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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邬先生的第二个故事

邬先生讲完了自己和喜顺之间发生的事,按照这个故事的走向,应该是一个惩罚了罪恶,带着一些病态的正义的剧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坠着一块大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那种感觉别提多古怪了。

后来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我就算是个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该成长了。关于邬先生,我其实又敬又畏,尤其是他讲的每一个故事我现在都在脑子里有意识地在分析,至于真假我虽然没办法判断,但我明白,他的话不能不信,却也不能全信。

原来我对邬先生的不信任早就在潜移默化中融入进我的骨子里。

邬先生看着我的样子,也不多问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小伙子,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住在帐篷里了吧?”

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他们是在修补那条通道。”其实邬先生的故事刚讲完,再联想到今天看到的那一组施工队,我立刻就想明白了,施工队是来这里针对那条通道的。

邬先生怅然说:“可惜了喜顺的手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痕迹也要被抹杀了。”

邬先生对我说过,人这辈子要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医学上定义的死亡,通常这总情况下人多多少少还保留着一些生命体征,比如轻微的脉搏等等。第二次是真正的死亡,也就是生命彻底终止。第三种说起来就比较无奈了,那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彻底被遗忘,没有人再记得他曾出现在过这个世界上,就像一粒尘埃,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

我纳闷儿地问:“那为什么乔纳森会发现这个密道?”

邬先生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阴冷的光,他叹了口气说:“这个人,不简单啊。他肯定又他的办法,至于是什么办法我还想不到。不过小伙子你记住,这个人我们都没办法应对,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你最好离这个人远一点。”

我点了点头,虽然对邬先生的话深以为然,但是我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大爷,说实话我也觉得那个家伙挺讨厌的,不过他是张百麟的手下,我好歹也和张百麟是朋友,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我就不信乔纳森再怎么狡猾也不至于对我下手吧?”

邬先生摇头说:“你太天真了,张百麟这个人我见的不多,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做大事的人,所以他能和你做朋友。但是这个乔纳森却不行,这个人的性格里又太多超脱世俗规矩的地方,这样的人往往做的事情都很难让人猜得到。张百麟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也正是看中了乔纳森的这种性格,他就像是个工具,一个永远在对手计划之外的工具。”

我突然想起了缘缘画的画,我脱口说:“像刀?”

邬先生挑了挑眉毛,说:“刀?有意思,那张百麟就是握住刀的手。一把刀在手里的时候当然是工具,但如果没有了手的束缚,刀就会变成凶器。一个没有正常思维的凶器,那才是最致命的。”

我被邬先生说的一愣一愣的,急忙点头说:“嗯,我懂了大爷,我会提防他的。”

邬先生压低声音说:“你需要提防的可不仅仅是这个人乔纳森,他的危险还只是摆在了明面上。露出鱼鳍的鲨鱼好地方,可这水下的暗流更可怕。”

我诧异地问:“暗流?您是说谁?”

邬先生看着我说:“小伙子,你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还不等我说什么的时候,邬先生就自问自答地说:“算了,我看当然是前者,否则的话你就连我都骗过了。我指的就是天天和你腻在一起的那个丫……”

就在邬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帐篷的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了。

我和邬先生都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了门口。

青胭那张白净的脸庞从门外探了进来。她看到我和邬先生之后,笑着说:“你们在说谁和谁整天腻在一起呀?”

我刚要说点什么,邬先生却轻轻扯住了我的衣角,这个不明显的动作让我知道,邬先生这是暗示我不要多说话。

邬先生笑呵呵地说:“我刚才还和小许聊天,说希望医院的工程快点结束,我虽然上了年纪,但也不想整天和一个大男人腻在一起。”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心说这老家伙的谎话怎么张口就来。

青胭捂着嘴笑着说:“是哦,两个大男人住在一个帐篷里确实有点恶心。”

我问她:“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早就下班了才对吗?”

青胭说:“哦,我本来是下班了,但是看到我们同事在微信群里聊天,说你身体好像不舒服,我就赶紧过来看一下你要不要紧。”

我鼻子忽然一酸,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急忙抬起头别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我说:“我刚才觉得恶心,吐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

青胭过来摸了**的额头,然后放心地说:“看你的气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等天亮之后再给你做个检查,”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想谢谢她,但是我也清楚,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那样就辜负了我们的情谊了。

邬先生可能是最冷静的那个人了,他对青胭说:“小许刚才差一点又吐出来,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如果可以的话能再给他一杯热水,肯定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青胭盯着邬先生看了一阵儿,然后点头说:“好的,我这就去给这位先生取热水。”

青胭的身体走出的帐篷,突然她又把头探了回来。然后古灵精怪又意味深长地说:“我走了之后,你们可不许说我的坏话哦!”

青胭走后,邬先生嘿嘿地笑了一声,说:“这丫头,脑袋后面都长着眼睛哩。”

我觉得邬先生的话中还有别的意思,就问他:“大爷,您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您觉得青胭有问题吧?”

邬先生看了我一眼,说:“你没听到她刚才特意嘱咐我们,不许我们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吗?”

我说:“大爷,我敢保证青胭绝对没有问题,我都不知道她救了我多少次,如果她真想伤害我的话,何必三番五次的救我呢?”

邬先生嘿嘿地笑出声来,他说:“坏人又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你没看过电影吗?忘记了是那部电影里说过,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我想说那是《倚天屠龙记》,但现在不是讨论电影的时候,我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可……可她没有理由害我呀。”

邬先生忍着笑意说:“小伙子,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倔强地回答说:“好。”

邬先生问我:“你帅吗?”

这个问题就让我为难了,我觉得自己挺帅,但现在直白地说出口实在有些难为情,我主观谦虚地说:“还行吧……”

邬先生说:“我见过这么多人,你只能算得上长得干净还有点精神,但离帅还有些距离。”

我说:“大爷,您说的太直白了吧。”

邬先生摆了摆手,说:“第二个问题,你有钱吗?”

我挠了挠头皮,说:“大爷您别和我开玩笑了好吗?我现在是个病人,别说钱了,就是值钱一点的东西都没有。”

邬先生又问:“那你有什么特长吗?”

这个问题最好回答,我说:“我最大的特长就是没特长。”

邬先生冷笑一声说:“那么问题就来了,你既不帅又没钱,还没一技之长,那个漂亮的丫头凭什么喜欢你?”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无数次,青胭凭什么对我这么好?就算我再没有自知之明也不会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有些失落,我说:“大爷,我累了,想睡觉。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吧。”说完我就翻过身躺在了床上,背对着邬先生。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小声说:“也许是她这个人很善良呢……”

听声音邬先生没有动,应该是还在看着我。他叹了口气说:“小伙子,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我没有说话,不过我想邬先生也清楚我一定没有睡着。他就开始自顾自地讲着,于是我听到了他今晚的第二个故事。

那大概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时有一个病人辗转找到了邬先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邬先生还以为那个长得又瘦又高的男人是个瞎子,因为他戴着一副颜色很深的墨镜,直到他把墨镜摘下来,邬先生才发现那是个正常人。这个病人叫廖吉,说他是正常人也不全面,毕竟来找邬先生的人都不会是正常人。还没开口说第一句话邬先生就发现了廖吉的问题,他总是有意识地在躲闪邬先生的眼睛,不是因为尴尬或者内向,而是因为害怕。

邬先生是在办公室里接待的廖吉,看到他这么拘谨,邬先生主动开始找话题和廖吉聊了起来。

邬先生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廖吉,很随意地说:“今天天气真热啊。”

廖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纸巾,在和邬先生视线相对的一刹那就立刻避开了那双眼睛。

邬先生微笑着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廖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皮鞋,他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是偷偷来的,家里人都不知道我的……我的……问题。”

廖吉似乎是很忌讳说自己有病,他只承认自己的身体出了某种问题。

邬先生说:“嗯,相信我,你的问题只是小问题。”

廖吉终于抬起头,主动去看邬先生,他感激地说:“大夫,您说的是真的吗?我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吗?”

邬先生很郑重地说:“一定会好起来的。”

廖吉突然用手捂住了脸,他痛苦地说:“我真的是受够了,太折磨人了!”

邬先生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他继续用语言去试探,他问:“怎么,是不是工作中遇到什么难处了?”

听到了工作,廖吉的身体明显哆嗦了一下,这个细节被邬先生捕捉到了。

廖吉喝光了面前的水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幽幽地讲述自己的工作:“我是在动物园里工作的,是个饲养员,我主要是负责狼还有老虎一类的动物。”

邬先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是很认真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廖吉继续说:“我在动物园里工作了整整十个年头,我几乎没请过假,也没旷过工,因为我喜欢我的工作,我喜欢和这些动物在一起,我觉得这些动物比较纯粹,和人类相比要干净很多。”

邬先生还是默默地点头,他其实很赞同廖吉的这个观点,但他什么都不说,在这一点上,他是个称职了聆听者。

廖吉说:“本来一直相安无事,我也按部就班的工作,可是后来网络发达了,越来越多的游客把动物园里的一些动物的状态发到了网上,特别是一些大型的食肉动物。网上的观点都在批评动物园的管理方式其实就是懒惰,喂那些食肉动物经过加工处理的食物,这样就会让动物彻底失去野性,也失去了重归大自然的可能性。随着点评的人越来越多,动物园也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开始调整了一些规章制度,比如定期向那些食肉动物投放活着的食物,比如一直活着的母鸡,活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这个方式受到了所有饲养员的一致欢迎,他们都希望每一只动物都拥有狩猎的能力,这是动物的权利。”

邬先生停下了手里的笔,终于开口问:“问题是不是从这里开始出现的?”

廖吉说:“是也不是,开始这件事做的还比较顺利,本来那些懒洋洋的老虎狮子什么的也被重新调动起了兽性,看到这样的肉食动物又变威猛起来,那些游客也都心满意足。那一天正是投放活物的日子,给狼舍里那几只狼喂的食物是一只活的兔子,当然靠着这一只兔子根本不能让这些狼吃饱,主要的目的还是训练它们的野性。这只兔子一进入到狼舍里的时候已经吓得不敢动了,缩在狼舍的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狼舍里有大概三四只狼,看到兔子之后起初都有些好奇和拘谨,虽然已经向这些狼投喂活物有一段时间了,但每次投放活着的动物的时候,它们都会观望好一会儿。这其实也是狼的天性,都说狐狸狡猾,狼实际上比狐狸还要狡猾。”

邬先生又开口问:“你对狼很了解吗?我的意思是你对狼的生活习惯很了解吗?”

廖吉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对狼比较了解,我就是专门负责照顾它们的。”很快他就又皱起眉头,说:“可后来我又觉得自己对它们了解的很不够,也许我对它们只是一知半解。”

邬先生说:“我了解了,你继续说吧。”

廖吉陷入了回忆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幽幽地说起:“在熟悉了一阵儿之后,有一只狼开始试探着朝着那只兔子走过去,那只兔子可能已经吓得脚都软了,就蜷缩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然后又有几只狼跟在了那只狼身后,它们看向兔子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杀气腾腾,它们开始学着把这样活着的动物当初食物。就在那几只狼想要一拥而上的时候,突然有一只身体并不是那么强壮的狼挡在了那群狼和兔子之间,并且冲着那群狼露出了獠牙。我当时就站在狼舍不远的地方,看到这一幕我有些意外,我好半天才意识到,那只狼其实是在保护那只兔子。本来是天地的两个物种,竟然出现了一方保护另一方的情况,这种事情即使是在动物园里也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我站在角落里观察了很久,那只狼我还认得,它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可以说是我看着它长大的,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灰。那群狼看到小灰突然窜出来挡住了兔子,也都毫不示弱地露出了尖锐的牙齿。我能清楚地看到,小灰那个瘦弱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但即使是这样,它也没有退后半步,始终在和那几只狼对峙。在过了一会儿之后,那几只狼竟然开始后退了,显然在动物园里关了这么久,这些狼早就没了血性,或许对它们来说,那只兔子也其他经过加工的肉一样,就是简简单单的食物而已,为了食物和同伴以命相搏实在没有必要。不管结果是什么,总之小灰坚持到了最后。这个时候小灰终于发现了我,它看了我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过头,走到了兔子的身边趴下,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兔子,那只兔子一直在发抖,小灰就一直用头在安抚它。看到这里,我的心里当时涌起了一阵感动,我当时就在感慨,即使在动物的世界里也是有情意在的。”

邬先生注意到廖吉面前的杯子空了,他体贴地起身有给杯子里倒满了水。

廖吉感激地道谢,眼神又无意间和邬先生的眼神相撞,他急忙别过头,把眼睛看向别处。

邬先生笑了笑,没有在意廖吉这个其实有些没礼貌的举动。

简单地休息了一下,廖吉继续说:“我喜欢动物,看到小灰竟然不惜和伙伴闹翻也要保护那只兔子,我心里也很高兴。既然这只兔子没有成为食物,那就是它的幸运,我打算把这只兔子取出来放到动物园里去散养,可是当我走进狼舍的时候,小灰竟然也对着我做出了一个战斗的姿势,显然它把我也当成了想要伤害兔子的存在。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我没有坚持把兔子带出狼舍,而是把兔子留在了小灰的身边,我知道,有小灰在,即使这里是狼舍也会很安全。”

邬先生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一边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相反也是同样的道理,看似安全的地方其实杀机四伏。”

廖吉苦笑说:“大夫,我喂了十年动物,有些道理还不如你看得透。”

邬先生说:“人可比动物复杂多了……呵呵扯远了,你继续说吧。”

廖吉说:“那一天说来也巧,正好是我值夜班。在动物园里值夜班也没那么轻松,有些珍贵的动物是需要特殊照料的,我把兔子留在狼舍之后就去忙别的事情了,等回到监控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我查看了一下监控没有异常的情况,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小灰和那只兔子,我一直担心兔子会比其他狼吃掉,弄不好小灰也会受伤。可我调取出狼舍的监控之后,我发现其它的狼都在睡觉,只有小灰还在那里趴着,但是脑袋在四下张望,很明显就可以看得出来,它没有睡着。而那只兔子倒是睡得很安稳。我当时没多想,只是猜测小灰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否则这个时间它早就睡了。我当时带着药箱就去了狼舍,离得很远我就感觉到了一阵骚动,我以为小灰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跑着来到了狼舍前。”

廖吉说到这里,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有些惊恐地捂住了脸,看样子是不想或者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邬先生知道下面的事情一定是问题的关键,他在办公室里找到了一盒香烟,取出一根递给了廖吉,这才继续问:“你看到了什么?”

廖吉接过烟,颤颤巍巍的点燃,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看到小灰正咬住了那只兔子的喉咙,兔子的头就那样无力地垂着,血从脖子上不断地流着,身上的毛都要被血浸透了。我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它今天表现出来的那种行为竟然是一种伪装,是一种欺骗吗?它看起来想要保护这只兔子不被别的狼吃掉,其实它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独吞这只兔子。我从没想过这一只我从小照顾到大的狼竟然会这么狡猾。小灰看到我之后了愣了愣,它肯定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还见到了它这个样子。它立刻就放下了兔子的尸体,然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当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我感觉小灰好像把我也当成了猎物。”

邬先生停下了手里的笔,问:“那是一种什么眼神?你能不能说清楚?”

廖吉摇着头面带惊恐地说:“不……我不敢去想,我不敢……”

邬先生到这里已经了然了,廖吉是得了妄想症。

廖吉痛苦地说:“从那一天开始我就病了,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小灰咬死兔子的场面,就会想起小灰当时看向我的眼神。”

邬先生问:“那你有没有试着休假,我感觉你的压力太大了,适当的休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廖吉说:“我不是没试过,可我的问题不是休息就能解决的,我现在不仅仅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天晚上的景象,就连和别人对视都会让我想起那只狼的眼神,我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说着,廖吉拉住了邬先生的手,激动地说:“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邬先生合上了本子,也放下了笔,他对廖吉说:“你的问题我明白了,这是一种心理疾病,要解决的话说简单很简单,但说麻烦也麻烦。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廖吉点头像捣蒜一样,说:“我配合,我会绝对配合。”

邬先生的故事讲到这里,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既然邬先生说能解决,就一定有办法解决。

我问他:“大爷,那后来呢?”

邬先生耸了耸肩,说:“后来?后来这个人的妄想症算是治好了吧?”

我意外地说:“算是?治好就是治好,治不好就是治不好,‘算是治好’是什么意思?而且大爷,按您的性格,很少会说这么模棱两可的结论的。”

邬先生用一丝古怪的表情说:“他的病理论上是康复了,但不是我的治好的,而是他自己的功劳。”

他越说我越糊涂,我就问他:“大爷,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都发生什么了?”

邬先生看到我急了,就笑了笑,继续说:“后来我大概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吧,给他制定了一个康复计划,因为这样的病人只有帮他梳理心结,吃药是没用的。”

我问:“那您用什么办法治好他?”

邬先生说:“我给他准备了几十个布娃娃,我特意把布娃娃的眼睛摘掉,我让他把这些布娃娃放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开始的时候他欣然接受。但时间长了他就受不了了,整天在家里都要面对随处可见的没有眼睛的布娃娃,那种怪异的感觉不是一般人可以受得了的。不到三个月,廖吉就请求我把布娃娃的眼睛放回去。我只是给他一纸箱塑料做的‘眼睛’,那些都是我从布娃娃上面拆下来的。我对他说,这些眼睛只有他自己一个一个安回去,他的病才会彻底治愈。”

我半信半疑地问:“大爷,您这治病的法子也太……太草率了。”

邬先生哈哈大笑,说:“小伙子,每个病人的治疗方案都因人而异,有些法子看起来毫无章法却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我问:“那那个廖吉按您的方法做了吗?”

邬先生说:“大概又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廖吉回来复诊,这一次他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之前那种临近崩溃的样子已经不见了,再见到我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毫无负担地看着我的眼睛,他说他已经不怕别人的眼睛了,之前那只狼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了。”

我说:“还真治好了?您真了不起。”这句话我是真心的,虽然我早就知道邬先生想做的事情基本没有做不成的,但是用这样的方法治好了病人还是让人觉得意外。

可让我更意外的是,邬先生摇了摇头,说:“这不过是表面上的康复,他的病以及深深地扎在心里了。”

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邬先生说:“再见到廖吉他来复诊的三天后。那个时候他刚从抢救室里被抢救回来,他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见我。等我过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没有了眼睛。”

我问:“没有了眼睛?”

邬先生说:“廖吉以为自己康复了,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单位工作,在换衣间里换上工作服的时候,他面对着镜子,那种久违了的幻觉又出现了。他从镜子里感觉到了那只狼阴狠的眼神,他四下张望,可这里根本没有那只狼。当他再回过头继续换衣服的时候,他猛然间发现,那个阴鸷又阴森的眼神正是来自他自己。这一次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用手生生地把自己的眼珠抠了出来。幸好还有同事也在换衣服,及时叫来了救护车把他送到了医院这才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他的眼睛永久性失明了。他知道我来了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我,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看到那双眼睛了。”

我愣愣地看着邬先生,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我突然就明白了。这的确是他自己治好了自己,只不过代价实在太过巨大了。

虽然不胜唏嘘,但我有点纳闷儿,这老家伙给我讲这么一个诡异的故事做什么?

邬先生笑着问:“小伙子,听完这个故事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小声问:“注意保护视力?”

邬先生轻笑,说:“你觉不觉得在这个故事里有一个角色和你现在的处境很像?”

这个我还真没考虑过,我试探着问:“廖吉?虽然我们都是病人,但他是真有病,我不觉得自己哪里不正常。”

邬先生摇头,说:“你再想想。”

我说:“狼?不会吧,我又没那么心机深重。”

邬先生无奈地说:“小伙子,你觉不觉得你很像那只兔子?”

我诧异地问:“兔子?我嫩不嫩做别的什么动物,我申请更换角色。”

邬先生说:“你的乐观倒是个优点,不过很难说你还能乐观多久。”

我急着说:“大爷,您别吓我啊,您是不是看出我哪里出问题了?我就知道在这个鬼地方,正常人也会变成疯子,要不您也送我几个布娃娃,我保证不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就是了。”

邬先生解释说:“你的病不在你自己,而是在外面,现在有多少只狼对你虎视眈眈你不知道吗?”

我想起了最近医院里莫名出现的那些陌生的护工,还有那个比这里的疯子还不正常的乔纳森,这些人说不准都是狼,可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我是那只兔子?

我说:“大爷,无论如何您得救我,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邬先生说:“你这只兔子倒是露出头了,可那些狼都还在暗中潜伏者,你要是想活下去就要先找出谁是人,谁是狼。”

我苦着脸说:“大爷,这游戏太难了吧?谁是狼又不会写在脸上。”

邬先生压低声音说:“你不是还有一个会画画的小朋友吗?”

“对啊,缘缘!”我恍然大悟,怎么把这个丫头给忘了。

这个时候青胭端着一杯热水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邬先生的影响,我怎么越看青胭就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青胭说:“志江,你看这大爷上了年纪需要好好休息,不如我送你回你的帐篷里吧,要不大家都休息不好。”

我和邬先生对望了一眼,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青胭见我沉默着,还补充说:“我今天不回去了,也在这里加班,我就在你的帐篷外,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就是刚才邬先生讲的故事啊,我现在还**得自己开始像那只兔子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走也不行了,我起身就准备离开邬先生的帐篷。临走时邬先生还在我耳朵边上笑声说了两句话。这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青胭的眼睛。

回去的路上,青胭和我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青胭说:“志江,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我问:“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青胭说:“你太单纯了,这里现在不太平,你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兔子。”

我的天,我现在最怕的动物就是兔子,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了。但我还是要装作平静的样子。我说:“我会学着保护自己。”

她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然后她突然很随意地问:“对了,刚才那个大爷都和你说什么了?看你们聊得这么开心,我都想加入了。”

我摇头说:“就是给我讲了一个睡前故事,不过说实话他的故事对我的睡眠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和青胭都笑了,她也就不再问什么了。她走在前面,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这样也好,我还真怕她一回头露出一双狼的眼睛。

我却一直在反复琢磨邬先生最后小声告诉我的两句话:记好我说的话,收好我给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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