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乔纳森那副杀气森森的样子，心里不免悬了起来，我知道这家伙是想灭口了，这个混蛋终于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我赶紧制止他，问：“乔纳森，你是要打开这个布包吗？”

乔纳森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问：“怎么，我不能打开？”

我摇摇头，说：“不是不能，但这个东西是百麟放在我这里的，我想应该在他的面前打开比较合适。”

乔纳森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说：“no、no、no！既然是张先生的物品，我就更有责任替他检查一下物品是不是完好无损。”

我叹了口气，说：“看来你是真的想杀了我。”

乔纳森轻笑了一下，说：“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呢，你也应该清楚，你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一把工具刀，这还是青胭替我找来的。

乔纳森忍不住嘲讽说：“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我平静地说：“如果你还想继续杀我，那你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乔纳森玩味地说：“怎么不客气，用这个小玩具给我刮胡子吗？”

我依旧平静地说：“也许我会杀了你了。”

乔纳森哈哈大笑，说：“你看看你自己这副样子，我不用双手和双脚也有无数种办法杀掉你，更别说你现在就剩下一条胳膊了。”说着，他还学着我把胳膊吊在身前的样子。

这个的恶趣味我一直都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就像这个世界一样，有些人看起来无比正常，其实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说：“有时候杀人不一定用刀，反正我能说的都已经对你说完了，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我对乔纳森最后的忍让。

乔纳森摇头，说：“抱歉，我还是不能让你活着。”

我不说什么了，静静地等待着。

乔纳森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包着那只枪的绸布扯了下来，可是他那副本来还充满了杀意的神情突然凝固了。

利用乔纳森出神的空当，我们把时间退回到几个小时前，我给你讲一讲一段小插曲。

在回到病房的过程中，我手里拿着那根拐杖，脑子里却始终在推敲邬先生给我的讲的那个计划，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好办法，而且很有可能会加速我的死亡，到时候弄得连遗言都没有时间留下，那可真就是说不出的遗憾了。

走着走着，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个同样被护工带着向外走去的病人。

青胭随手和她的同事打了个招呼，我当时正在思考着别的事情，也没心思去顾虑其他，和那个病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上。

当时我没有在意，而那个病人好像也没有在意。只不过走了几步之后，突然站下了。如果不是那个护工在催促他快点走，我也不会回头去看他们。

可是那个病人像是突然犯了病一样，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状态我太了解了，这就是一个病人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一个很普遍的特征，他已经听不到别人在对他说什么了。

青胭轻轻碰了我一下，说：“走吧，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我点了点头，青胭说的对，现在我没心情在这看热闹。

可是我刚转过身，那个犯了病的病人开始发疯了，护工急着喊：“青胭，五十三号病人犯病了，你带着病人赶紧跑！”

我下意识地一回头，就看到那个一脸狰狞模样的病人朝着我冲了过来，嘴里还叽哩哇啦地说着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刚才好像不小心撞到他一下。而这个人我也有点印象，好像是一个燥怒症的患者，据说是杀了人之后因为精神问题才被关在了雾隐医院里的。

我当时心如死灰，心说是不是今年犯太岁，怎么步步都是坎坷呢？

青胭还是比较冷静，她立刻就拉着我的手向前边跑去。我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但是思想比动作要快，我的脚还没有做好准备，再加上被青胭拉扯了一下，这个人就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在地了。

我大叫了一声：“我靠。”这分明就是坐以待毙了。

我双脚胡乱蹬踏，拼劲全力在后退。

这些病人一旦进入癫狂的状态之后，身体就会迸发出惊人的潜能，这一点从阿花犯病之后，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工都很难制服她可以看出来。

阿花尚且如此，这个五十三号病人是一个魁梧的男人，这就让我更感到绝望了，现在只有一个男护工和青胭，只怕很难控制住局面啊。

那个人病人已经跑到我身边了，情急之下我想起来我的手上还拿着那根拐杖呢，我下意识地把拐杖拿在手里，抵住了五十三号病人的胸前，大声喊：“你别过来。再过来的话我就开枪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邬先生告诉我的那个计划，也许是这根拐杖的确太像是枪的样子了。总之这句看似滑稽的威胁就这样紧张地说出口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句话说完之后，五十三号还真的就不再往前一步了。

我吓得几乎面无血色，青胭看到我一句话就把五十三号病人给吓住，她也停下了动作，生怕自己一时轻举妄动就会打破这份微妙的僵持。

我用最快的时间平复了心绪，在青胭的搀扶之下，我站了起来。可我手里的拐杖时刻不敢放下。

五十三号病人狐疑地盯着我手里的拐杖，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根本就不会在乎，但是对于一个精神病患者来说，这根拐杖在他们的眼里可以是任何东西。我生怕他会看出什么破绽。我壮着胆子把拐杖用力地顶住他的身体，大声喊：“你老实点，不许动！”

我没想到五十三号病人会突然举起手，跪倒在地上，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惊恐，他哭喊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再对我做出任何威胁了。

在护工的通知之下，医院的医护人员也赶了过来，他们给五十三号病人打了镇定剂之后，把他给抬走了。

我放下了拐杖，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并不完全是因为自己刚刚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个难关，最重要的是经过刚才的事情可以证明，邬先生的计划完全可行。

现在再说回病房里，乔纳森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愣了足足有几秒钟，然后怒不可遏地抬起头看向我，厉声问道：“枪呢？”

我摇摇头，说：“告诉你难道让你杀我吗？”

我其实能理解乔纳森的愤怒，他要是想杀我，枪其实仅仅是最方便的选择而已，他有的是手段能在顷刻之间杀掉我，他之所以这么生气，其实还是因为那支枪。

乔纳森来到雾隐医院的主要目的就是来取走这支枪，至于那批金子只不过是他自己私下的欲望而已。

乔纳森怎样杀死我都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现在枪没了，如果他没有把枪带回去，那么他在张百麟面前就没办法交代，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乔纳森把手里的绸布愤恨地扔在地上，朝着我就走了过来，我赶紧向后退，手里的刀胡乱挥舞着，我说：“你别过来，你要是想那大那支枪的话就别过来。”

乔纳森冷冰冰地说：“你还能去什么地方，无非就是在这间病房里，枪自然就在这里，杀了你我也一样能慢慢找到枪。”

我急着说：“你不是要赶飞机吗？不如这样，你放过我，我就把枪交给你，这样大家都没什么损失。”

乔纳森摇摇头，说：“你活着我心里就不踏实，心里要是有事情的话，办事的时候就会出差错，所以无论如何你必须要死，时间可能会浪费一些，不过还来得及。”

我在心里苦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个家伙看来真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了。

乔纳森面对我手里的刀，狞笑着走了过来，丝毫没有任何畏惧。

我就一直等着他走过来，，大概他距离我两三米之内的时候，我马上就把手里的刀扔掉。这倒不是我已经准备束手就擒了，丢掉刀反而是为了保住命。因为我清楚我和乔纳森之间的差距，我手里拿着刀对我的危险反而加大了，他一旦把刀抢走，那就是我的死期。

乔纳森轻笑了一声，说：“算你还聪明，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我再和你做个交易。你把枪给我，我保证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这对你来说和划算了。”

我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谢谢你，但我现在还不想死。有没有什么交易能让我活下来？”

乔纳森说：“是死是活已经由不得你了，既然你还想和我抗到底，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事情到了这里，一切都是按照邬先生和我商量的计划在进行当中。乔纳森会来是我们都知道的，而把枪藏起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当然乔纳森的愤怒也可想而知。

在乔纳森靠近我的时候，把手里的刀丢出去是邬先生特意叮嘱的，他也知道，就算我手里拿着刀也根本不会对乔纳森造成任何伤害。

而让乔纳森靠近我身体两三米的距离之内，则是这个计划的关键，而微妙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这个距离正好是一支老式猎枪最有杀伤力的距离范围，本来再远一些其实也没关系，但是邬先生说过，那支枪可能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了，即使张百麟用这支枪杀过人，但是这支老古董能不能稳定的工作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把距离缩短是比较稳妥的办法。

是的，枪才是对付乔纳森的杀手锏，但是用枪和用枪不一样，即使我手里拿着枪我也没有把握能杀掉乔纳森，但是如果是在他出其不意的时候用枪杀掉他，那样才算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这也是那个变态的副院长不肯告诉我的那个办法，他坐在这个位子上根本不会教唆我去杀掉乔纳森，所以他假借邬先生的嘴来把这个计划告诉我，也幸亏邬先生和他的那个学生有足够的默契，一见到那根拐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他们虽然各自有各自的算盘，但好在都不希望我现在就死掉，所以他们才会出手帮我这一次。

所有的事情我都考虑到了，其实是邬先生都已经筹划好了，这个计划已经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乔纳森这个家伙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没有办法执行计划的最终环节。

没有再多余的废话，乔纳森出手了，我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他的腿就已经重重地提到了我的头。

之前无数次我都以为电影里那些会把人踢飞的桥段都不过是电影里的艺术夸张，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踢得飞了起来？

但是我被乔纳森踢中之后，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的那一刹那除了感到天旋地转之外，我真的相信了那些被踢飞的情节，原来真的是可以实现的。

我躺在地上除了呼吸之外我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了，我的手脚几乎都没了知觉，我连痛苦地**一声都发布出来。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我竟然没有晕过去，看来这也是乔纳森有意拿捏的力道，他说过让只要我把枪交出去就让我死得痛快一点。他真的没有骗我，我现在就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应该把枪交出去才对。

乔纳森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迈着死神一样的步伐走过来，而我却像是案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由他宰割。死亡和耻辱同时涌上心头，我竟然哭了，真他妈没出息。

乔纳森伸出一只脚踩在我的头上，乔纳森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枪在哪？把枪交给我，我马上就给你一个了断，否则的话，你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又补充说：“如果你想说了，你就点点头，我看得到。”

我差一点就要点头了，这样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可是事已至此，痛快一点是个死，被折磨也是死，可万一还有转机呢？我咬着牙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乔纳森意外地咦了一声，说：“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这个时候你还有这样的骨气，我不知道该说你是硬气还是愚蠢。”

乔纳森抬起脚又重重地踩在了我的脖子上，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呼吸了。就像是被人丢进了深海之中。

这还不算是完，乔纳森踩着我脖子的脚还在碾来碾去，窒息感和疼痛感让我难过的开始怀疑人生了，可是越是这样无尽的痛苦越是让我觉得我一直在等待的转机就快来了。

也许就几十秒钟吧，但是对我来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我感觉自己已经憋到了极限了，意识都开始有些混沌不清了，我的眼珠睛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翻着。

我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快了，快来了，就快来了……

终于，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失去的时候，就像是触底反弹了一样，我的意识又突然变得清明了，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这种感觉我既陌生又熟悉，是另一个我掌控了我的身体。

我用极大的力气顶开了乔纳森的脚。

乔纳森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而我则全然不顾震惊的他。我抬起腿用刚才乔纳森踢我时的相同姿势在踢他。

慌忙之下，乔纳森也只能狼狈地抵挡。

在几番连续的攻击之下，乔纳森越发困惑了，当时也是这样的情形之下，我轻而易举地打断了乔纳森的胳膊，只是现在断了一条胳膊的人是我。

几次交手下来，乔纳森已经不敢冒然靠近我了，他和我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彼此对峙着。

乔纳森看向我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他坏笑着说：“真是有意思，没想到你的身体里还住着这样一个难缠的家伙。”

我很讨厌他这样说，同时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上的变化，或许是另一个我也不喜欢乔纳森这样的说辞吧。

对峙了一分钟左右，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可以动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另一个我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消失了？

很快我就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那一瞬间所有的痛苦又传递到我身体的各个部位了，我忍不住双腿一软，但还是咬着牙硬撑着没有倒下去。

乔纳森显然看出了我的变化，他仅仅是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有恃无恐地笑着走近了一步，我下意识地退后。

就是这一步退缩，让乔纳森彻底看出了我的破绽。

乔纳森猛地向前一窜，直接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乔纳森狞笑着说：“结束，都结束了。”

我已经感觉到他手的力道，他是想捏碎我的喉咙。

可是刚才那意外的一幕已经给我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乔纳森说的没错，一切都结束了。

我也挤出一点微笑说：“你不是想要枪吗？我现在就给你。”

乔纳森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那只完好的手上多了一支老式的猎枪，我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几乎震穿了我的耳膜，火药味和血腥味瞬间用尽我的鼻腔，而捏住我喉咙的那只手也没有了力气。

乔纳森临死之前最后的眼神是那样无助和无奈，他根本就不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我把枪丢在地上，而挂在我胸前的断臂上打着的石膏此刻还留着一个枪形的洞，我找青胭要来的那只小刀就是为了掏出这个黑洞，那支枪其实一直都藏在我断臂的石膏里，这也是我和邬先生的那个计划最终的环节。

我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乔纳森的尸体，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出奇的平静。

我试想过当我杀掉乔纳森之后，我会是一种怎样的状态，会大喊大叫还是伏在地上呕吐不止。但都没有，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过说实话，我病房里的这个场面的确是有点恶心和血腥。

在那样近距离的状态下，那只老式古董猎枪把乔纳森的肚子都打穿了。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即使再凶残的杀手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子弹照样能打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