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小说
书架
关灯 开灯 大字 中字 小字

章一。两个男人,两个男孩

是过度的劳累,还是过度的思考,总之,在那个浪漫的初雪傍晚,查因·凡开尔坐上马车以后,痴痴地望着初雪的景象,最后在他的哥哥之前就睡着了。在那些光怪离奇的梦境中,有对之前发生的事的不解,有对自己行为的反思,有对魔术学者迟来的恐慌,有对迷雾般前路的茫然。无论如何,这位未来的天下霸主此时尚不过是一位这次之前从未走出过科里亚奇诺堡的十三岁男孩罢了。

当查因被兰多诺斯叫醒的时候,大概已经是深夜了。那时候阴云遮月,空旷的窄小泥泞道路上只有白雪与马车作伴。看着西斯廷斯和兰多诺斯仿佛在商量买哪家的货物一样严肃认真,有理有据地冷静商量着一会儿究竟往哪边走,好像已经全盘接受了一切事实一样,这个首先发现了自己始祖真名的男孩却感到无与伦比得无力。当被问及意见时,他和车夫一样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就跳过了。

雪夜的寒冷让查因瑟瑟发抖,毕竟他和兰多诺斯身上都不过穿了一件亚麻布单衣,后来西斯廷斯把自己的大衣披到了他身上才让他感觉好了一点。迷迷糊糊之中,查因是那么想要用睡眠赶走那些迟来的惶恐与惊慌,但当初在贝克那里喝的咖啡却也迟迟地发挥了效用,让他保持着半分的清醒,似乎是为了让他能完整地承受来自命运的恶意折磨。

“至少这对于克莱薇尔来讲是一件好事。”那是兰多诺斯沉沉的声音,回荡在了查因的耳边。似乎克莱薇尔这个词,这个名字,和这个形象本身就拥有某种魔力一样,一下子竟让披着大衣依旧瑟瑟发抖的孩子感到了温暖。是呀,在我们离开之后,她也就在没有被忽视的可能了吧,查因总算在这件难以忘怀的事情上得到了救赎,可是这真的是所谓是好事吗?他不清楚,也不再打算弄清楚了。或许她会帮我好好照顾娜缇格。

总算,在临晨的白色圆舞曲中,查因得以平静地沉入了梦乡。马车不久就在兰多诺斯和西斯廷斯的指挥下随便拐入了一个勉强能通过的当地小山道,对见到的第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而早起的村里人谎称是在前往若门萨丁途中迷路了的旅人,询问最近的小路,然后成功地穿过了其实并没有被封锁的国境线。

若门萨丁与亚吉斯泰曾经是不死不休的敌国关系,如今虽然因为同在阿伦塔特联合城邦之中缓和了许多,但还是不大对眼。因此,自古以来就和亚吉斯泰是友好关系的莱尔斯自然在若门萨丁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哪怕是当初全盛时期的希斯尔塔·科里亚奇诺都没能在这个邻邦中建立起自己商会的分号。因此,逃入若门萨丁之后众人也就理所当然地假设危机已经过去了。

随着白色的圆舞曲慢慢地舒缓了下来,兰多诺斯和西斯廷斯的心也总算真的回到了胸腔里。放松下来的两人几乎立刻感到了阵阵困倦,西斯廷斯更是直接打起了呼噜。或许是因为这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这位老人都感到了难以承受的疲惫,才让他轻易地就被睡意放倒了。兰多诺斯也想要立刻睡下,但他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件说起来还挺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这位不计代价帮助自己几人逃脱的马车夫的姓名。刚开始不知怎得就感觉那时候问名字不大对劲儿,就默默放下了,结果后来一路上竟一直忽略了,这时候或许该问清楚吧,他这么想着。

但当他抬头,看向马车夫那张一半被大胡子遮住了,一半被大草帽的阴影遮住了的脸庞时,感受到的却是那种在之前只在希斯尔塔的眼神里感受到的那种温暖与爱护。管他呢,现在问这种事情也太不识时务了,靠着沙格的肩头,兰多诺斯沉沉地睡着了。在沙格一生中最后那么几小时里,望着兰多诺斯那张稍显柔弱的睡脸,不知道他到底感觉到了什么呢?是自己的儿子依靠着自己的感觉,还是自己的女儿?毕竟那时候的兰多诺斯本就给人以一种中性的感觉,再加上睡着时不自觉显现出来的那逞强的少年性格中另外的部分,或许真的会有那种感觉吧。总之,那时候马车夫口里轻哼的民谣是永远地铭刻在了那条山间小道上。

射出那支箭的,是普通的土匪。兰多诺斯和西斯廷斯都只想到了逃脱追兵,却忘记了若门萨丁的治安可不比古老优雅的莱尔斯。实际上,把莱尔斯城的治安放到整个阿伦塔特地区来看都是排在前位的,而若门萨丁则是正好相反,排在倒数。在阿伦塔特联合城邦人眼中,若门萨丁正是所谓的罪恶之城,黑道天堂。总而言之,在若门萨丁,这种土匪团伙,甚至黑道贵族都是屡见不鲜的。而正是这么一支来自对于这队马车上只备了一两天四人份干粮的逃亡者身上根本不曾有过的金币的欲望的箭矢,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夺去了马车夫的性命。

不知道沙格会不会喜欢这么个事实,那就是他的身体其实为兰多诺斯挡下了那一箭,而他滚落马车的动静又惊醒了兰多诺斯,才让兰多诺斯能够躲过接下来的箭矢并跳进了车舱里。箭矢并不密集,毕竟这不过是一个十来个人组成的拦路强盗,其中会射箭的更不过五人。可惜马车薄弱的车棚对于那些箭矢并没有起到任何防御效果,当兰多诺斯将自己的弟弟扑倒在车舱底而躲过了那几支来自死神的黑羽毛时,那不详的邀请函已经被递到了在场的又一个不幸的男人手里去了。

做工粗糙但依旧致命的箭矢穿过了马车的棚子,钉在了西斯廷斯的肚子上。因剧痛从梦中醒来的西斯廷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嘴角流下一缕鲜血。接着,随着茫然而痛苦的咳嗽,一股又一股鲜血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衬衣也被腹部溢出的鲜血染红。“啊,不……怎么会……不对劲,这……”断断续续的话语没能表达出什么实际的含义,只是让人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老人的无措与惊慌。

“不!不不不不不!西斯廷斯,不!西斯廷斯……你,你,不!”刚刚被兰多诺斯扑倒之后才骤然醒来的查因的眼前就是这位值得尊敬的老学者的最后一幕,他痛苦地想要伸出手碰到自己的老师,哭闹着似乎以为自己能够影响死神的意志,豆大的眼泪落在地上。可惜他被兰多诺斯死死地控制住了,只能哭喊而不能起身,这引得他愤怒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就被眼前划过的又几支箭矢告知了现在的情况。他他张着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惨白着脸望向哥哥近在咫尺的脸庞,看到的却是紧皱的眉头,僵硬的表情,将那俊秀到女性化的脸庞扭曲了的愤怒与悲哀,还有,同样无法被控制的丝丝泪水。这眼泪,到底有多少是献给西斯廷斯的,又到底有多少是献给明明相遇不到一天的无名马车夫的,其比值的差距为何竟如此之小,这哪怕对于兰多诺斯自己来讲都是一个迷。

但对于那是的兰多诺斯来讲,那份亲人遭害般的痛苦,对于行凶者的仇恨与愤怒,对于自己的无力的悲哀与无奈,都是那样狠辣无情地侵蚀着他的内心,令他五脏俱焚。

看到这样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查因反而冷静下来了。是感受到了哥哥的那份无力呢,还是接受到了哥哥那尖锐刺骨的感情呢,这都已经成了无法探究的谜团了。他只是骤然发现,他一直都不是无力的,当他想要不计代价地将自己的怒火宣泄到一个或一群对象身上的时候,他是有武器的。而现在是时候用那武器了。

在蒙上了一层白雪的清晨山林中,飘渺的雾气和远处的虫鸣鸟叫再配上初生的朝阳,一切都是那么的具有浪漫气息,就像前一个傍晚一样。这种日子显然更适合情人间的嬉笑,而不适合发生无论前一个晚上还是这一个早上最终都发生了的悲剧。看起来,这命运诗篇的作者大概是世界上最不解风情的人了。在沙格尚还温热的尸体前,已经聚集起了衣衫褴褛,手执简陋铁器的那么一群强盗。或许对于这么一群人来讲,哪怕是车里的那么四人份一天的干粮也是弥足珍贵的吧。不,说不定光是四个人的尸体就能让他们乐上一阵子了。

不过他们对于车里的人来讲可不是什么同情的对象。《大魔术的基础》书如其名,并没有真正将多少大魔术记录下来,主要是研究其基础。但那里面也还是记载了一些魔术的,不知道当初的埃尼雅特·凯尔斯通是怀着怎样的心态,记载的还是最为狠毒而冷门的几种复仇与诅咒类的魔术。

随着渐渐涌起的云雾再次遮住了太阳,卷起的白雪将人们真正带入了那神秘的魔幻世界,查因扶住了兰多诺斯的肩膀:“没关系了,哥哥。这些混蛋会得到他们应有的结局的。”在兰多诺斯的愣然中,查因坐起了身子,感受着浑身血液的沸腾,掏出了那支羽毛笔。

半跪在车厢中,无视步步逼近的土匪和瞪直了那双已经蒙上了一层阴霾的蓝宝石般的眸子的兰多诺斯,查因毅然用羽毛笔划开了左手手腕处的大动脉。自己的鲜血是自己创作的术式的最好原材料。羽毛笔迅速在空中舞动了起来,而混着一丝丝其它物质的鲜血则是违背一切近东境刚刚发现的那些物理准则的停留在了虚空之中,形成了一个完美复杂的平面圆形图案。其中古朴的花纹起初是羽毛笔头上蘸着的那些血液所描绘,但马上就变成了手腕处喷涌而出的鲜血直接形成了一条线顺着羽毛笔的描绘不断丰富了起来,根本不需要费心去蘸取。室内莫名的狂风吹起了查因栗色的卷发,宝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复杂到了极点的术式不到三秒就形成在了不存在的平面上,因失血过多而惨白似没有生机的左手伸开了修长的五指印在了术式之上:

“N?chtig zieht es von Norden heran。

Der Sturm kommt heran。

Venkirè f?lle dich hier!

Object: Ik haat mensen en hun bloed。”

北方的天空被阴霾填满,卷土重来的风雪转眼间便已有如白色的龙卷,二维的血色术式已经蒙上了一层本该神圣的金光,只可惜配合着恐怖与制裁形成了一片悬浮在半空中与海平面平行比马车还大的赤金色耀眼阵图。而随着术式的完成降临的,是一支支从天而降的不可视的致命长矛。它们首先带走的是土匪的性命。狞笑着的疯狂流浪者们的身上出现的是血色的通道,好让他们已经受尽了苦难并污秽不堪的灵魂顺着爬向他们生前从未体会过的光明。接着,是因为咒文的最后三个字节而遭殃了的袭击者们同样居住在贫民窟的血亲们。比较奇怪的是,若门萨丁一位公爵的贵公子也向那一刻遭殃的那些贫民一样七窍流血而死了,这一定只是个不幸的巧合,与袭击者中的一位曾经是公爵的护卫不存在任何联系。

那是查因凡开尔第一次使用魔术,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无意中赢得了历史上某个残酷的白人斩大赛的优胜。

白色的浪漫世界中,赤金色的术式消失了,鲜血聚集出了一个小水潭,还带着一口气的贫民脸上是最后的痛苦和扭曲的挣扎。在被白色包裹着的车内,是因失血过多而倒地昏迷的查因,和脑中一片混乱的兰多诺斯。兰多诺斯并不知道这残酷的诅咒直接夺去了那些正做着洗衣服之类的伙计求生的老太太们的性命,但光是眼前的景象就足够让他惊愕了。

“查因……”发现查因已经昏迷了之后,他握紧了拳头,深呼吸着控制住了颤抖的身体,撕下了自己衣服的一小块,运用医学知识为查因包扎好了伤口:“查因,查因你……哎,这些混蛋罪有应得,嗯。查因,你不能死呀……你不是魔术师吗,为自己恢复一下呀,别和这种人渣同归于尽呀……查因……”

这时候,他听见了另一个嘶哑的声音,回头看时,发现是奄奄一息的西斯廷斯。“孩子,这个。”兰多诺斯愣愣地从西斯廷斯颤抖的手里接过了一枚奥克里希姆风格的纹章戒指:“口令是,生者……不……恒,死者不……孤。”随着最后一声痛苦的抽气,西斯廷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紧握着手中的纹章戒指,牢记着那不知所云的遗言,最终兰多诺斯还是失声痛哭了起来。驱逐,混乱,魔术,死亡,受害,加害,遗言,再到看着濒死的弟弟血染了自己的双手躺在自己的面前,这位被称作鬼才的年轻人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了。想来他会得到原谅的吧,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罢了。

但他终究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孩子。随着风雪的减弱,查因顽强的生命特征渐渐稳定,兰多诺斯也止住了哭泣。尽管自己曾是那么不合格的一位兄长,但还是要向前看。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他把沙格的尸体搬上了马车,然后带上了剩余的干粮,自己披上了沙格的大衣并为查因带上了大草帽,藏好了戒指,背着查因下了马车。他没有余力再为死者做什么了。背着还没有醒来的弟弟,他最后一次回头看向了那两个其实都伴随了他一生的男人,然后便一步一个脚印地踏着雪走上了通往若门萨丁城的道路。

若问他当时是什么心境的话,或许只有这么几个字能够解释了:走下去,活下去。

还有就是,他自己对自己发了一个誓言,一个他拼尽了全力但最后还是没能遵守其中任何一条的誓言:

让查因活下去,今后能干干净净地走到自然寿命的终点。

雪中的山路上,一个穿着马车夫大衣的孩子背着另一个年纪更小穿着高等的大衣却戴着马车夫草帽的孩子,艰难地走向那步行要两天才能到达的目的地。那是天寒地冻中发生的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小故事,只不过导致了上百贫民还有几个流亡者的死亡罢了,至于那远远重要许多的公爵贵公子的死,自然是与这些事情无关的。

PS:呃,检查的时候发现出了一个重大纰漏......已补。哎,好像装作自己不是这个天然呆的家伙......然后我还忘记开新卷了......我真不是天然呆,也不是来卖萌的......啊!!!崩溃

上一章 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推荐阅读:
斗罗大陆4终极斗罗魔门败类帝王业危险关系春秋我为王山海高中总裁在上我在下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荣耀巅峰宠妻如令
相关推荐:
剑难行山村的休闲生活快穿之这个BOSS我罩了灵斧双斧入侵从中古到40K圣战之阿格莱亚:水之少女米瑞斯圣光战记古代幺女日常重生之名门锦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