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华被带进了一件小黑屋里，类似审讯室的地方，只不过，这回的角色转换了一下，他成了那个被审讯的人。

对面是坐着人的，只不过王亚华和那人之间隔了一块毛玻璃，所以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像，知道对面是有人的。

“王警官？”

对面的人先问了一句，倒并不是要王亚华回答，只是类似于挑衅意味地招呼了一声。

这样密闭的环境，反倒让王亚华放松下来，毕竟这对于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场合了，只不过位置调换了一下。

“啧啧啧啧……”还没说什么，那人就一阵啧叹，半天才道，“王警官真是好狠心啊，就这么抛下罗警官了？看来，你们警察之间，也不过如此。”

话说到这份上，王亚华反而没有恼羞成怒，倒是又确信了一点，他和罗煜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受人监视的，至于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洞穴里一片昏暗，又都是布满了的蝙蝠，要想隐秘地安装摄像头之类的，并不难。

“你还想说什么？”从来都只有他审讯别人，还没有轮到别人来审他的。

没错，他丢下罗煜不管，这是事实，但是，他相信自己是没有错的，是的，他没错。

“没什么，就是想跟王警官聊聊天，不知道王警官现在是什么感觉？”

毫无意义的谈话，王亚华并没有要继续地意思：“既然是要聊天，那我们不如来聊一聊一个人。”

“你想聊孙别。”不是问他，而是笃定的回答，他知道王亚华的目的，也知道王亚华的疑问，更知道，孙别不是苏弋这件事。

从这几点看来，王亚华在至少能知道，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就算不是最终他要找的人，也至少不是什么等闲的角色，这一伙人当中，也算是个有点地位的。

“对，聊聊孙别，聊聊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这话说出口，对面却沉默了一下，半天才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王警官想聊的，是孙别为什么还活着。”

果然，报纸上自杀的学生，就是孙别，王亚华也确实奇怪，为什么已经确定的死讯，已经死去的人，会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究竟是哪里弄错了？

“王警官，我倒是不想聊孙别，倒是想聊聊你。”

“聊我？”

毛玻璃背后的人影动了一下，站了起来，来回地走动着：“对，聊聊你，聊聊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丢下罗警官不管的，我还真是好奇呢！”

王亚华目测过去，那人的身高不高，大概一米七不到的样子，但是人应该是比较胖的。

“这没什么好说的。”

“王警官这是心虚了？到底是没什么好说的，还是不敢说？”

一个丢下自己战友的人，本来就是可耻的，无论他找什么样的借口，内心深处始终还是有着歉疚的，如果罗煜真的死了，他怕是会良心不安。

“我已经在你们手里了，就没什么好怕的。”王亚华显然又在岔开话题，“既然我能找到这里，就马上会有人进来，你以为你们还能逃得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逃不逃得了，亡命之徒还会在意这些？出来混，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倒是王警官，你这代价有点重啊，那可是你战友的命，你这良心真能过得去？”

显然，那人是故意的，绕了一圈，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王亚华突然的沉默，却反倒是助长了那人的威风：“我听说，警察最讲道义了，什么仁爱啊，正直啊。说的就是你们这些警察吧？”那人顿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可我怎么觉得不像呢？王警官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抛下自己的战友，一个人求生了呢？”

事情拢共才过去半小时，他才从那本能的自责中勉强挣脱出来，却又被旧事重提。

“你听见罗警官的叫声了吧？是不是？你听见了吧？”

那人不停地逼问，却又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让王亚华陷入那种混乱里，究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他们把王亚华抓起来，不杀他，不问他，不威胁他，却跟他聊这种东西，王亚华对于罗煜是怎样的自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亚华现在的内心极其的烦躁，当一个人不想面对的事情，却一遍又一遍地被人提起，无疑会叫人抓狂。

“没什么，只不过想到了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跟王警官的经历倒是有些相像，王警官想听听吗？”

那人突然的松口，叫王亚华捉摸不透，而王亚华的愤怒也已经累积到一个点了，他本来就是急性子，迂回了这么多，他早该烦了。

“什么故事？”

那人笑了笑，声音有些古怪。

“从前，有一对兄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祸福同享，肝胆相照，人人都说他们比亲兄弟还要亲。”

那人的声音没有带一丝的感情，大抵是因为说的是别人的故事，所以也就没办法感同身受吧。

倒是王亚华，强行令自己平复下来，他总觉得，那人现在讲的故事会告诉他一些事。

“有一天，着火了，弟弟被困在火场里，火势很大，没有人敢进去，哥哥一咬牙，冲进去了，发现弟弟被柜子压住了，没办法动弹，跑过去，也不管火有多大，就要救人。”

王亚华的眼前慢慢有了画面感，说是故事，这应该是个真实的事情吧。

“火势实在是太大了，两兄弟都吃不消，跑了没几步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你猜后来怎么着？”那人顿了一下，也笑了一声，“弟弟被消防队的人救走了，哥哥却被烧死了。你说可不可笑？”

王亚华沉默着，情况确实有些像他和罗煜的状况，故事里的弟弟明明只要吱一声，说里面还有人，那个哥哥就可能会幸免于难。

但是结局是哥哥被烧死了，原先被困的弟弟却活了。

就像现在，罗煜回头，多少是因为他的那声惨叫，才会回去帮他，而结局却是他活了，罗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