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

心莹亦步亦趋地跟在萧音珩身后，牙齿直打冷战：“男神，你不觉得这里很冷吗？”

反正有人请客，心莹不亦乐乎地玩了一整天。萧音珩也没管她，一个人在游乐场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也不知道他突然哪根筋不对，临近傍晚，居然拖着心莹进了鬼屋。这时人潮渐去，鬼屋里游人寥寥，弥漫着一股幽森可怖的气氛。

“不觉得。”某人懒洋洋地说，“我说你啊……刚才不是还自夸阅尽天下恐怖片吗？这点场面怕什么。”

“喜欢看恐怖片不代表我不怕啊！真的不怕还有什么好看嘛……”心莹抱住他的手臂，一脸讨好地各种撒娇：“呐，我们还是回去吧~拜托拜托~”

“能不能好好说话？”萧音珩横了她一眼。

“还有啊，别靠我这么近。”他吹了声口哨，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了少女丰盈的胸前，“胸围多少？36D？”

“人家一直都有在好好说话……”心莹嘟囔着，突然反应过来，红着脸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流氓啊啊啊——！”

——人体被狠狠撞击在墙壁上的声音响彻鬼屋。

“我靠……下手够狠的啊你。”

萧音珩揉着手肘，没好气地道。他在灵界毁灭中亦可来去自如，却遭遇了这么一个狼狈的滑铁卢。

“我流氓你？切，也得有人信啊。算了，现在没空收拾你。”他露出一丝看似迷人、却不含丝毫温度的微笑：“翟心莹，你给我好好记着。”

（好、好恐怖的表情！一定是被记恨了吧？冲动是魔鬼啊，呜呜，我要死了……）

女孩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跟着往前走。一想到萧音珩可能的报复，她顿时连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哦？到了吗。”他终于停下脚步，蹲下身来。

心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找什么吗？”

“你不会还真的以为这家伙是游玩来的吧，女人？”娇小的龙形从红光中现形，冷冷地嘲讽道，“这个游乐场，大概是被人当做黑魔法祭坛了吧。”

萧音珩闭上眼睛，手掌撑地，一道炫目的电光忽然闪过。大地蓦地震颤起来，发出低低的嗡鸣，一条幽邃的通道奇迹般出现在眼前。

“什么啊……”红龙顿时兴致缺缺，“还以为会是灵界，没想到只是凡人无趣的障眼法。哼，真是令人扫兴。”

“嘛，虽然说在你眼中只是障眼法，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呢。”萧音珩淡淡一笑，回头向女孩吩咐：“喂，待会跟紧我。”

“吓！我也要去？”心莹吃了一惊，畏缩地后退一步。

“随便你。”少年一挑眉，唇角勾起了恶魔一般的弧度：“还是说，你想留一个人在这里？你觉得呢——沙拉曼德？”

“哼，自然是下去。”红龙飞落在他肩头，嫌弃地扫了自家主人一眼，“本王可没兴趣照顾这种白痴。”

心莹：“……那我还是跟你们进去吧。”

……

（好黑啊……好冷啊……这什么鬼地方？）

行走在黑暗里，那种漫长的寂静令人心悸。除了红龙发出一层朦胧的血光外，四周没有任何光源。

越往下越是死寂，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心莹不自觉地靠紧了萧音珩，黑暗中他依旧走得很稳，身上透着一股微微的暖意，叫人莫名地心安。

“啊！”心莹突然一脚踩空，幸好萧音珩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她。

女孩心有余悸，拍拍自己的胸口：“好过分……在这么黑的地方挖坑，呜，太没有公德心了啦！”

“你退后。”他忽然说。

“诶？”

红光映照下，萧音珩皱起了眉，眼神沉凝如铁。握着她的手并未松开，他低低地重复：“你退后。”

“真是毫无美感的场景。”红龙慵懒的嗤笑从半空传来，“不过毕竟是凡人的作品……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了呢。”

它猛地拍击双翼，仰头发出了一声震撼人心的长吟。一瞬间仿佛有几千几万支火把同时点燃，红炎燃烧，强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黑暗陡然被驱散。视野亮如白昼，阴影中的一切皆无所遁形。

“不要看！”萧音珩暴喝。

“诶？什么啊？”心莹一时没反应过来，迎着光，超越人类极限的一幕清晰地印在了她的瞳孔中——

环绕的火焰下，映照着一个媲美足球场大小的深坑。显然是出自人工，四周都有被整饬过的痕迹，铭刻着一道道邪异的花纹，仿佛古老的祭文。

这是一场血腥的祭典，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梦里天地倒悬。

超过二十名少女被钉死在地面上，素白的人体相互交叠，脸上都浮现出梦幻般的诡异微笑。她们早已死去多时，尸体泛着绝望的灰白色。血液却仍旧不曾凝固，粘稠冰冷，缓慢流淌着渗入大地深处。

简直是地狱。

“呕……”

心莹呆了很久，忽地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她大口大口喘息，胃里一阵强烈的恶心，却连吐都吐不出来，全身都失去了知觉。

“不要怕。”萧音珩立刻蹲下抱住她，轻声说：“已经没事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仿佛含着歉意似的，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

他温暖的体温温暖了她，心莹稍微镇定下来，眼里透出了强烈的惊惶：“不要……不要……”

“真是废物。”

红龙风轻云淡地盘旋而下，血色瞳孔透出侮蔑之色：“连这点程度都不能承受，也配与地狱的王缔约么？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心莹剧烈地颤抖，眼泪莫名地涌了出来：“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这样软弱的自己真是令人痛恨……他也会这么想么？一种更深的恐惧笼罩了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不，没关系的。”

出乎意料，萧音珩低低地说，“面对这一幕还能无动于衷的……根本就不能算是人了。”

话虽如此，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惶，只是眼里惯有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彻骨的哀凉。

“沙拉曼德，”萧音珩霍然抬头，低喝，“把这里烧掉！”

“不用你说，小子。”

红龙凌空飞旋，仰天喷出了一口赤红的火炎。龙息瞬间燃成了滔天烈焰，心莹亲眼看着一切的一切都被火焰吞噬，视线中一片殷红的海洋。

沙拉曼德振翼滑翔，龙瞳里血色之花妖娆盛放：“这片污秽无聊的风景……本王早已经看腻了。”

“嗯？！”它突然惊住了，“这是……”

尸身和血迹渐渐被焚烧成虚无，断续的纹路显出真容，组成了一幅巨大的画卷。那幅图案优美而森严，好似巨蛇绕月，蛇眼里闪动着冷酷和邪戾的光芒。

“——黑月衔尾蛇？！”

“哈哈哈……”片刻的沉默后，红龙纵声狂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残虐而酷寒的意味：“原来如此。那群弑神的疯狗们……已经染指到世界东方了吗？”

“真是熟悉的一幕啊。”萧音珩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它吐了出来：“终于又要再见了，会是你们么……”

“堕月？”

他的声音轻而虚渺，透出一股地狱般的森寒。

“那么……小子，你要怎么办呢？”

“肆意残杀普通人，这可真是对你们秘术师戒律最严重的践踏啊。”红龙振翼飞向高空，用神明般俯瞰一切的语调讥讽道，“如何？人类的秘术师啊……战火已经燃遍大地，还要继续避让下去么？”

“是啊，说的也是。”

萧音珩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就迎战吧。”

灼热的风吹过，卷起了少年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角。他的脸上漠无表情，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彻寒的火。盛大的赤炎蔓延席卷整个视野，如同红莲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