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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行路难(1)

(1)

若论起局里面的用度和环境,掖庭局无疑是宫局六部之中最苦的一处,其次才是奚官局。局里除了终日堆叠如山的事务,在那两处的宫人平素都不被允许在宫城之中走动,更不能随意去殿里面觐见主子,身份不可谓不低微卑贱。

然而就在韶光刚到掖庭局之后没有几日,就有宫婢上了门,直直越过了看守的管事宫女——这在掖庭局中,几乎是从未有过的。而在来人找到韶光的时候,她正跟着老宫人们学习如何刷马和喂食草料。

那些掖庭局里面的老人儿见状,自然要加以阻拦,然而因这一次是东宫,是浣春殿,宫中的人都知道自从成妃娘娘怀着子嗣,明光宫就下了懿旨,在她妊娠期间,一应要求都应该尽可能地被谅解和满足。当时即便还有一个管事在场,都没法去阻拦。

韶光认得那领路的宫人,是成妃身边的二等婢子,客套了几句,两人便出了掖庭局的阆苑,朝着广巷那边过去。

东宫前的广场很静。尤其是浣春殿那一处,无论是在正殿还是侧殿几处,里里外外连伺候的宫婢都少了很多。在殿前那些洒扫的宫人们拿着扫把经过,也都是轻手轻脚的,像是生怕惊动到殿里时时需要休息的侧妃娘娘。

韶光踏进那道红漆门槛,一眼望见那高悬的烫金匾额,忽然就想起第一次送宝器过来的情景。

那时候,成海棠才刚刚进到东宫,同住在侧殿里面的,还有一个高灵芝。她们两人都是凭借着献舞而博得宠幸,都是新晋,初在浣春殿的日子里,事事谨慎,时时小心,一言一行都无不是仔细刻意。时至今日,高灵芝已经渐渐淡出了宫里面人的视线,成海棠却母凭子贵,一下子扶摇直上,成为明光宫太后眼里最心疼的孙媳。

际遇和命运,真的是缺一不可。

蒹葭领着她进去,有伺候的宫婢将帘幔掀开,这时候,就听见里面传出了一道温婉的声音:

“红箩,帮本宫将那茶盏拿来。”

声音轻轻地落地,好半晌,却都没听见有任何的回音。

韶光跨进月亮门,撩开珠帘走进寝阁的内室,就瞧见成海棠躺在软榻上,正面朝着桌案上的一方冰裂釉的瓷碗发呆。那瓷碗,还是在红箩跟着进殿伺候之后,正好逢上成海棠的生辰,特地跑回司宝房里面亲手烧制的。

相思比海深,恨意怨天长。

她又忘记了。忘记红箩已经死了,就淹死在了明湖里面。只是每每瞧见殿里面这些曾经的旧物,就会感觉到仿佛自己也跟着红箩一起死了,不胜身后魂归之感。

成海棠怔怔地望着,有些哀恸地叹了口气。

“娘娘。”

韶光轻步走过去,朝着她敛身行礼。

成海棠在那一刹蓦然回眸,眼睛里面充斥着惊诧和喜悦之色,然而却在瞧见韶光的脸的一瞬,眼底的神采陡然就消失了,怔忪的,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是你啊……”

她抿唇,眸心里盈盈闪动。

韶光感觉到鼻翼有些酸,“娘娘。”

成海棠的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用巾绢擦拭了一下眼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摆手让她走近些,“许久都未见了,本宫着实有些想念韶姑娘,才让宫婢过去特地请姑娘过来一趟。现在这偌大的浣春殿里,一下子好像少了很多人,真的是冷清得很……”

她说到此,眼圈略微有些泛红了,脸上仍是保持着温柔的笑靥,“瞧我,说着说着就又……韶姑娘平素若是得空,就常来浣春殿里面坐坐吧,也好与本宫说说话。”

“娘娘忘了,奴婢已经不在司宝房了。”

韶光轻声道。

她现在算是供职在掖庭局,却同样不是自由之身。而今就只是负责洗刷和喂养马匹,其余的,即便是拿着掖庭局的腰佩,连那几道宫门都无法通过,更别说是来浣春殿。

成海棠也知道她的现状,又听她这么说,眼睛不由黯了黯,有几分惋惜地道:“本宫也听说了,可是……晋王殿下的意思?”

韶光点头。

“既是麟华宫下的旨意,东宫这边儿也不好有所插手和悖逆。你在掖庭局,怕是要受苦了。只不过暂且先挨着,等稍微缓上一段时日,等之后事情渐渐淡了,若是姑娘愿意,本宫就请个旨将姑娘带进浣春殿里面来吧。”

成海棠看着她,说得真心。

忽然有一种错觉,面前的人,依旧是司宝房里面那个纯良乖巧的女官,仿佛一直以来都从未变过。以至于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一如往昔般器重和感恩,雪中送炭,还要将她从掖庭局里面提拔出来。

韶光的目光闪动,然而这样望着的一瞬,片刻就回了些神。

——成妃,已经是成妃了。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怎么可能还保持着一颗简单纯净的心,又怎么还会是原来的脾气和秉性呢。

“娘娘的青睐,奴婢万死难以回报。可奴婢犯得并非小错,一朝进入掖庭局,已是罪籍只身,岂敢再玷污浣春殿的威名。娘娘折煞奴婢了。”

她挽着手,恭顺地道。

成海棠这时徐徐地从软榻上坐起来,一侧的奴婢将靠垫放得更高点儿,让她坐得更加舒服些。闻言,也没再往下说,轻声着道:“韶姑娘知道么,在这段日子里,本宫常常都会想起红箩……”

她抱着双膝坐着,身上盖着很厚的锦缎被衾,眼睛望着缎面上面的团花绣,有些失神的样子,“一月又一月,转眼都过去好久了,尚宫局也已经闹了那么久。本宫瞧着,她们趁火打劫倒是真的,在调查的方面,却是连一点结果没有。”

成海棠说完,落寞地叹息,而后目光落在韶光的脸上。

挽手静立的少女低着头,垂坠的发丝柔顺地搭在肩上,显出一种孱弱的欺世假象。那表情却是很淡,不悲也不喜,仿佛什么都无法触动她,也从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

这样半晌,都没有等来她的回应。

成海棠抿着唇,不由继续道:“红箩已经死了,却死得那么不明不白。而她伺候本宫这么久,始终忠心耿耿、全心维护,本宫不愿、也不舍得让她死不瞑目。韶姑娘,你能明白本宫的心情吧。”

成海棠说到此,略微咬着唇,眼角坠出泪来。

韶光仍低着头,须臾,却是有几分喟叹地道:“做奴婢的,在宫里面一贯都是如此。死生从不由己,该是早就看开了。娘娘务必要节哀才是。”

她就曾是奴婢,又怎么会不明白。

成海棠闻言,却是断然抬眸,“这么说,红箩就白死了么?明明前一刻还好好地在画舫里面献舞,下一刻就落入了明湖中……本宫亲眼看着她在冰冷的湖水里面挣扎,却连个救她的人都没有。生死不由己,姑娘也是这么想的?认为奴婢的命就贱若蝼蚁,活该白白的任人践踏……?”

成海棠有些激动,刚说完,就捂着唇,猛烈的咳嗽起来;

伺候的宫人过来急忙过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又有侍婢奉上来热茶,却被她一把推开,眼泪涌出了眼眶,滴落到唇畔,咸而苦涩。成海棠抱着双膝,捂着脸,低声啜泣着。

韶光看着一屋子的奴婢忙着伺候,复又低下头,“奴婢并无意冒犯。”

“可本宫看着你的种种神态,就都像是在嘲笑!倘若今日本宫不让人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会避而远之,一辈子都不会踏进浣春殿的门槛?”

她抬起头,怒极地指着她,声声控诉,喑哑的嗓音,宛若是杜鹃啼血。而后又是剧烈的咳嗽,咳嗽得眼泪和鼻涕横流,将脸上的妆容都弄花了。

幽幽地叹息,在心里面滑落;

韶光没说话,只轻轻跪在了地上。

厚绒的团花毡毯,隔着衣料扎着膝盖上面的肌肤,轻轻痒痒的感觉。在宫里面伺候,做主子的能够给几分颜面,那是赏识,是给脸;做奴婢的,却不能不懂身份。奴婢,就是奴婢——这是到何时都不能忘记的本分。

“娘娘贵为东宫侧妃,又身怀龙嗣。奴婢却是掖庭局里面最卑微的宫婢。天壤之别,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

她轻声道。

然而就在她跪在地上的一刹,却是吓到了成海棠。那一瞬间,她也忘了自己正怀有身孕,有些惶恐地就要从床榻上起身过去拉她——这一动,却正好就抻到了腰,随即就是钻心的疼,疼得她流出泪来。

痛苦的呻吟声,把伺候的宫人们都给吓坏了,手忙脚乱地过去搀扶她。

韶光见状,只得无奈地起身也去扶她。

等伺候着她重新坐好,成海棠疼得鼻酸,泫然欲泣的目光,又是委屈又是埋怨地一把拉住她,楚楚堪怜,“我刚说了你两句,你就那样挤兑我。好歹我现在也是堂堂的一个侧妃,还怀着孕,你这么能那么挤兑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了孩子,心性也变得阴晴不定,然而就是在最脆弱和无助的时候,本性才会流露出来。原来,海棠,还是海棠,还有着当初的影子。

“娘娘的身子本就虚弱,更不宜动气。何苦总是难为自己。”

她喟然。

成海棠抬起头复杂地看她,咬着唇,眼里有泪,“在你眼里,本宫很可笑吧……”

未等韶光再次开口,她露出一抹哀戚的笑容,笑得很苦,“我知道,其实你们都认为是我害死了红箩。若不是我让红箩去太子跟前献舞,不是我一连约下三场宫筵,红箩也不会那样悲惨地死去。是啊,明明就是始作俑者,却还在里哀吊死去的人,怎么能不可笑呢。可你知道么,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成海棠的双肩微颤,眼泪顺着脸颊簌簌地滑落。

韶光忽然就很想叹气。

一直都没有提起过的情由,原来即便再怎么刻意地去躲,有些事,始终还是避无可避。

“娘娘说的没有办法,是因为太子妃吧。”

韶光静静地道。

成海棠在那一刻陡然抬眸,瞪着一双泪眼看她,“你怎么……?”

有些事不是不知,只是不说;

很多事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在装糊涂;

——宫里面向来是难得糊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会去故意招惹是非呢。然而对于她们这些沉浮在宫闱权力中心的女官和宫婢来说,只要是发生过的祸端,纵然当时被隐瞒了下来,也一定会在后面的某一处,静静地等待着自己。

韶光看着此刻的陈海棠,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情——

“在福应禅院时,刚刚怀孕足月的芸妃不明不白小产的事,就是娘娘做的手脚。而今芸妃已经是太子妃了,娘娘恰好就在这时候也怀了身孕,惶惶不可终日之下,才会安排红箩去献舞。目的却并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奴婢说得对么?”

韶光看着她,淡淡的眸光,漆黑的瞳仁里面没有一丝波澜。

其实她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或许还能争取到一些机会。

只是当时在山寺之中实在是发生了很多的事,大大小小,都围绕着皇室兵权之争,里面有晋王、有太后,也有陈宣华和蔡容华——这些都是皇宫里面最尊贵和煊赫的人物,其余的人和事,与之相比,就都算是微不足道的了。

所以关于东宫内部的一应争斗和谋害,原本,她并不打算点破。

成海棠拥着被衾,眼睛里的神色一时间变幻莫测,“本宫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娘娘听不懂,可是还记得,在红箩的最后一场献舞上,用到的那一座雪缎屏风吧,”韶光看着她,目光幽然,“那屏风上面的夜光璧,原本是无光自明,璀璨如星辰,正是整场献舞的点睛之笔。然而在临近宫筵的前一日,却突然就不亮了。是娘娘让人暗中换掉的,对么?”

是成海棠让人在第一次镶嵌之前,就将真正的宝珠拿走,替换上形似的石头。那制成后的屏风自然就不会亮了。所以若是她猜得没错,真正的夜光璧,应该就在这浣春殿里面。

成海棠闻言,忽然就笑了,“韶姑娘在与本宫开玩笑么。那场筵席不是一直都是好好的?除了红箩堕湖,其间可是再没有什么意外了。而且在事后,若是司宝房没有将屏风上面的宝石完璧归赵地还给尚宫局,恐怕余司宝也不会日日那般悠闲地来往本宫的殿里吧。”

夜光璧,已经在尚宫局那儿了。安然无恙。不是么?

而她也并没有听到任何追究宝器的消息。

韶光抿了抿唇,淡淡地道:“娘娘大概还不知道吧,西域进贡而来的夜光璧其实是雌雄双珠——娘娘拿走的那颗,是雌珠;而现在搁置在尚宫局里面的,却是雄珠。夜光璧世间罕有,珍贵异常,更有其特别精妙之处,就是雌珠和雄珠能够互相感应。倘若尚宫局的宫人此刻拿着雄珠进殿里来,雌珠必然就藏不住了。到那时,娘娘要怎么自圆其说?”

“这……”

成海棠听言一怔,瞬间露出了愕然和惊惧的表情。

可过了半晌,就镇定了下来,目光有些冷了,却仍是保持着淡淡的笑靥:“什么屏风,什么雌雄双珠,韶姑娘越说可是越悬了。本宫为什么要让人偷换呢?红箩的献舞,本宫寄予了厚望,祈祷她顺利地脱颖而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横加干涉?”

“因为娘娘想要利用红箩接近太子的机会,趁机也接近到太子妃,将她置于死地。”

而那屏风上面的夜光璧,就是能够杀人的凶器。

韶光面容疏淡,徐徐地道:“为了能够接近太子妃,娘娘可谓是煞费了苦心。可惜自从福应禅院回宫以来,太子妃事事都十分谨慎小心,一应沾身之物从不假人之手。平时根本没有机会。所以娘娘特地在明湖前摆下了三场宫筵。”

第一场是撒网,以太子为借口,麻痹沈芸瑛,使其掉以轻心;

第二场则是试探,而红箩的笨拙和青涩,已经成功地让沈芸瑛放开戒心,喝下那淬了藏在红箩指甲缝中之毒的屠苏酒;

最后的一场,就剩下了收网。

成海棠的布局十分完整,每一步,几乎都计算得精准而周详——她不知道太子是否会对红箩着迷,却算准了沈芸瑛不会有心提防宫闱局内在仓促间新制出的器具。

所以,她将那屏风上面的嵌珠换掉了,换成了不会发光的普通石头。于是司宝房为了逃脱罪责,只好用其他的宝石代替。而为了使其自身发亮,做到以假乱真,在制作嵌珠的过程中,就使用了大量的磷粉。那样裸露在流动风中的宝石,上面的磷粉会自燃而发光,同样能够产生无光自明的效果。

然而正是那重新制作的嵌珠,再次被人动了手脚——因为从储物库取来的物料里面,不仅仅是磷粉,还掺杂了大量的硫磺。

“新制成的‘夜光璧’里面含着大量的磷粉和硫磺,一旦接触到火源,后果不堪设想。而画舫会一直在湖面上,根本没有机会碰触到火光。所以在红箩献舞结束,画舫抵达亭阁下面的岸畔时,娘娘便会邀请太子殿下过去观瞧那屏风吧。届时,太子妃同样会跟随,只要上了船,就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所以红箩即便没有堕湖,也绝无可能会活下来;

在她的里衣夹层里,一定会藏着硝石,等到沈芸瑛靠近那屏风,她就会用硝石将那同时参杂着磷粉和硫磺的“夜光璧”引爆。到时候,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娘娘真的有为红箩考虑过么?又是如何跟她说的呢……仅仅是吓唬一下太子妃,作为震慑;还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韶光敛着眸光,眼底有淡淡的讽刺,“她一直都保持着最简单和纯良的心思,也一直都很听你的话,然而她可知道在你精心为她准备的那一件舞衣里、夹层中藏着的那一块硝石,会将她的前程和性命一起葬送掉……娘娘有将事实真相告诉给她听过么?”

连声的质问,很轻很轻,却在宽敞的寝阁里面引起了回响。

此时此刻,殿内伺候的宫婢早已被她打发下去,只剩下韶光与她两个。成海棠的手,紧紧攥着盖在膝盖上面的锦缎锦缎,良久,都没有出声。直到韶光问到此,才堪堪地抬眸,却是笑着的,笑容里面有几分扭曲和诡谲——

“昔日朝霞宫的大宫婢,果然是不同凡响。”

她幽幽地道。

“本宫筹谋了那么久、那么久,又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诸多人都被蒙在鼓里,甚至是明面上大肆调查的宫正司和尚宫局。韶姑娘却一眼就看出来了。真是让人惊叹到惧怕的心智啊,连本宫都要情不自禁为你喝彩了。”

成海棠说到此,脸上早已褪去了那一层善良的、温柔的、和顺的表情,换上了另一副高傲的、自负的、好战的神色,“可本宫倒是好奇得很,韶姑娘是怎么发现的呢?从始至终,本宫可是从未在司宝房里面出现过啊。”

“因为硫磺。”

韶光仍是淡淡的,言简意赅地道。

成海棠蹙眉,有些不信,“硫磺?”

韶光轻然地道,“想要让嵌珠爆炸燃烧,光是磷粉还不行,还必须得有硝石和硫磺。然而硫磺的气味很重,即使掺入了少许,也会被人给闻出来。可当时无论是取回物料的宫人,还是老道如房里面的女官,都没有察觉出来。就是因为那手脚,是娘娘亲自动的。”

在先朝的《纲目》上曾有过记载,凡用硫黄,入丸散用须以萝卜剜空,入硫在内,合定,稻糠火煨熟,去其臭气;以紫背浮萍同煮过,消其火毒;以皂荚汤淘之,去其黑浆。

“——若不是精于此道的匠人和老宫婢,根本不懂得用此法去掉硫磺自身的味道。而娘娘偏偏就是司宝房出来的,又曾由宫中老人儿一手教导,是宝器制备里面的高手。在这宫里面,除了崔尚服,就算是余司宝,也不会比娘娘更了解和擅长那技艺和制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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