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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番外?一段劫数

如果非要让我给自己一个定义的话,我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起码没有什么慧根可言。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被关在这里了。

但我却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懂得了一个道理,我见到的越多,听到的越多,我就越觉得这个世界的深邃和可怕,有很多事情我至今都没有想清楚,比如林渊的问题。

人都有讨厌的事情,我在雾隐医院里其实没有多少自由,就更谈不上有多少资格讨厌什么事情,但是被人打扰休息绝对是排在我最讨厌的事情前几位的。

那天我正在午睡,是牺牲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换来的午睡,可想而知这是多么珍贵的睡眠啊。

护工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我的脑子是空白的,等我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两个护工缩在我病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我赶紧去扶他们。

他们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开始没命地乱叫。

我好像明白了,看来讨厌被打扰休息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另外一个我,这两个家伙一定是见到了另外的我了。

我冷笑了一下,这就是打扰别人休息的代价。我说:“算了,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其中一个护工如梦方醒,说:“哦……对,是……院长找你……”

我说:“那还愣着干吗,带我去吧。”

那两个护工一路上离我足有十几米远,这么远的距离即谈不上看管更谈不上保护。

一进到院长办公室,他把茶都泡好了,是我自己走进去的,新院长也没问护工的事,而是一味地让我坐下喝茶,我听话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新院长有些神色不定,他说:“小许啊,我开门见山地说了,我遇到难处了。”

我意外地问:“还有什么事情是您解决不了的?”我赶紧又喝了一口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新院长说:“林渊不见了。”

这四个字对我震撼无以复加,我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把嘴里的茶都吐到了院长的脸上。

我急忙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和林渊的消失一点关系都没有。”

新院长胡乱擦了擦脸,好像没有因为我的无礼而生气,他反而安慰我说:“小许,你别紧张,我都已经看完监控录像了,从你昨天在食堂和他见面之后,你们就各自回到病房里,你没有动手的时间,当然在精神病院里就谈不到什么下手的理由了。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昨天都聊什么了?”

我说:“我不知道。”

新院长的眼神阴晴不定,我赶紧补充说:“您听我解释,是这样的,昨天吃完饭的时候这个人找到我,他说他叫林渊,想和我聊一聊,您知道的,我和一个精神病患者有什么可聊的,可是他说他要离开了,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想把他的事情留下来。”

新院长说:“说说,他的事情是什么?”

我说:“我都说了我不知道。”看着新院长要发火,我急忙又说:“我也担心万一这个家伙出了什么问题医院方面会怪在我的头上,我打算先稳住他。就像听听他的事情,可是这个家伙竟然说他不想我和聊,而是和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我。”

新院长恍然大悟,喃喃地说:“不错,不错,这的确像他的风格。”说着,他又把头转向我,说:“小许啊,你看能不能这样,既然你也不清楚,那么我就把另外一个你请出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像现在就催眠你。”

我说:“您想催眠我倒不是不行,您看要不要把我先捆住,我怕到时候对你不利。”我想起了刚才的两个护工。

新院长嘿嘿一笑,说:“没关系,如果要是能被你或者你们伤害了,我也没资格做这个院长了,我们现在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正想再说些什么,可突然觉浑身软弱无力,我瘫坐在沙发上,我知道我已经被他催眠了,这个人的水平似乎比邬先生还要技高一筹。

这一次有些奇怪,我被催眠之后我竟然还能听到、看到,只是动不了。我想可能也是另外一个我也想让我来听听这个林渊的故事。

那是几周之前的事情了,林渊想了好久,这个事儿只有和丁山说了,他是林渊最好的朋友,至少林渊是这么认为的。

林渊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可能要成仙了。”

丁山拿着茶杯呆呆地望着林渊,过了好久才问:“你找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事儿?”

林渊笑着问:“不然呢?”

丁山盯着林渊的眼睛,林渊也盯着他。他没笑出来,也没质疑林渊是不是疯了,林渊猜他一定是疯了。

丁山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需要我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林渊明显感觉到丁山松了一口气。

林渊说:“帮我把医药费结了吧,顺便办出院手续。”

两个小时之前林渊还是一个病人,趁着医生和护士不注意林渊才能溜出来。

丁山还是够朋友的,现在也只有他还愿意帮助林渊。

出了医院,丁山开着车带林渊没有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

丁山没有问林渊为什么要自杀,也没有问林渊的老婆去哪了。丁山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

正好林渊也不想说,这些和他要成仙这件事儿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丁山问:“去哪?”

林渊仔细回忆起那个梦,对他说:“我需要一点暗示。”

“什么暗示?”丁山开着车,眉头在他的脸上拧成了一个疙瘩。

林渊说:“缘分到了,就是暗示。”

他们去最近的一座妙真观。那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的道长趴在在大殿门前的桌子上昏昏欲睡。

林渊在真武大帝的铜像前跪了半天。

“得到暗示了吗?”丁山紧张地问。

林渊说:“腿麻了算不算?”

林渊看到恭桌旁有一个签筒,他随手拿过来,在铜像前求了一支签。

丁山好像比林渊还紧张,他伸手捡起落在地上的签,看了看竹签又看了看林渊。

竹签上一个字都没有。

林渊说:“这就是暗示。”

林渊拿着竹签走到道长面前,叫醒了他。

道长擦了擦口水,睡眼惺忪地看着林渊,说:“施主,解签吗?”

林渊把竹签递了过去,道长看了看,表情有点尴尬,林渊猜这支竹签他一定忘记了刻字。

道长装模作样地说:“施主所求之事,只有天知晓。”

丁山拉着林渊的衣服说:“道爷都说了,这事儿天才知道,我们走吧。”

道长见丁山要拉着林渊走,急忙又说:“不过怕贫道愿以折损寿数为代价,为施主道破这天机。”

林渊点点头,对丁山说:“借我点钱。”

丁山不情愿地把钱包递给林渊,说:“这些都是骗人的!”

林渊笑着说:“我被人骗的还少吗?”

丁山欲言又止。

林渊从钱包里抽出两张钞票放在了桌子上,说:“辛苦道长了。”

道长掐起掌决,微闭双目,说:“施主请报一下生辰八字。”

林渊把出生日期告诉了道长。

道长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他睁开双眼,一把拉住林渊的手腕,惊叫道:“你应该死了才对!”

如果不是那个意外的电话,也许林渊真的已经死了。

那天早上,林渊躺在床上一直盯着天花板,可脑子里却乱成一片,好像有一百个人在同时对他说话,反而一句话都听不清。身体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一直在颤抖。

晓琪摸了摸林渊的头说:“生病了?”

林渊吓了一跳,大脑里的那些声音就像同时被掐住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林渊用了好半天才想起这个女人是他老婆。

林渊推开了晓琪的手说:“我没事,就是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晓琪一边起床一边问。

“我梦到了……我!”林渊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梦里,林渊好像在地下的世界,泥土潮湿的腥味儿让他作呕。他隐约看到一个浑身焦黑的人躺在那里,那个姿势一定很不舒服。

那个人似乎感觉到林渊的出现,他一张嘴林渊的头皮轰然发麻,那不正是他的声音吗?那个人竟然就是林渊自己!

梦里的林渊说:“你来了?”

林渊问:“你知道我会来?”

梦里的林渊笑着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林渊难以置信地问:“你是……我?我为什么会见到你……见到我自己?”

梦里的林渊说:“你见到我,就说明你快死了。你怕吗?”

林渊说:“废话,谁不怕死?”

梦里的林渊笑了,说:“别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成仙了!”

林渊瞪大了眼睛,问:“成仙?我不信。”

梦里的林渊神秘兮兮地说:“你信与不信都没关系,等你再见到我你就信了。时间到了,你快醒了!”

林渊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做梦。

在梦里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其实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一整天林渊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甚至忘了去上班。晓琪下班回到家之后,殷勤地做了一大桌菜,林渊都忘了上一次她进厨房里是什么时候了。

晓琪开了一瓶红酒,她不停劝林渊喝酒,其实林渊更想和她聊一聊他的梦。

一瓶酒都被林渊一个人喝光了,他的胃开始翻江倒海,神智也渐渐涣散。林渊听到晓琪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林渊想回应,可没有力气了。

晓琪拖着林渊向洗手间走去,他听到浴缸里放水的声音,他对晓琪说:“我想睡觉,不想洗澡……”

那是林渊第一次觉得晓琪的手竟然如此有力,也第一次发现她的心这般决绝。

晓琪把林渊扔进浴缸里,他的脚在外面,头却浸在水里。

林渊甚至来不及挣扎,水就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嘴里、鼻子里和耳朵里,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死亡这么近。

林渊又想到了那个梦,梦里的他对自己说,你快死了!

林渊的大脑陷入了一片混沌,他隐约听到好像很多人出现在他身边,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最后一缕意识也被无尽的黑暗所取代。

等林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护士说林渊昏迷了三天,还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好好活着。要不是有人给医院打了电话,他就很可能淹死在浴缸里了。

林渊有点意外,这个人不给120打电话,而是打给医院的前台。不管是谁打电话救了他,他都觉得那是个怪人。

林渊不想解释,只是向护士要了医院前台的名片。

从那一天开始,晓琪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想到晓琪,林渊的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恨意,其实每个人的生命中出现过的人都会有他存在的意义,林渊觉得晓琪是被命运安排,来送他一程的。

丁山愤怒地甩开道长的手,大声说:“你要干什么?”

道长没有理会丁山的质问,嘴里呆呆地说:“不在三界之内了吗?为何还在五行之中?”

林渊问:“道长,我该怎么办?”

道长如梦方醒一般,他飞快地掐起掌决,口中念念有词地算了起来。

道长的神态几近痴狂,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珠。丁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突然道长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支撑柱疲累的身体。他喘着气说:“人于五行而生,施主却要于五行而终,施主的劫在此地,而缘在南方,向南去便可。”

道长像是在瞬间老了十岁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林渊站起身,向道长点了点头说:“谢谢,只是连累道长折损寿数了……”

道长摆了摆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能送施主一程,是贫道莫大的荣幸。”

林渊不再说什么了,拉着丁山离开了道观。

临走时丁山拉着林渊说:“你看那个道长!”

道长正颤颤巍巍地对着林渊背影拜倒在地。

林渊说:“他拜的是我前世的功德、今后的福报。”

“南边……那就是云南了。”丁山看着手机里的地图说。

林渊摇了摇头说:“云南的南边是哪儿?”

丁山说:“是泰国。”

林渊说:“那咱们就去泰国!”

丁山的眼神游移不定,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就去泰国!不管到哪我都陪你,钱你不用担心,而且我认识一个泰国很有名的大师,也许能帮你!”

林渊点了点头,和丁山他不需要说“谢”字。

丁山陪林渊回家拿了护照,他们坐当天的飞机就去了泰国,好在是落地签证。

大概五个小时左右的航程,林渊靠在椅子上盯着舷窗外发呆。

就在飞机准备降落的时候,林渊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紧张地趴到舷窗上,

丁山被林渊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林渊慢慢回过头,看着丁山的脸,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有些事情没办法告诉他。

下了飞机,丁山办好签证带林渊过了关。林渊拿到行李箱之后,他顾不得其他人的怪异的目光,就地迫不及待地打开行李箱,在里面翻找一件衣服。可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林渊想要的衣服。

丁山皱着眉问:“在飞机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林渊对丁山说:“我看到了一树梅花!”

泰国林渊不熟,只是当初和晓琪度蜜月的时候来过一次。他对这里的印象除了热还是热。

林渊和丁山走了几家商场,都没有找到他说的那种带有梅花图案的衣服。

林渊并不心急,时机到了他自然会找到,有些事情他急也没用,不管你信不信,世间的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了结局。

如果把人生看做是一条路,往前看好像有无数方向可以选择,但回过头却只有一条既定的轨迹。

改变的不过是选择,无奈才是宿命。

林渊跟着丁山在乡间的路上颠簸了许久才到那个村子。

丁山说他都安排好了,那个大师就住在这个村子里。丁山给了农户一些钱,他们租下了一间屋子。

入了夜,林渊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着,丁山说大师今晚就能见林渊。

林渊等了很久,等得昏昏欲睡。

不知道从哪里烧起了大火,林渊从床上惊醒,像受了惊的兔子,眼里只有门。

打开门之后,林渊几乎一瞬间就被火焰裹住了全身。

灼烧的痛感从身体的各个位置传来,林渊以为自己会这样被烧死,但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他艰难地从火场的废墟里爬了出来。

“你还活着?”丁山惊呼了一声,林渊听不出他的语气是惊喜还是惊恐。

如果他害怕,也许是怕林渊的样子吧。

此刻趴在地上的林渊,就像是一只丑陋的爬虫。

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一个重度烧伤的人。

林渊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

丁山和一个脏兮兮的老人站在林渊身边窃窃私语,他们以为林渊昏迷不醒,其实林渊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丁山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应该是泰语。

林渊听不懂泰语,但神奇的是他却听懂了丁山的意思,丁山在问,这个人有救吗?

老人也说着奇怪的话,林渊也能听懂。

老人说林渊的生命是奇迹。

生命的奇迹,抵不过阴暗的人心。

老人拍了拍丁山的肩膀,问:“年轻人,要想除掉这个人,一定要先除掉他的灵魂。”

丁山懵懂的点头。

老人又说:“除掉一个人的灵魂可比除掉一个人的生命贵多了。”

丁山心照不宣地拿出钞票塞进了老人的手里。

林渊早就应该想到了,丁山一直要带他找的根本不是什么大师。

老人是个匠头师。(因为各种原因,在这个故事里“匠”通“降”。)

烧伤结的痂像一个丑陋狰狞的茧把林渊包裹住。

匠头师手里拿着一个刻满了古怪咒文的木锥,对着林渊的心脏狠狠地钉了进去。

木锥刺破血痂穿透心脏的声音,让林渊的灵魂都在颤抖。

丁山问:“成了?”

匠头师信心满满地说:“等我将他埋进地下,七天之后拘走他的亡魂,他就永世不得翻身。”

丁山还是有点不相信,他问:“他不会再活过来了吧?”

匠头师哈哈笑,说:“年轻人,如果他还能活过来,就让我永世不得翻身好了!”

他的笑声好难听,林渊却无聊地想知道“一语成谶”用泰国话怎么说。

林渊躺在草地上,只觉得头脑从来都没有这样清明过。

说出了你都不相信,林渊甚至知道这个夜里有多少颗星星挂在天上,有些是人类知道的,有些是人类还不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丁山气喘吁吁地从土坑里爬上来,对匠头师说:“挖好了,然后怎么做。”

匠头师直接把林渊踢进了土坑里,真是简单粗暴。

林渊听到了铲土的声音,然后泥土铺天盖地从上而下,丁山填满了土坑之后,还踩了两脚,这下他终于放心了。

其实死亡不可怕,尤其是在习惯了之后。

林渊在充斥着腐朽气息的黑暗中度过了漫长的七天。

泥土潮湿的腥味儿让他似曾相识。

在黑暗中,林渊听到他脚步声,他等的人终于来了,那是另一个林渊

林渊高兴地说:“你来了?”

另一个林渊问:“你知道我会来?”

林渊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另一个林渊问:“你是……我?我为什么会见到你……见到我自己?”

林渊说:“你见到我,就说明你快死了。你怕吗?”

另一个我林渊说:“废话,谁不怕死?”

林渊安慰他说:“别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成仙了!”

另一个我林渊瞪大了眼睛,问:“成仙?我不信。”

林渊认真地说:“你信与不信都没关系,等你再见到我你就信了。时间到了,你快醒了!”

林渊被匠头师从土里挖了出来,这一次没有丁山帮他,这个枯瘦的老人只用双手把林渊刨了出来,他的十跟手指几乎露出了骨头。

匠头师嘴里念叨咒语,然后拔出了插在林渊心里的木锥。

林渊费尽力气站起来,大面积的烧伤还是让他的行动变得艰难而笨拙。

匠头师跪在林渊身边,不住地向林渊忏悔,他说他无法拘役林渊的灵魂,他冒犯了神明。

林渊咳嗽了一声,把灌进嘴里的泥土吐了出去。

林渊用中文问:“你有手机吗?”

林渊知道他一定能听懂,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林渊。

林渊催促说:“手机借我用一下,人命关天,拜托了!”

林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残缺不全的名片,那是他出院之前,向护士要来的医院前台的名片。那场大火差点烧死他,也差点烧光这张名片,但好在还有一个完整的电话号码。

运气不过是宿命的障眼法。

匠头师的电话能打通国际长途,看来他的客户基础很广泛。

电话通了,传来护士温柔的声音。

林渊对她说了他家的地址,还说有人要出意外了,情况十分紧急,希望他们能派救护车去拯救他的生命。

挂了电话,林渊听到护士咕哝说:为什么不给120打电话,真是个怪人。

匠头师依然跪在林渊的身边,一直在祈求林渊饶恕他。

林渊把电话还给匠头师,说:“你的电话刚才救了我一命,我饶恕你了。”

这个世界最简单的事就是饶恕,最难的也是饶恕。

匠头师眼含热泪看着林渊。

林渊有点于心不忍,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我能饶恕你,可你又如何饶恕自己罪恶的一生?”

匠头师抬起头望着林渊,眼神里突然之间多了一丝释然的解脱。

他随手拾起地上的那根木锥,他浑身颤抖着向林渊道谢,然后用力地把木锥插进自己的心脏里。

林渊俯**,用手合上他的双眼。

林渊摇了摇头说:“该道谢的是我,谢谢你送我一程。”

没想到再见到晓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林渊正准备把匠头师的尸体埋进土坑里,尘归尘,土归土。

晓琪在林渊身后惊叫了一声:“他没死!他怎没没死!”

林渊有点内疚,他现在这副样子,一定让晓琪看起来很不舒服。

丁山端着一把老式的猎枪对着林渊,林渊估计这把枪他是找村子里的人买的,有钱真好。他们一定是想最后再确认一下林渊是不是被匠头师弄得魂飞魄散。

丁山哆哆嗦嗦地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个问题问得好,林渊不是人也不是鬼,也许快成仙了吧。

林渊说:“你希望我是人还是鬼?我想你希望我是鬼吧,因为人永远比鬼可怕。”

晓琪忍着恶心对丁山说:“还废什么话,赶紧动手送他上路!”

林渊问晓琪:“两个月之前你让我签那份保险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计划好了今天。”

晓琪毫不掩饰地说:“是又怎么样?我受够了和你窝窝囊囊地过日子,你死了我就会拿到一大笔赔偿金。”

林渊问:“你不像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是丁山教你的?”

丁山叹了口气说:“我和晓琪早就在一起了,如果不是公司的资金链遇到了一点问题,我也不会这样做,反正说什么都晚了,你就当做做善事,再帮我一次,也成全我和晓琪。”

丁山对着林渊开了一枪,子弹打碎了林渊浑身的血痂和因烧伤而扭曲狰狞的皮肤。

林渊像是新生儿一样,裸露着干净有完好的皮肤。

晓琪又惊又怒地骂林渊:“你怎么还不死?”

林渊想起了那个道长,他说人于五行而生,林渊却要于五行而终。林渊说:“我在浴室的水里见过生死,在村子的房间里浴火淬炼,我在匠头师的木锥下感受到灵魂力量,我在潮湿的泥土里顿悟前世今生的宿命。现在还差一步,谢谢你们来送我。”

丁山的内心似乎崩溃了,晓琪却一把夺过了丁山手里的枪,永远都别小瞧一个女人的决心。

晓琪说:“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渊摇摇头说:“不要开枪,我在子弹的金光中看到了因果。”

晓琪恶狠狠地说:“去死吧!”

她扣动了扳机,那支只能打两次的散弹枪炸膛了。

枪管的碎片和钢珠射进了晓琪和丁山的身体里,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感到多少痛苦。

林渊把晓琪和丁山的尸体也放进了那个土坑里,

有点尴尬的是,林渊还光着身子呢。林渊看了看丁山的衣服,虽然血迹斑斑,但是还能用。

丁山的T恤衫上有一棵枯树的图案,只有零星几片叶子,散弹枪的钢珠打进丁山的身体,渗出的血迹染红了那个图案。

就像是绽开了一树妖冶的梅花。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新院长静静地听着另外一个我把故事说完。他这才开口:“这就是林渊被送进这里的原因,这种事儿我不信的。”

另外一个我不置可否地说:“我也不信,可是故事应该还没结束。我问他,那天他在飞机上看到了什么。”

新院长说:“对啊,他看到了什么?”

于是另一个我继续说着那个永远都没人知道是真是假的故事:

天光微亮,太阳在云层的缝隙中露出了头。

林渊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甚至可以在空中踏空而行。

林渊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甚至可以去过去和未来张望。

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林渊跳上了那朵最厚重的云。

林渊盘膝而坐,等待着给自己一点暗示。

飞机从林渊身边飞过,他看到舷窗里的自己,那个他紧张地趴在舷窗上,用匪夷所思的神情看着云层上的他。

林渊冲着在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挥了挥手。

还记得那个时候丁山问他,在飞机上看到了什么。

其实,林渊看到了坐在云彩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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