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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个奇怪的日期

如今科技发展到了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时代,想要传递一个消息出去,简直简单得比呼吸还要容易,只要手指动一动,要想收到一条信息别说是在地球的那一头儿,就算是在宇宙的另一端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我从没想过,在雾隐医院里要想传递一个消息出去,竟然会比战争年代传递一份情报还要复杂许多。

在晚上,我好像很久都没听到奇怪的声音了,那就像是来自前世的记忆,当我再一次听到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我就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了。

那种感觉说实话让人很不舒服,我睁开眼睛盯着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那阵声音依然还时不时地响起。

我轻轻坐起身子,然后一点一点下了病床。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不知道弄出声音的是人还是鬼,总之那东西还是敏感地停止了动作。

就像是一场冗长的博弈,我像个标准的精神病患者一样,足足有十几分钟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沉默中的声音似乎无法判断我的状态,那声音终于又耐不住寂寞似的响了起来。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有点分不清声音的方位,既像是来自病房外的走廊,又像是来自病房里的某一个地方。

我又强压住自己的性子,听了好一会儿然后不管不顾地冲向门口,我顾不得这样剧烈的动作会不会惊动发出声音的东西,我只是单方面认为按照病床和病房门的距离,再加上我这样的速度,就算门口有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我肯定能看到,这么短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那个东西逃窜。

我爬在门上的气窗口艰难地向外面张望,可和我预料的外面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或者是一个面目狰狞丑陋的怪物的场面截然不同,外面只有空空如也的走廊,连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在走廊里转悠的护工都见不到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我跑的太剧烈导致撞到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有点大,总之阿花被惊动了,于是走廊里又开始回荡着阿花如泣如诉的哭喊声了。我无比懊恼,看来这一晚我可能睡得不会太安稳了,我真是自作自受。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断定,阿花发出的声音和我刚才听到的那阵诡异的声音不同。那是两种辨识度都很高的声音。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又听到了那种讨厌的声音,而与此同时,我突然想起了之前被我忽略掉很久的事情。那一晚我和邬先生差一点就成功逃出雾隐医院,而通知我和邬先生汇合的人竟然是是个奇怪的人,在我病房里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我竟然在那次逃跑时间失败之后根本没有再见过他,而且我一直都没有想通那个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病房之内,那一瞬间我觉得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立刻变得鬼气森森了。

最近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让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忆这个显而易见的疑点。

副院长说那个家伙是喜顺,一个本应该消失的人。

而我更在意当时邬先生的那句话: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在了在雾隐医院里生活,他已经是这个医院的一部分了。

这是一句很恐怖的话,不能往深了想,会让人发疯的。我开始试着用科学的方式去分析这件事,但我很快就失败了,用玄学来解释倒是简单得多,可是……呵呵,我不敢。

我怀疑弄出那声音的东西就在我的病房里,可能距离我都不足五米远,要么那是个我看不见的东西,要么拿东西就藏在我的床下。

而且我怀疑弄出那阵声音的人就是喜顺。

就像是对死刑犯来说,枪毙的时候,等待枪响的过程远比被子弹击中的瞬间更令人感到折磨。我现在就是这样,在脑子里做出了无数种设想,每一种想象都差不多把我吓得发疯,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想,干脆过去看一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向病床那里走了过去,直到这个时候声音还在继续着,似乎并不在乎我是否注意到,听着声音急促的频率,我觉得那个东西要么就是准备现身了,要么就是马上就要逃离了。

我当下也不再犹豫,立刻蹲了下去,但是因为角度的原因能看到的距离十分有限,我只好趴在了地上,用脸贴着地面向里面张望。

其实做出这个动作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床下真有什么怪物准备攻击我的话,我这个姿势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不知道我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借着走廊射进来的灯光,我看得一清二楚。病床下面什么都没有,至少没有我希望见到的人或者东西。

我坐在病床上,我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诡异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有点像个病人了。或许是胖护士在暗中搞鬼,她在给我每天吃的药里偷偷做了手脚,加大了剂量。

你们了解的,那种药吃多了,好人也会变成病人。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一夜都没怎么睡,等到天亮的时候,我也终于感到了难得的困意,可胖护士推着推车来到了我的病房里,这也就意味着我不能再睡了。有一点很讽刺,在医院给病人洗脑的时候,总是会反复对病人说,要把医院当成自己的家,可真的把医院当成家一样的话,那肯定是标准的疯子,至少我在医院这个大家庭里想睡个懒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胖护士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我知道她最近见到我的时候挺尴尬的,她刻意不去看我的眼睛,只是把药递给我。我偷偷把药放在手心里,然后做出了一个吃过药的动作,我都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滑稽,不过好在胖护士并没有发现什么。

胖护士推着推车走出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她对我说:“对了二十一号,我明天下午休息,可以在下班之前帮你打扫一下病房。”

我差点忘了这件事,我点了点头,说:“好,那辛苦你了。”我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总觉得床底下怪怪的,我说:“顺便帮我把床底下也打扫一下吧,里面有好多灰尘。”

其实我不在乎灰尘,我只是唯心地觉得打扫一下床下会顺便把我心里的阴霾也扫清吧。

在活动区域里我漫无目的踱着步子,奇怪的是我今天没有看到邬先生,我心里莫名地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些担忧也有些忐忑,我在想,是不是邬先生的病情突然恶化了,还是又发生了什么我预料不到的事情。

这种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无助感让我觉得无比沮丧。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当一个人在凝视你的时候,你一定会有所感觉,这个世界太深邃了,我没办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这个现象。我当时就感觉到了一种目光的灼热感。

我抬起头,看到在院长办公室里,副院长正端着茶杯站在窗户前看着活动区域里的我。

副院长玩味的眼神让我一阵反胃,不过他突然对我摇了摇头。我有点错愕,但很快就想通了,他一定是知道我发现邬先生今天没有出来自由活动,他冲我摇头是在告诉我,邬先生的不在和他没有关系,我立刻就相信了,因为副院长没有骗我的理由和必要。

副院长肯定知道原因,无非就是身体不适之类的,我们都清楚,能一眼看到的结果就不算是真正的结果。

那么现在问题就又变得复杂了许多,邬先生不是一个无聊的人,或者他的无聊都有着更深邃的含义。那么他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是他故意做出来的样子,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目前还没有想清楚。

我在一抬头的时候,副院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也是,这么大一间医院的副院长……哦,这家伙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院长,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自然不会一直盯着我这样一个病人不放。

我想就这样随便晒晒太阳就好,反正余生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只要习惯了每天的活动内容,那么以后的一切问题也都不再是问题了。

我刚坐在角落里的一张长椅上,我突然觉得我的病号服被人轻轻地拽了一下。

我侧过头,看到竟然是很久都没见到过的缘缘。

我笑着说:“缘缘,好久不见了。”

缘缘只是看着我,并没有说什么。我看到周围还有些病人在神情呆滞地游荡着,我了解这个小姑娘,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她是不会说话的。哪怕在场的人只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精神病患者。

我小声问:“找我有事儿?”

缘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缘缘看向我的眼神好像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但这种恐惧又不像是因为害怕我。

我皱着眉问:“到底怎么了,和叔叔说说?”

缘缘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也不管我怎么追问,她只是径直走向一个相对安静的区域里。

我心领神会,也急忙跟了过去。我看到附近都没有人了,至少在这个距离之外,没有人能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有些焦急地说:“现在没人能听到我们说话了,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缘缘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画板摊开,说:“画画。”

我好像明白了,缘缘原来是想给我画画。我只好乖乖地端坐在那里,做一个称职的模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姑娘突然有了这样的兴致,不过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深意,或许她画完了之后我就明白了。

在和缘缘仅有的几次接触之后,让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姑娘亲手画出来的画比她亲口说出来的话更有深意。

我还真的挺好奇这一次我在缘缘的画板上的形象会是什么。上一次缘缘画里那两个都叫许志江的人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可令我意外的是,这一次画画的过程出奇的短,从我摆好姿势到缘缘放下笔,一共也只不过是过了三四分钟而已。根据我之前的记忆,缘缘画一幅画至少也要十几分钟以上。

我看到缘缘收起了画笔,我惊讶地问:“怎么,这就画完了?”

缘缘没有回答我,只是从画板上取下刚刚画好的那幅画,她把画纸随手放在草地上,然后收拾起画板迅速离开了。

我看到缘缘用最快速度找到了离她自己最近的一个护工,她在护工的身边蹲下,还抱紧了双腿,她把自己的脸都埋在双腿之上,看得出来这个姑娘是真的吓坏了,但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一个沉默的小女孩吓成这个样子呢?

我看了看缘缘留下的那张画纸,我觉得答案就应该在那张纸上。

我走过去,弯下腰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了那张画纸。看到纸上的内容,我第一个感觉这是一个拙劣的恶作剧,因为画纸上根本没有画像,而是一行字。

可看完那一行字,我就明白了,这一切肯定不是一个孩子的玩笑,事情的真相也肯定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一行字是:信息已告知,找机会送出去。

看着这一行字,我脑子里难免有些发懵。

信息?什么信息?

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信息,我又怎么找机会送出去?

而且为什么缘缘会给我留下这样一行字,这更像是一句指令。可缘缘为什么会命令我呢?

我坐在那里绞尽脑汁,突然之间灵光一闪,我把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梳理了一遍,隐约在脑子里有了一个最合理的答案。

首先今天邬先生没有出现在活动区域里,这样他就等于没有了在场的时间,他不是缺席,而是为了避嫌。

缘缘找到我的时候显得很焦虑,甚至是惶恐,这样的恐惧既然不是因为害怕我,那肯定是来自第三个人。而那张画纸上的一行字明显不是出自一个孩子的手笔,显然是有人写下来,故意借缘缘的手交个我,而这个人就是让缘缘感到恐惧的人。能做到这样的人也只有邬先生了。

一定是邬先生通过手段威胁缘缘,其实也未必是威胁,邬先生这个人的形象在缘缘的印象里就是一个魔鬼样子,出于本能,缘缘不敢拒绝邬先生的要求。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情形。

前因被我想通了,可后果又是什么呢?邬先生是在告诉我,让我送一个消息出去,可消息并没有给我,但邬先生的那一行字又说“信息已告知”,这是最令我费解的地方。

从字面上看,缘缘应该并不知道邬先生让我送出的信息到底是什么,这样的话,就算是缘缘无意中把这一行字泄露出去也没关系,因为没人知道那个信息是什么。这看起来的确是邬先生做事的手法。

可别人不知道,我同样也不清楚,而且就算我知道了信息的内容,我又要怎么送出去呢?总不会是把这个信息交给邮递员吧。

要是能见到邬先生,亲口问一问他就好了。

可这个老狐狸摆明了是把自己的嫌疑撇清了。

我看着手里的画纸,趁人不备的时候撕碎了,然后分三个垃圾桶丢掉了。

这场费脑筋的游戏真是令我感到头疼,但我不能否认,我对这样的迷局也越来越着迷了。

这一夜无话,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那条线索的提示。既然邬先生有意通知我,那么那条线索肯定也就只有我能发现。

到现在一筹莫展,我觉得自己有一种负疚感,就好像是我辜负了邬先生对我的信任一样。

上午在活动区域里,我依然没有见到邬先生,缘缘也是刻意避开我,就好像我现在是个麻烦一样。或许这个女孩看问题很透彻,现在的我还真有可能是个麻烦的化身。

我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又不知道该问谁,我觉得自己都快要憋炸了。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总算可以回到病房里休息一下了,不过很快就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这时候胖护士来了,她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来给我打扫病房。她穿的是便装,估计给我打扫完病房她就要下班了。尽管这个人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但她还是讲信用的。

正好我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有其他的护士带着我去食堂。我对胖护士说:“别忘了我之前说的,把病床下面也打扫一下。”

胖护士点了点头,我随后就走了出去,紧接着我听到了胖护士挪动病床的声音。

我刚走出没几步,我突然听到了胖护士惊呼了一声,我顾不得带我去食堂的那个护士的阻拦,急忙又跑回了我的病房。

我看到胖护士死死攥住拖把,身子紧紧靠在墙壁上,眼睛却一直盯着病床挪走后的那一小块空地。

我没理会胖护士,而是顺着她的眼神,也看向那块空地。那上面只有一行字:零八年三月二十八日,真相在雾隐医院里。

那行字是用鲜红的颜料写上去的,我有一种猜测,那颜料是鲜血,因为只有血液才会呈现出那么妖冶的颜色。

我也终于知道那一晚吵得我无法入睡的根源是什么了,就在那天夜里,就在我的身下,喜顺在我的床底下写下了这一行字。

而在这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这一行诡异的字正是邬先生希望我送出去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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