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娃来到洛阳，他先到火车站货场，找了他认识的老侯。老侯说：“上次你们偷来干活，被抓了回去，领导还把我给批评了一顿，说我包庇流窜犯。我就是再需要人，也不想惹麻烦啊！”

“这次是大队让出来干活的！”

“是吗？那你就多带点人来吧！

“中！”

“得带个证明来！”

赖娃心想，大队能放人出来就不错了，再让开证明不是明摆着让大队担责任的吗？他没敢痛快的答应老侯，就回来了。晚上满仓来找他，把会议的情况说了，问他去洛阳找下活了没有。赖娃就把老侯的话说了，

满仓道：“没问题，大队给开证明。你去组织人吧！”

“老侯说可以多去些人的，我想带二十多个人去。”

“人越多越好！给大家都找条出路嘛！”

“要不，算集体干的吧？这活出力，给大家点补助就行！”

“不用！你们只要一天给队里交两块钱就行了。不过，你得管理好，别在外边惹事儿。”

“哥，你放心，不会给你丢脸的！”

“你去把冬梅接回来吧！”

“现在我去接，她不会回来的。等春节我挣下钱回来再接吧！”

满仓想想也对，就没再多说。赖娃很快就组织好人，带着二十多个精壮劳力到货场干活走了。还有几个人也在县城，洛阳找下了活，带人出去了。村里的木匠、泥瓦匠都有活干了。补锅定秤的，吹糖人爆米花的也挑起了担子游乡去了。王永顺会劁猪，他在自行车上弄根铁丝，上边绑了根红布条，走村串街，喊着“劁猪——”，生意还不错。一时间，村里掀起了个外出找活干活的热潮。

满仓算算，出去的有三分之一劳力。那时候，虽然上边仍然吆喝学大寨，修大寨田，但已没有以前那样认真积极了。满仓觉得也应该给富余的劳力找个挣钱的门路。他和干部们商量，要把粉条厂办起来。粉条厂村里原先就办过，效益还不错，一些设施还在。于是粉条厂很快就开张了。凡是在粉条厂干活的人，一天可以吃一饨粉条汤外，还能补助到五毛钱。所以大家的积极性非常高涨。满仓又把剩下的一些老力集中起来，由他亲自带队，搞起了大寨田。

这天，满仓接到了一封从兰州发来的信，打开一看，是满囤写的。信上说，他已平安无事，让家里不要挂念。还问陈莲芹是否回家。说他要在外边处理些事情，到春节时才回。随信还有一封给陈莲芹的信。

满仓把信给家里人念了念，把给陈莲芹的信递给了陈莲芹。母亲高兴地说：“看来马栓子算的挺准的。他说满囤十月份就出来了，这不刚进十月，就来信了。”

满仓：“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事儿嘛！早晚都得放人。”

陈莲芹看罢信，说：“满囤说，他要再在兰州做点别的生意，挣点钱，回来盖房子哩！”

满仓问：“这信封上的地址是哪儿啊？”

陈莲芹：“是我们在兰州租房子的地方。满囤说，他就住在那里。”

满仓说：“回头我给他写封回信。”

母亲说：“让他早点回来啊！”

满仓回到屋里，铺开信纸给满囤写信：

满囤：

你出去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给家里来信。今接到你的第一封信，全家人都非常高兴。你媳妇回来有十几天了，与全家人处的很好，也逐渐习惯了咱们这里的生活饮食。家里一切平安，勿念。

我现在当了大队支书，工作还算顺利。前几天大队开了个会，决定放大家出去挣钱。每天给队里交两块钱，队里给记一天工分。我想你长期在外吊着，户口没有个落处，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回来吧，把户口落了，再出去也行。现在不像过去那么严了，你想出去干活也行，做生意也行。你不把户口落了，你媳妇和你即将添的孩子户口咋办？总不能当一辈子黑人黑户啊！

我知道你在外边也够辛苦的，也知道你的心思，想光光彩彩的回来。莲芹回来，带回来了四千块钱，这已很不错了，很光彩了。咱妈让你早点回来，我也希望你能早点回来。你自己看情况吧，总之，能早回就早回，不能早回，春节是一定得回来的。你在外，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做生意可以，千万不能干那犯法的事儿，别给咱爷，咱妈，咱牺牲的父亲丢脸。

兄满仓

与此同时，陈莲芹也在屋里写信：

满囤：

接到你的信，真高兴。我已回来半个月了，全家人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听说你出事儿了，咱妈很是担心。还领我去找马栓子为你算了一卦，听说你十月份就没事儿了，她才没那么紧张了。

咱哥现在是支书，村里把人都放出去挣钱了。我想你在外可以心安理得的干些事儿了。但一定有选择的干，违法的事儿咱不干，像贩粮票就不要干了。我回来就没敢往这上边多说，怕家里人为你担心啊！如果生意不好做，你就早点回来吧！我想你，非常的想你！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想勉强你，你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估计着春节前后，我就该产了。到时你一定要回来啊！

你的芹

两封信是各自寄出的，一前一后，邮往了兰州。

一个多月后，地区革委会接到了一封群众来信，信中反映了三冢怀大队放鸟出笼的做法，指出这是在走资本主义道路，是右倾翻案风。还说，大队支书谷满仓仗着自己是县领导的亲戚，一惯对上级的指示精神阳奉阴违，搞资本主义复辟。这封信引起了地区革委会的重视，派出了一个调查组进村调查。调查组在村里调查落实后，就把满仓带走了。

这一下，村里炸开了锅。王海波召集干部开会，说：“看看，当初不听我劝，这下惹出麻烦了不是？各小队赶快派人去把在外干活的人叫回来吧！”

杨长河说：“不能叫，现在只是调查阶段，上级没做结论，咱们去叫人回来，不是自乱阵脚吗？”

于大雷：“满仓走时，给我说了，让该咋干还咋干。毬！我看也犯不到哪儿去！”

万庚：“人都放出去了，现在叫回来，弄得人心惶惶的，也不好。我看还是等等再说吧！”

杨小田：“是那个王八蛋给上边写的信？真是没事找事！”

王海波：“现在事儿已经出来了，大家说咋办？”

杨小田：“我看咱们也给上边写信，反映反映下边的实际情况。”

王海波：“没用的，上边会听咱们的？”

杨长河：“放鸟出笼是集体决定，不能把责任搁在满仓一个人身上。这样吧，我先到公社找找李主任，听听口气。大家该干啥还干！”

杨长河去找了李光星，把情况对他说了。李光星其实早已听说了三冢怀大队的做法，虽然觉得满仓有些鲁莽，但从心里还是欣赏满仓的勇气和胆识的，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听说满仓被调查组带走了，他埋怨道：“他小子长能耐了！在村里搞了这么大的举动，事先也不给我打个招呼？”

杨长河：“打招呼？要是说了，你敢答应吗？”

李光星笑了：“我真不敢！”

杨长河：“其实这主意都是我出的，你去给调查组说说，让我去把满仓换回来吧！”

“我知道这主意肯定是满仓出的，你想不出来的！事到如今，你就别想替他揽责任了！”

“总得想法替满仓说说话呀！他还年轻，正干事哩！我老了，他们还能把我咋着！”

“你先回去，我去找林主任商量一下再说。”

“也中！林主任肯定会为满仓说话的！”

李光星立马赶到县里，找了林兰英。林兰英听李光星把情况说了一遍，问：“你对满仓的做法是啥看法？”

“我觉得满仓做的也没啥大错。农民受禁锢这么久了，也该让他们喘口气了！只是满仓太急了，有点‘半夜鸡叫’的意思。”

林兰英笑道：“你把‘半夜鸡叫’用到这上面，倒有点意思。”

“是公鸡应该叫鸣的，早叫也好，晚叫也罢，只要叫鸣，我想不该有错的！”

“我看这形势是应该往这上面发展的！但枪打出头鸟，满仓就当了这个出头鸟。”

“杨长河来找过我，说主意是他出的，想把责任揽过来。我想这责任不能让基层干部来担，我愿来担！”

“现在不是揽责任的问题，既然满仓做法没错，我们就该如实向上级反映农村的情况，为农民据理力争。你跟我一块到地区革委会去保满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