要常来了。”

阿源焦急地说:“彩玉,我的女儿,跟我走吧。”

彩玉冷笑了一声,揶揄道:“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勇敢了?难道就不怕它会吃了你?”

阿源满是皱纹的脸此时写满了惭愧,那天他误入了这个城堡,见到城堡的花特别好看,一时兴起就采下了一朵。却不想惹怒了城堡的主人——一只又大又丑的野兽。

阿源为了活命,承诺将自己的女儿献出,野兽这才放了阿源。回到家里阿源把遭遇说给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说要把最小的妹妹彩玉送给野兽,阿源只好含泪将彩玉送到了城堡里。

阿源这些天来一直生活在悔恨和自责中,终于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彩玉从野兽的手里救回来。

阿源对彩玉说:“女儿,趁现在那只野兽没办法阻拦我们,我们快走吧。”

彩玉顿时花容失色,大声问:“你……你对它做了什么?”

阿源说:“我用迷药迷倒了它,我们快走吧,要是它醒过来就糟了。”

彩玉长出了口气,说:“你走吧,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阿源急了,说:“我的女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和野兽生活在一起有什么好?”

彩玉冷冷地说:“在这里我有享不尽的美食,还有温暖的房间,华丽的衣服。”彩玉手指轻轻拂过那柔软的狐狸皮大衣,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又说:“在家里的时候,姐姐们住在宽敞的房间,而我住的屋子却是四面透风;姐姐们吃的是甜美的面包,而我只有残羹剩饭;姐姐们穿的是新衣服,而我却只能捡她们穿破的衣服。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阿源的脸色变了又变,语重心长地说道:“女儿啊,这些都是爸爸的错,这些年只顾着工作,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但是在这城堡里终究不是个归宿啊。”

彩玉愤怒地制止了阿源,喝道:“不用再说了,你赶紧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也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阿源叹了口气,心想再不走的话野兽该醒了,只好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考虑考虑,我还会再找机会来救你的。”

彩玉见阿源转身要走,一时间过去的屈辱和怨恨再度涌上心头,如果被父亲带回家,那么她又要回到以前那种被人随意欺辱的生活,那是她不能容忍的,于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叫住了阿源。她端着一杯酒走到阿源面前说:“外面冷,喝了这杯酒再走吧。”

一丝暖意在阿源心里蔓延,阿源知道彩玉虽然迷了心窍,但是这孩子终究还是孝顺的。于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彩玉不会让任何人阻挡自己的幸福,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父亲。阿源再也看不到她眼中的闪烁着的阴鹜了,因为阿源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那杯酒里放了迷药。

野兽醒了,彩玉端上了一盘血淋淋的心脏,那是野兽最爱吃的东西。为了讨好野兽,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野兽吃了一口,皱着眉说:“这颗心太老了。”

彩玉忙说:“下次一定给你准备一颗年轻的心。”她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心里却想到了她的两个姐姐。

两颗鲜活的心脏。

30指尖为牢

入夜后,静悄悄的。就连平日里吵个不停的夏虫也像是收到了什么暗示一样,噤若寒蝉。在这样的夜里,似乎总会发生点什么。

若有若无的钢琴声就像一只游走在耳边的手,肆意地拨弄着彩玉然的心弦。

从自习室里出来,她本来是打算去食堂的,却鬼使神差地走向了礼堂。

礼堂里的光线昏暗,只有一束追光照亮了舞台上那一架钢琴,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儿坐在钢琴前十指流动。

那些美妙的音符就像是跳动的精灵,在彩玉的心里舞动出曼妙的姿态。

彩玉听得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地走上了舞台。她站在女孩的身后,女孩仿佛和钢琴融为了一体。

彩玉羡慕得不得了,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她从小也有一个钢琴梦。可是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就像是分不开五指的鸭子,音乐这种事,要看天赋的。

“想学吗?我教你好不好?”女孩没有回头,却露出了一个略带深意的笑容。

彩玉四下看了看,确定女孩是在跟她说话。惊讶了片刻,然后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点头。

彩玉还想再问什么,可是钢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孤独而热烈的掌声在台下响起。

彩玉认得他,是比自己大一届的学长,阿源。

“你弹得真棒,是肖邦的曲子吧?”阿源问。

彩玉正要解释说,曲子不是自己弹的。却发现自己正坐在钢琴前,手指上还停留着酥**麻的感觉。她打了一个冷战,刚才那个女孩怎么不见了?

“对了,你还是快离开吧。这个礼堂现在还处于封闭的状态,要是让老师们发现可就糟了。”阿源好心提醒。

彩玉忽然想起来这个礼堂从她来到这个大学的时候就是封闭的。上个月新来的校长觉得这么大的一座礼堂荒废着太可惜了,打算在下个月新生的欢迎仪式上重新启用。

彩玉羞红着脸,匆忙地离开了。

看着彩玉匆匆的背影,阿源忽然注意到,她玫瑰红的连衣裙上出现了一块若有若无的黑色印迹。

这一夜辗转反侧,断断续续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梦里还是那个礼堂,钢琴前还是那个黑裙子的女孩。只是从她手中弹出的曲子变出了一个如泣如诉的故事。

听着听着,彩玉就泪流满面。

第二天一早,彩玉逃课溜进了礼堂里。那个女孩果然又坐在钢琴前若有所思。

“昨天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彩玉开门见山地问。

“我?我就在这啊。不过我看你和那个男生聊得开心,就识趣地躲起来了。”女孩说。

彩玉的脸又红了。忽然问:“对了,你是艺术系的吗?你的钢琴弹得真好,你说要教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女孩说,不过她的脸色忽然暗淡了下去,变得有些阴郁,她接着说:“不过我不是艺术系的,我是化学系的。”

两个人聊了很多,当聊到女孩曾经为了男友在这座礼堂里自杀的时候,彩玉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女孩笑了笑,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要死要活的,是天底下最傻的事情。”

彩玉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离开了礼堂,彩玉遇到了一个同学,同学直夸她这件灰色的连衣裙真漂亮。彩玉愣了一下,自己从没买过灰色的裙子。

新生的欢迎仪式越来越近了,大家都在礼堂里紧张地排练。

压轴表演是钢琴四手联弹。彩玉躲在一边,看到阿源和另一个女孩在钢琴前精彩的弹奏,她嫉妒得要命。

排练结束后,礼堂萧索了很多。

彩玉悄悄地走上舞台,坐在钢琴前抚摸着一个个琴键,贪婪地感受着阿源指尖的余温。

“他们很般配对不对?”彩玉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她知道黑衣女孩就在这里。

“他们是不是般配我没看到,但是我看到你眼神里的渴望。”女孩似乎在嘲讽。

“唉,要是坐在学长旁边的人是我该多好……”彩玉叹了口气。

“我可以帮你。”女孩有意无意地说。

“真的吗?”彩玉的心忽然一动,手指不自觉地按到了琴键,钢琴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女孩在彩玉的耳边悄悄地说着什么。彩玉的眼神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欢迎仪式那天,终于轮到压轴的节目了。

彩玉坐在阿源身边。阿源温柔地和彩玉交换了一下眼神,表演正式开始。

彩玉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弹琴,多亏了黑衣女孩的帮助,彩玉在阿源原来搭档的水中放进了一点东西,那个女孩在临上台前突然昏倒了,这多亏了黑衣女孩的指导,彩玉现在相信她是化学系的了。

演出不能开天窗,焦急的阿源突然发现了在后台帮忙的彩玉,想起自己在礼堂见过彩玉弹琴的样子,于是彩玉顺理成章成了阿源的新搭档。

那天的表扬很精彩,连彩玉也被自己的琴技折服了,她看到自己和阿源四手联弹时默契地配合,也看到阿源和自己交换眼神时眼中的欣赏。

短短的几分钟,她甚至想到了和阿源白头到老。

自己和学长真是般配啊。

等等,彩玉忽然发现了哪里不对,她居然可以同时看到阿源和自己的脸!难道在弹琴的其实不是自己?

彩玉惊讶地发现,弹琴的自己突然转头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一曲终了,彩玉看到阿源挽着另一个自己向台下谢幕。

彩玉哭着大喊学长的名字,阿源却浑然不觉,眼神中只剩下自己的新搭档——穿着黑色的连衣裙的彩玉。

可是彩玉明明穿着红色的裙子!

彩玉这才意识到,另一个自己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黑衣女孩!

彩玉奋力撕扯着他们,没想到竟然从他们的身体中穿过,她颓然地跌坐在舞台上,她想起了这个礼堂曾经是封闭的,也想起了女孩说过她曾经在这里自杀了……

现在彩玉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阴谋。、

阿源挽着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孩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空气中愤怒的彩玉,然后笑着对学长说:“我叫彩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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