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伊始，南柯市又下了一场大雪。

对这座南方的小城而言，下雪是很罕见的。兴奋压过了寒意，孩子们的欢笑声阵阵传来，为这萧条的冬景增添了几分生气。

然而无论萧索还是欢悦，每周固定的“特殊功课”，心莹都不可能逃得掉。

“……魔法元素是一种无所不在的能量，使用魔法就是使自己的精神力和外界的元素精灵达成共振，从而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内产生相应的魔法效果。”

已经是数九寒天，哪怕室温也接近零度。萧音珩却仿佛没什么感觉，依旧是一身潇洒的白色T恤，站在结了霜的落地窗前侃侃而谈。

“以英国魔法学大师阿莱斯特·克劳力的理论而言，世界由地水风火四种基本元素构成。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象征元素，即‘属性’，但并不一定只有一种。”

“当然，事实上大部份人都只能拥有一种属性，只有少数人能拥有二种或二种以上的属性。”他顿了顿，“举个例子，你就属于较为少见的那一类，兼有风与火双重属性。”

“欸？”心莹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裹得像只企鹅似的。她叼着笔，“那就是说……我也可以学风系魔法吗？”

“从理论上来说可以。”萧音珩说，“学习与本身属性不同的魔法会非常困难，学习本身属性相同的魔法时则会相对容易。既然你有风属性，学风系魔法的话确实会相对容易。”

“不过魔法这种东西，一向是重质不重量的。拥有属性不代表就能控制它们。在火魔法入门以前，我是不会再教你风魔法了。嘛，而且……”

他一摊手，用十分真挚的语气道：“以你这智商，入门的难度也是不小啊。”

（呜，又借机欺负本宝宝……）

“喂，别发呆，继续了继续。”萧音珩敲了敲她的头，“魔法修练主要练习精神力、控制力以及对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感应力。精神力越高，所放出的魔法威力也越大。”

“与四元素相对应的，自然魔法的基础也是地、水、风、火四大流派。地之厚重擅长防御、风之轻灵善于速度、水之绵柔长于治疗……”暗黄、淡青和莹蓝的光芒在他掌心交替闪烁，由地刺化为风刃，最后是一根晶莹的冰棱。

“至于火系魔法，是一种运用自然界的热能的魔法。其性质飘逸暴烈，攻击力极强，但防御力却很普通。”

“防御力？”高处的吊灯上，传来了沙拉曼德不爽的冷哼：“小子，少把那群魔法师的无能推到火系魔法头上。没有无能的魔法，有的只是无能的魔法师。”

“所谓‘炎’之真谛，即在于恣肆狂暴的毁灭之美。人类的魔法师居然会去研究防御类的火系魔法？哼，真是不可救药的愚类。”

“喂，任何秘术都只是探索真理的手段而已，又不是专门用来和人好勇斗狠的。”萧音珩瞥了它一眼，悠然微笑：“而且……就算伟大如地狱王你，不也败在人类手下了么？”

他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所谓终极的毁灭魔法，大概也都是你吹出来的吧？”

“小子，你——”

沙拉曼德愤怒地扑击着翅膀，从吊灯降落到书桌上：“想对本王用激将法么？少做梦了！”

红龙很是傲娇地扭过脖子，不去看他。心莹忽然觉得很好玩，明知道它是魔王般的太古巨龙，可沦落成了这样蠢萌的外表，再怎么发怒也不会有人害怕的吧？

“欸——是吗？”萧音珩懒洋洋地瞥了它一眼，“地、水、风、火。四大元素里可就数火排在最后啊……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最弱？”

“闭嘴吧，小子！太古神代的战争你又知道些什么！”它瞪大火红的龙瞳，怒道：“哼，也罢。炎系魔法的攻击奥义……本王会亲自教导这个蠢女人。够了吗？”

作为地狱之君，沙拉曼德不是没有脑子，却还是被萧音珩那幅漫不经心的表情彻底激怒了。不过心莹也知道，相比她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它其实更欣赏萧音珩。

炎之精灵王，不老不死、不朽不灭的半神存在。在它漫长的寿命中，她这样庸碌的凡人已经见得太多太多，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萧音珩这种奇异的人类。

“什么啊……”萧音珩眯起眼睛，露出一丝邪气的笑来：“所谓的红炎主宰，所会的本领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你还想怎样？”

“嘛，我一个东方的秘术师，对西方的魔法体系研究不够啊。”他悠悠地坐下喝了口茶，“也就教点基础还行，像‘红莲’、‘雷霆’、‘圣光’一类的高级魔法……就拜托伟大的地狱王大人了。”

“……”红龙气得浑身鳞片发颤，咆哮：“你在开什么玩笑！就凭她这点智商？！”

“教导天才，任何一个庸人都办得到；能教会废柴的才是名师吧？”萧音珩倒是很淡定，“还是说……炎之精灵王只是一个庸师呢？”

（“这点智商”、“废柴”……你们俩是当我不存在吗？）

“你……”

按沙拉曼德的美学，世间最不能容忍之罪就是平庸。它硬着头皮点头，“也罢，本王会想办法的。话说回来，小子，你把一切都推给本王，是要出远门吗？”

“被你猜中了啊。”

萧音珩放下茶盏，转头看着窗外。漫天飞絮似的雪垂直落下，雪花把天空洗得洁净如琉璃，天光却如此黯淡，隐隐有灰色在翻涌。

“寒假了，我也该出去走走了。”他笑笑，还是懒洋洋地，“整天宅在家的男人多无聊。”

一时间，整间屋子都安静了。心莹和红龙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少年推开窗，任由寒风灌进领口，眼瞳淡如远山。

“喂，你们两个……”萧音珩悠悠地开口了。

“在！”心莹一个激灵。

他眯起眼睛，露出一线让外人迷醉、熟人胆寒的微笑：“敢趁我不在乱搞事的话……就杀了你们哦。”

（恶魔……这家伙绝对是恶魔来的吧……）

“我知道了。”心莹弱弱地低下头。

“你呢，”带着杀气的目光转向红龙，“沙拉曼德？”

“哼，你的谏言还算有理。”红龙色厉内荏地退后一步，“也罢，本王就宽宏大量地采纳了。”

（喂！小恩！你这家伙不是地狱王吗？怂成这样真的好吗？）

“很好。”萧音珩满意地点头。

“OK，那我这就走了。”他披上一件墨绿色的风衣，推开门走了出去，“不用送了。”

（谁会想要送你啊……）

“慢走慢走……”少女和红龙异口同声地说。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一人一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猛扑向窗边。匆匆抹掉窗子上的白色水雾，能清晰地望见那身披墨绿风衣的少年背影。他拖着旅行箱，渐行渐远。

“呼~那家伙终于走了……”看到这一幕，他们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喂喂！你不是号称地狱之王吗？怕一个人类也太丢脸了吧！”心莹不忿。

“强者都懂得什么叫韬光养晦。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真是白痴。”红龙振振有词，“而且你也是人类，和那小子可是同族，有什么好怕的？”

“讲道理，我怎么可能和他同族？那家伙明明是恶魔好不好，你们才是！”

……相互吐槽之际，萧音珩的背影已经彻底被湮没在风雪中。风声寂寂，天穹铅灰，大地一片空空荡荡的纯白。

“诶，还真的走了啊……”心莹轻轻地叹了口气。

莫名地，那种放了长假般的兴奋感退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失落，雪簌簌地落，风的声音空渺而遥远。

“嗯？”红龙转过头，血瞳里泛起一丝妖异的笑：“如何，舍不得了吗？”

“怎么可能！”心莹心里一跳，断然否认。

“没有萧大魔王的寒假，才是真正的寒假啊~”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用一种夸张的语调说道。

虽然这样说，心湖却泛起了一圈圈的微波，久久难平。胸口里像是蜷缩着一只小兔子，一挣一挣的，跃跃欲动。

不知怎地，她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人的离开忽然溜走了。

“是吗？”红龙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再没说什么。

“唔，真是好大的雪啊……”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心莹抬起头，无数晶莹的雪花从高空旋转着，飘舞而下。全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