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一个衙役候着，见李昶出来，抱拳道：“大人，适才有村民前来报案，说城郊河滩发现了一具女尸，赵捕头已然带人先去了。”

李昶点点头，问道：“报案人呢？”

“随赵捕头去指认现场了。”

“好知道了，你先去罢，让赵捕头务必看护好现场，闲杂人等一律禁止靠近尸体，然后再差人去查问最近周边可有失踪人口，如有失踪不见者，马上带去辨认尸体，我和于洋随后便到。”

衙役“哎”一声，抱拳转身朝门外跑去。

李昶转过身，却见于洋已然背了验尸用的箱子走了出来，当即也不再多言，两人朝城郊走去。

城郊不算太近，那个报案人报案的时候沿途一路大呼小叫，自有闲来无事好热闹的人前去看热闹，李昶赶到现场的时候，旁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所幸都被衙役阻在了外围，赵捕头看到李昶赶来，迎上来道：“大人，您来了。”

李昶点点头，便朝尸体走去，还未靠近便听得苍蝇乱飞的声音，尸体的恶臭也扑鼻而来，尸体已然被竹席盖了起来，却还如此臭，李昶的眉头不自然的皱了皱眉，赵捕头在身后道：“大人，尸体腐烂的厉害，容貌已然不可辨认，只能从服装上粗略判定是个妇人。”

于洋见状已然换上白麻褂子，戴了口罩，朝尸体走去，准备粗略验尸了。

李昶环顾一下周围，问道：“报案人呢？”

“在呢，王二柱!”赵捕头吆喝一声，便见一个村夫模样的中年男子朝这边小跑过来。

跑过来拱拱手道：“小人王二柱见过大人。”

李昶见他面容消瘦黝黑，身形略微佝偻，拱起的双手上骨节粗大，老茧横生，这些都证明他确实是个农夫。

“免礼，王二柱，你是何时，怎么发现的尸体？”

由于太过靠近尸体，二柱抬起手遮住了口鼻，闷声道：“大人，这不前几天一直下大雨么？足足下了四五天，小人寻思地里的庄稼都该荒了，您是不知道，这庄户人全凭粮食过日子，这地可千万不敢让荒了，不然的话小人家里的妻儿老小可就没法活了···”

听着他絮叨了半天还没有切进正题，脾气一向急躁的赵捕头出声打断道：“捡重要的说！”

李昶扫了一眼一脸不耐烦的赵捕头，再看看这个话多的王二柱，暗道只怕一路上这个话多的王二柱没少说废话。

李昶摆摆手示意赵捕头稍安勿躁 ，然后对王二柱道：“你且继续说。”

王二柱悻悻的瞥了一眼赵捕头开口继续道：“我家的地是块河滩地，因为前天大雨才停，得等地皮干了些才能去地，所以小人等了一天半，今天吃了晌午饭才扛着锄头去地，一路边走边哼着小曲儿，谁知走到这块儿突然看到了这个死人，起先小人还不敢确定是死人，只是看见一堆苍蝇围着乱飞，又闻着恶臭，小人还以为是谁家死了的牲畜扔在了此处，捏着鼻子走近瞅了一眼，可把小人吓坏了，脸上都烂的露出骨头了，吓得小人把锄头都扔了，一路快跑便直奔府衙去了。” 

李昶听他说完问道：“所以你看到尸体的时候这尸体便在这里了？”

王二柱点点头，李昶环顾了一下现场周围道：“你先到旁里候着吧，若遇其他不解之处本官再问你。”

王二柱点头应下，退到了一旁。

于洋正在那里验尸，李昶便踱步在尸体周围四处观察，四处看了看后，俯下身子用手从脚底捏起了一把泥土，这泥质地松软，内里没有硬块，隐隐可见沙粒，这是标准的河床淤泥，而且还是刚刚沉淀下的淤泥。

尸体四周的草木齐齐向一旁歪去，这是被河水冲刷所致，王二柱前期所言并非尽是废话，前几日京城连降大雨，致使郊外这条河道水量剧增，湍急的水流大大扩充了河道，甚至淹没了原本河道旁边的小径，而这具尸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便是被河水漂流而下，等到雨歇后，河道回缩，流速下降，又到了相对平缓的城郊，这具尸体便被搁浅在了此处，所以才被前去除草的王二柱发现。

李昶招过赵捕头道：“你去问问周围的村民，看看谁清楚这条河上游的地形，我有话问。”

“是，大人。”赵捕头转身向人群走去。

 尸体周围已经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干净将，是勘察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即便这具尸体系为他杀，此处也一定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真正的案发现场多半是在上游的某处。

李昶从于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鼻罩，走到了尸体旁边，草席已经被揭开，露出了里边高度腐烂的尸体，正值春末夏初，尸体周遭尽是嗡嗡乱飞的绿头苍蝇，李昶看了一眼尸体，只见其面部已然完全溃烂，口眼处蛆虫已然翻涌，颧骨处露出了森白的骨头，头顶黑发散落，虚掩着溃烂的面庞，于洋正扳着尸体的脑袋在查看。

死者身着一件暗红云纹服饰，虽因被水浸泡后又晒干，已然变得皱皱巴巴，但还是可以看的出来，衣服的料子的上等的绸子，能穿起这种料子衣物的人，该是个有钱的主。

死者衣服多处破损，李昶捏起衣角一处看了看，只见断面有很多毛头，应该是尸体被冲下时，被沿途的石块和树枝刮破所致。

尸体虽然腐烂的厉害，但从服饰上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具女尸，李昶在尸体的手腕处发现了一只手镯，这是一只纯金的镯子，李昶取了一双白布手套戴上后，轻轻拿起尸体胳膊，从尸体上取下了那只手镯。

放在干净的白布上擦拭了一下后，命衙役妥善保管起来，这是为数不多的重要证物，大意不得。

尸体的另一只手上也取下了一只金镯子，溃烂的手指上还取下了三枚戒指，俱是纯金打造，戒指上边还镶着玉，李昶看着这几件饰物，微微皱起了眉头。

死者生前多半和商人有关，因为为官之人的家眷大多不会佩戴如此浮华和繁多的饰物，这种暴富式的打扮风格是真正的贵人所不齿的，而且如若是他杀，为财的可能性则会大打折扣，因为死者身上的这些饰品价值虽不算太高，但也并不低，如若为财的话，没有留下的道理。

李昶再次看了看尸体其他地方，没有发现什么，鞋子早已不见，其余的也看不出什么了，只能交给于洋查验。

赵捕头带来的人也正好过来了，李昶摘下手套鼻罩，走到了此人跟前。

赵捕头道：“大人，此人名叫张五，对京郊这块的地形很熟悉。”

“草民张五见过大人。”

李昶点点头道：“老乡多礼了，你既对此处地形甚是清楚，可否告诉本官，这条河的上游流经哪些地方。”

张五道：“大人，这条河唤作清水河，本是百里之外徐家湖支流的一条，平素不遇大雨河水并不急，因为上边不到十里处有一座堤坝，拦住了上游的水量。”

“不到十里处有座堤坝？”

“不错，这座堤坝本就是为了防止下大雨，河水暴涨，冲了下游农田所建，小人自己和乡亲们修缮了好几回，不过看如今下游这个水量，那个堤坝怕是被这几日的大雨冲垮了。”

李昶心思微动，继续道：“堤坝再往上走是什么地方？”

张五不假思索道：“这河本就是从高处流下，越往上走地形就越高，堤坝上边是一座峡谷，一旁是陡峭的山崖，另一旁便是梅岭古道。”

李昶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后道：“如此便多谢老乡了，你可以回去了。”

张五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李昶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后甩了甩脑袋，还是需要寻找第一现场，否则会遗失很多证据，为今之计还是得先等于洋验尸完毕，好再寻找侦破方向。

等了一会儿后，于洋站起了身子，摘下鼻罩手套走到李昶身边。

“怎样？验出了些什么？”

于洋微微摇头道：“验出的东西很少，甚至连是否是他杀也无法完全确定。”

“死者女，由于曾被浸泡水中，死亡时间不太确定，根据尸体腐烂程度和现在的天气来看，只怕有死了最少也有五日了，从牙齿磨合程度看，此人年龄在四十到四十五之间，身高五尺二，没有利刃所致的致命伤，躯体虽有多处骨折，但就目前这么验，不能确定这些骨折是生前所伤，还是死后在河道内被撞击所致。”

李昶不禁暗叹一口气，尸体腐烂如此严重，就目前的条件，验尸确实很有难度。

于洋脱下褂子继续道：“不过，他杀的几率很大，他的颅骨和颈骨都有严重损伤，虽不能排除尸体流动过程中被外力所伤，但这种伤害，钝器击伤的几率更大，在这儿条件太简陋，先把尸体运回府，我有办法验出是生前受伤还是死后受伤。”

李昶眼睛一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