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还要跟童春年共事，并且奎强也挤进了县常委队伍，杜庆春心里就很不舒服，提醒道：“其实政法委书记也就那么回事儿，没啥大的实权，真正矜贵的是常委这个名分…可是公安局长就不同了，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那岂不是今后他们在青山县更加无法无天，如虎添翼了…”

杨雁未置可否，好像不经然，又似乎听了进去，杜庆春参不透，只得长吁一口气道：“不过也只能先这样了，让他们先走两步。”

一行人来到佳田国际，远远就看见陈国伟和奎强在门庭处迎着，杜庆春冷笑道：“这个奎常委，还真是担心自己的乌纱飞了，现在开始着急了！”

“一会儿不要太明显了。”杨雁对李东来交待，实际却是在提醒杜庆春。

李东来点点头应声，杜庆春也道：“知道了！”

“哎呀呀，杨雁书记，好久不见啊！”四人下车，将座驾交予门童去找位置停好，陈国伟大摇大摆领着一溜小跑的奎强又迎了两步，寒暄客套道。

“陈老大，你和杨雁书记上次是什么时候聚的？”为了套近乎，奎强满脸堆笑没话找话儿道。

没想到这话一出口，陈国伟身型一滞，原本的春风拂面，霎时间冰雪凝霜。

“奎局长不提，我差点都忘记了。”杨雁轻笑出声，像个年纪虽轻但却武功盖世，不容小觑的小姑娘似得，偏头朝向陈国伟，问道：“陈老大，说说吧，咱们上次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相聚的？”

“这！”陈国伟都不记得发家后游刃有余行走于煤都市省城甚至帝都的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被人当面这么尴尬过了。

有心岔过话题儿，但显然晓得，有些事情既然经人提起，不说也瞒不住，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反而可类比一段闲趣轶事。

“是我一个老哥们儿，老发少年狂在省城夜总会跟人争窝子，结果打死了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奎强，陈国伟虽然久经沙场还不至于当场失态，但说起来仍不免觉得丢人，道：“如果按照规矩来，是应该判死刑的，所以我这才找到省委的一些领导斡旋，当时杨雁书记恰好在场！”

说着，陈国伟话锋一转，朝向小芳，转移话题道：“当时小芳的老爹严大队也在场，几天没见，小芳越来越漂亮了，回去替我向严大队问好哈。”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小芳冷冷道：“恕我不能把话捎到！”

“呃！”这要是在自己势力范围内的聚餐，亦或者当年，陈国伟一定当即一个耳光就扇过去了，可是面对着杨雁杜庆春还有小芳的出身，即便他现在是一跺脚好些地方都要颤三颤的黑金老大，也必须忍耐。

“这孩子叛逆我是知道的，就是她亲爹严大队也没辙。”陈国伟强忍怒气，仍徐徐的笑道：“今天小芳也跟我们一起上去，桌子大，总不能小辈来了不管饱！”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电梯口，小芳对杨雁说了声：“杨书记，我就在下面随便吃点！”

说完，扭头走之前，小芳还朝向李东来道：“有事及时打电话，我吃完就在下面候着！”

“好！”李东来一发声，陈国伟不能再假装看不见了，一边招呼人去大厅给小芳安排好，一边望向李东来，试探着问杜庆春：“杨雁书记说，同行的有两位青山县委办公室的同志，我虽然不常在青山县走动，但情况是了解一些的，请问这位…”

“这位就是青山县大名鼎鼎的李东来！”奎强脱口而出道：“就是打伤了咱外甥林辰刚，而后又被解救出来的大才子。”

尼玛，你不说话，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卖了的。陈国伟千言万语都汇成死死的一个眼神儿，狠命的剜了奎强一眼。

“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们没有碰过面，我介绍一下。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大家现在不都挺好的嘛，不要伤了和气。”奎强也直想大耳光子忽扇自己，今天这状态，简直是要了人命。

不过这也怪不得奎强，自从现任的青山县委常委，政法书记张子正活动着要回城调动，上面将这把交椅许给奎强，只差走一个组织程序过场之后，县城里无人见面不是点头哈腰的恭喜，称呼也早就明里暗里都叫起来奎常委，奎常委兼局长。但是方才杨雁却只称呼局长职务，令奎强无法不失落多疑。

“后来呐，陈老大的那位老哥们儿是怎么判的？”杜庆春故意问道。

“后来还是维持原判，执行了死刑。”看都不看杜庆春一眼，陈国伟干笑了两声，遂即转向男人，道：“东来啊，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林辰刚是我外甥，年纪不小吃喝嫖赌却样样都沾染，出了事儿家里面就背着我，打着我的旗号，好些事情我都根本不知道。”

“要么，人家怎么说外甥随舅呐！”电梯里，李东来轻轻抽出被陈国伟虚与委蛇握着的手，冷冷清清道。

“啊，哈哈，青山县的大才子还真是会开玩笑。”一行人从电梯里出来，嘴里打着哈哈，面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陈国伟斜乜着眼睛打量李东来，仿佛在说你小子刚脱身，别给脸不要脸。

并不闪躲，反而硬生生瞪回过去，李东来毫不畏惧，深知不是一路人，该得罪的已经得罪了，再维持也维持不住，还不如硬气点，让对方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

像是陈国伟的随行太监，奎强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来到佳田国际大酒店最豪华的包间，推开门童春年果然还是老耍家，端坐在内，并没有下去迎接杨雁的意思。见女人进来，也只是微微颔首，不暖不洋的。

“东来！”

有人惊诧的喊了声，李东来一看却是段雷霆，正不尴不尬的抱着一个小姑娘，段雷霆显然不知情，有些丧气朝向身旁的女人陈话梅，道：“你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还有东来？”

“我跟你说有用吗？自己在家里啥地位，心里没点逼数吗？”男人把小姑娘硬塞给自己，陈话梅可不客气，道：“干爹让你来，你敢不来吗？”

“滚滚滚！”段雷霆不敢大声，只能小声叱责女人，而后非常难堪，苦笑望着李东来。

没想到，在乡里干起工作，迎来送往叱咤风云的大男人段雷霆，在家里竟然是这样的一番景象和地位，同李东来当日在王家所遭遇的情形好不到哪儿去。

“没用的男人，摆谱还挺在行。”陈话梅接过小姑娘，站到了陈国伟身边，故意做给段雷霆看似得，娇滴滴喊了声：“干爹，快看妞妞，跟老段一点都不亲，就想着你呐！”

“想着我好，想着我，咱们妞妞将来才真是有福呐！”顺势从陈话梅的手里将小姑娘抱在怀里，陈国伟话中有话看着李东来道：“杨雁书记说青山县委办公室来两个同志，当时我就料想到刚得势的东来主任一定会到场，你和段雷霆应该共过事儿，正好坐挨着吧，好好聊聊！”

段雷霆很快就在下方找准了自己的位置，陈国伟对陈话梅发话，道：“去，挨着你男人坐吧！”

“不嘛干爹，我要挨着你坐！”陈话梅一点都不顾忌。

“你们看看我这干闺女，自己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吧。”将杨雁让至上座，女人佯装推脱了一下，顺势坐下，陈国伟则同童春年各自坐在女人的两侧，道：“本来我还想喊煤都市的官商各界大老板也到场，但就是我这个干闺女非要跟来，十分不妥，所以没有大范围的喊人，就咱们几个家宴，亲近亲近！”

最是了解段雷霆心气儿的李东来，实则替他捏着一把汗，仿佛觉得其很有可能会拂袖而去。

只是没想到，段雷霆显然已经见怪不怪，这出戏码应该三不五时就会上演一番，只不过今天是临时添了李东来在场，他深感意外措手不及没能掩饰得更好。

李东来挨着段雷霆坐下来，因着陈话梅坐到了陈国伟的身侧，杜庆春便坐到了童春年的下方，只是全程并不主动跟童春年攀谈，对方有话，就听听有问有答，没话杜庆春就保持缄默。

这一席宴，相信除了陈话梅和小孩子之外，每个人都话不投机吃的很辛苦。奎强隔着杜庆春，童春年还一直想要跟杨雁套近乎，想知道女人去省委组织部都说了哪些跟自己有关的事情，越是明知得不到任何讯息，就越是无法坦然。

曾几何时，令蓝海洋在青山县公安局放个屁都不响的奎强，现下竟然如同一个初出茅庐沉不住气的小瘪三，李东来忍不住对段雷霆道：“看来，官场也好，社会也罢，说了不算，别人拿捏住生命线的人，不管怎样都难以沉得住气，除非潇潇洒洒破罐子破摔的道一声，爷爷不玩了，撒手而去。”

“说的容易，做的难啊！况且真的撒手也未必就是真英雄。”和李东来的注意力虽然不在同一个点上，但段雷霆同样有感而发，仔细咂摸小声道：“陈国伟方才说亲生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其实要我说，干闺女比亲生女儿的用处还大呐，至少亲生女儿没有办法上床给老爹暖怀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