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紫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小小的雪花，雪花躺在紫凝脂般的手心里，瞬间就融化了，留下点水滴在那儿。

小鱼跟在紫的后面，搓着手，哈着气。好冷。“紫小姐，请你回去吧。”

紫摇摇头。挥挥手。“小鱼，你先回去吧。我想在看一会儿雪。告诉兰烟，不用来找我了。我自己知道回去。”紫想让她们多多休息一会，何况天那么冷。

她想走走。只是走走。她记得李隆基的太子府后面有很多梅花。如今，雪下得这么大，那些梅会否盛开？

绕过长长的回廊，她来到了太子府的后园。站在那儿，她不由深深地吸一口气，墙角的几树梅花在风雪中凛然地怒放着。她想找一个词来形容，或许，冷艳，可以用这个词吗，她不知道。她站在树下，贪婪地看着梅花。

李隆基打开园门，一眼看到了聚精会神的紫。他不忍心扰坏了眼前这一幅美人赏梅图。他微笑着，心里漾着满满的幸福。就这样，看着她，就好。紫在赏梅，他在赏紫。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

脖子微微有点酸，紫轻轻地摆了一下头。冷不防地看到了正在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李隆基。紫垂下头，赶忙躲开他的眼睛。

“殿下。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来这里了。”紫小声说。她永远不称自己为奴婢，因为她不是他的奴婢。她也不会成自己为他的臣妾。因为她只是她，她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用已经被打入冷宫的柳妃的话来说，她是罪臣之女。

“紫儿。你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的。”

“真的？那太谢谢殿下了。”

“紫儿喜欢梅花？”

“喜欢。紫儿总是觉得奇怪，梅花为什么可以迎着风雪独自开放的呢？难道她不害怕寂寞吗？”

“因为，梅花不愿意跟别的花一样争先恐后地在春暖时开放。她是独立的，是高傲的。或许。人就应该像梅花一样活着罢。”

“可是。可是。如果像梅花一样活着，定会活得很累很孤独。”紫幽幽地说。

李隆基笑笑。“紫儿。不说这个好吗？”他害怕引起紫的忧伤无数。“这儿有一张琴，紫儿愿意弹一曲给我听吗？”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紫的脸。

“好啊。好啊。”紫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弹过琴了。

飞羽阁。古筝。一袭淡紫色长裙的紫。还有坐着的李隆基。

修长秀气的手指随意地拨了几根弦，未成曲调先有情。紫的心在指尖碰到琴弦的一刻时突然安详起来，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她在奶奶的房里学古筝。奶奶弹了一首很好听的曲子，听得紫入神了。

她问奶奶，那是什么曲子呢？她的奶奶告诉她，那叫做叹梅调。她遥遥往院子一指，就是那些梅花吗？奶奶不置可否。

紫的手指在琴弦间跳跃着，专注的神情，仿佛她在面对着她最爱的物一样。

李隆基闭上眼静静地听着。琴声清冽，铮铮然拨开了他心中的愁绪，那愁绪，又在琴声当中一点一点地消失。曲罢，他的心已澄明一片。

余音依旧绕耳，紫木然坐在那儿，陷入了深思。她怎么弹得出这一首曲子的？她从未弹过，只记得奶奶弹过两次。

“紫儿。紫儿。太美了。我在你美妙的琴声中差点回不来了。”李隆基站起来，他的心已经很平和。“这是我听过最美的曲子。真希望可以天天听到你的琴声。”李隆基深深地注视了紫一眼。

“谢谢殿下。”紫有点迷糊。

两人奇怪地沉默下来。

兰烟的脚陷在雪地里，很艰难地拔起来。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她是何等尊贵，下雪的时候，她是不用亲自在雪地上走的。忍着快要盈出眼眶的泪水，她提着裙摆，急急地去找紫。她担心紫。

远远地，她看见了李隆基，她的杀父仇人。有多少次，她想杀掉他吗，但是她怕万一不成功，会连累紫。所以，她一直忍着。

李隆基不经意间抬起眼，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兰烟。“紫儿，你的丫鬟来了。”

紫抬头，也看见了兰烟。她有些觉得对不起兰烟，她和她，本都是侯门千金，而今，她和她，竟有着主仆的距离。

“兰烟。你还是来了。雪大着呢。下一次你和小鱼好好呆在紫缘宫里就好了。不用为我着急。我没有事的。”紫看着在风中微微发抖的兰烟，心疼地说。

“那么。紫儿。我送你们回紫缘宫吧。”

“不。不用。”紫拉过兰烟的手，转身离开。

雪落满了紫的肩头，柔软地伏在她的头发上。风把雪卷起，缠缠绵绵地，在天地之间旋转，一圈，又一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