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文联呆的时间长了，章明也慢慢适应了那种慢节奏、清闲散漫的工作。三天两回到下面的协会、文艺团体去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讲几句一成不变、空泛的“主席致词”，然后看演出、看展览，参加觥筹交错的餐宴……

但是，林洁却无法适应这种身份变化。

这一天，章明回来后发现林洁的心情很低落，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指指胸口说，是气不顺，心不舒服。章明一听就知道她准是又听到什么人升迁的消息了。果然，林洁忿恨地说：“章明，那个谭东辉进入副厅级后备干部名单了！”

章明暗暗吃惊，刚提正处级一年时间便进入副厅后备干部名单，谭东辉真是坐直升飞机了！不过，在林洁面前他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市政府秘书长将来提任副厅级的副市长，这是常见的事，并没要大惊小怪。”

“可他占的本应是你的位子！”林洁气愤地说：“你在市政府办公室拼死拼活任劳任怨干了十几年，他谭东辉才来了多久？你能文会画，众口皆碑，他谭东辉除了会打网球巴结领导还会干什么……”

“林洁，成者王败者寇，我都到文联一年多了，你还对那个位子念念不忘啊。”

“什么啊，我是替你可惜！啥世道，能者靠边，庸才当道!”

“别这么说，谭东辉既然能得到领导的赏识和重用，说明人家还是有本事的。你看各个部门都出去招商引资，许多人像旅游一样到大城市逛一圈就空手回来，可人家谭东辉却拿回了10亿投资，如果你是市长，你也会重用这样的秘书长。”

其实章明也对谭东辉的作风也有些不屑，可是，在林洁面前，他不能表现出怨妇一般见识，捧捧谭东辉，肯定谭东辉的能力，也是为自己的败阵留点面子，自己找个台阶下。

林洁不仅仅对章明被“贬谪”耿耿于怀，还对章明“不思进取”也颇有微词。

前一段时间，章明了为钟海平筹备漕绣礼品跑上跑下，林洁一直唠唠叨叨，埋怨他没必要花那么大力气去折腾几块烂布。后来，章明经常参加文联下面的文艺团体组织的活动，林洁也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章明，整天和一帮穷酸文人墨客傻傻干，你真想在文联养老啊？有空不如去找找杨书记、沈市长！我那些朋友都说，你辛苦工作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功，多找老领导聊聊天，汇报汇报工作，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章明有些不耐烦：“你就那么希望我升官吗？”

林洁说实话：“你升不升官我本来没那么在意，可是，那些爱嚼舌头的老拿你和谭东辉来比较。对你的被贬，大院里的那些势利的人总是用异样的目光看我。”

章明叹了一声：“嘴长在人家身上，爱咋说就咋说吧。”

“可耳朵长在我身上，我听了难受！”林洁抱怨道：“还有啊，原来学校几个领导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校长还暗示教务处主任退休后由就让我接任。现在看来，你的市政府秘书长当不成了，那势利眼的校长恐怕要另攀高枝了……”

林洁絮絮叨叨说着她的烦恼，章明一时无语，林洁所述税的世态炎凉他何曾没感受到，可是，在这熙熙攘攘的官场中，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哪能随心所欲啊。

清闲的日子里，章明到鄂西市去拜访了老领导韩应钦。

韩应钦是鄂西市的市委书记，公务繁忙，可见到章明过来，特意抽空陪他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韩应钦说：“章明，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怎么，到了文联就把精气神都丢了？振作起来，你还年轻，要沉得住气。”

“老领导，说实话，在清河我有点抬不起头的感觉。”章明当过韩应钦的秘书，一些知心话当着别人不敢说，在老领导面前，他实在压抑不住敞开心扉：“没错，好多事情我做得不合他心意，加上出了网上贴子的事，环评报告的事，他没让我接任秘书长，我也认了。可是，怎么能把我放到文联啊！”

韩应钦纵横官场数十年，对仕途浮沉背后的玄机洞若观火，他替章明分析道：“章明，你是撞在老沈的枪口上啦。老沈初到清河，一方面要恩威并施，建立自己的权威，另一方面又急于扫清障碍，发展经济，拿政绩。偏偏阴差阳错，你就成了他施威和清扫的对象。”

章明埋怨道：“那也不用赶尽杀绝吧……”

韩应钦摇摇头：“非也，老沈不是也给你提了县级处嘛！再说了，谁让你把自己搞成了能文善画的书画家呢，放你到文联，人家有理有据，用现代人力资源的话来说那就是岗能匹配，人尽其才。当然，你也不用气馁，你并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只是暂时运气不好而已。在文联好好干，机会还是有的。”

章明苦笑道：“再呆几年，我恐怕跟不上形势了，只会吟诗作画了。”

“吟诗作画有什么不好啊，可以修心养性，陶冶性情嘛。”韩应钦爽朗地笑起来。

章明以为老领导是在敷衍他，心里不是滋味。韩应钦见此，解释道：“修心养性，意思是要韬光养晦，静待时机。机会总是青睐为有准备的人，章明，仕途沉浮，太正常了，要沉得住气。”

章明问道：“都被贬入文联了，我还有机会吗？”

“有！”韩应钦斩钉截铁地回答，“章明，离开市府办，恐怕没再关心省委省政府的领导讲话了吧。你回去留意一下书记的讲话精神，李书记最近在多个场合讲到，我们不但要建设经济强省，还要建设文化大省，强调了文化建设在今年工作中的重要地位。在文化大省的建设中，你们文联大有可为啊。”

章明无奈地说：“老领导，文联虽然带个‘文’字，可什么文化大省、文化兴市都是市政府的事，我们无钱无权，没多大发挥空间。”

韩应钦摇摇头，“那你就错了，空间是无限的，关键看你怎样去拓展。老沈说得没错，清河的干部是要解放思想，摆脱禁锢，你也该让自己的脑子更活一点，视野更开阔一些。”

章明不明白该如何拓展空间，请教道：“老领导能否明示，我该怎么做啊。”

韩应钦笑而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鼓励他：“别老自怨自艾，那样无济于事。要提起精神来！好好干，有才华的干部到哪都能干出成绩。”

到鄂西市走了一趟，章明虽然没从老领导那里寻求到实质的帮助，但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心情舒畅多了，对待文联的工作也比以前热心了，逐渐进入“文联主席”的角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