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秋末冬初的季节。去年办粉条加工厂效益不错，所以今年春上各生产队就扩大了红薯的种植面积。红薯是高产作物，今年红薯就收的特别多。有人就对王海波说，让他抓紧把粉条加工厂接着办起来。但春天的割尾巴运动，已使王海波成了惊弓之鸟，他说啥也不愿办。满仓已被撤了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杨长河虽然还是支书，但很少管事儿了。即使他同意办，王海波也不会听他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年各家分的红薯多了，只好切片，洗淀粉，拉到洛阳去卖。这天早上，玉秀装了一架子车红薯，和王福堂拉着进城去卖。从村里往洛阳去，一路下坡，下到沟底，过了瀍河桥，则是上坡，坡较长，有二三百米。坡下有人专干拉坡的活，一次两毛钱。玉秀他们来到坡前，就有人问：“拉坡不？”

玉秀怕王福堂年纪大了，上坡太费力，就说：“爸，咱雇个拉坡的吧？”

王福堂说：“不雇吧！我没事儿，咱慢慢拉，省两毛钱吧！”

两人就吃力的往坡上拉，拉着拉着，忽然觉得车子轻快起来。玉秀回头一看，见是云霞在帮着推车，就问：“你怎么来了？”

云霞说：“姐，到坡上再说吧！”

玉秀不再吭声，低头拉起车来。云霞和玉秀从杨长河那里排着，也算是表姊妹，所以云霞管玉秀叫姐。玉秀在云霞和满仓处对象的时候，就巴着她和满仓赶快成，因为她怕满仓为她走了极端，终生不娶。她非常关心云霞和满仓的进展，听说她们时续时断，她的心也随着时喜时忧，直到她们结婚了，她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玉秀和云霞不在一个生产队，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但见了面总是要说说话的。

拉到坡上，玉秀停住了车子，两人说起话来，才知道云霞也是和满仓来卖红薯的。他们一直在玉秀的车子后边跟着，到坡前满仓停下车子，云霞就紧跑了几步，赶上来推车了。玉秀对王福堂说：“爸，你去给他们推推车吧！”

云霞忙说：“不用！不用！我们松松的就拉上来了，你们快走吧！”

云霞再三推辞，玉秀只好拉车走了。卖红薯是要穿街走巷的，还要吆喝。玉秀和王福堂都不会吆喝，只好把车子停在一个街口，等人来买。也算行运气，等了一会儿，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问：“红薯咋卖哩？”

玉秀说：“一毛五一斤！”

“我整车子都要，能便宜不？”

“能！俺一毛三算吧？”

那人笑了：“也算公道。我还按一毛五算，你给我送到玻璃厂门口，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玉秀犹豫了一下：“你不会骗我吧？”

那人笑的更浓了：“我干嘛骗你？实话给你说吧，我这是给厂里食堂买的。放心吧！”说完骑车走了。

玉秀拉到玻璃厂门口，那人果然在等。领着他们进了厂，七拐八拐，到了食堂，过了称，结了账，那人说：“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还是装的？”

玉秀觉得有些面熟，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就问：“你是·······”

那人道：“我是罗自强啊！高中一年级咱们是一个班的。”

玉秀这才想起来，罗自强是她高中一年级时的同学，后来转到洛阳上学了，所以印象不深。她问：“你在这儿上班？”

罗自强说：“我爸是厂里的工程师。我来洛阳上学后，赶上文化大革命，也没学到啥东西，后来又下乡当了几年知青。厂里招工，我就回来了，现在是食堂的管理员。你这几年情况怎么样？”

“还行！跟我来的是我儿子他爷爷。”

“满仓怎么样？听说他当兵了，转业了没有？”

玉秀把满仓的情况简单的说了说，又问：“你们食堂也买红薯啊？”

“经常买啊！一是调剂生活，二是可以给职工省些口粮。”

“这一车红薯能吃几天啊？”

“几天？几百号人呢，不到一天就完了！”

“我明天再送一车你要不？”

“要啊！最好多送几车，十几车也行，我们厂里好几个职工食堂哪！”

“行！我明天多带几车来！”

罗自强拿了几个白面馒头，让玉秀带上吃。玉秀说：“不用！我带的有干粮。”

罗自强说：“拿上吧！我知道农村白面缺。你们来送红薯，我们管顿饭也是应该的，不过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只当是管饭了！”说着就往玉秀的袋子里装。

玉秀只好收下。拉着车子走出厂门，她对王福堂说：“爸，你拉着车子先回去吧，我去商场转转，买点东西。”

王福堂把白面馒头掏出了两个，说：“中午泡肉汤吃吧！”

玉秀把白面馒头又装进袋子，从里边掏出两个玉蜀黍面馒头。说：“把这白面馒头拿回去，你和妈吃吧！”

王福堂眼睛就又点湿润，没再说什么，拉上车子走了。

满仓和云霞拉着车子在街巷转悠，一边转一边喊：“红薯！卖红薯！邙山出的干心红薯，又甜又腼！”

快到中午的时候，还剩了有百十斤。满仓说：“不卖了，我给宝成送去吧？”

云霞说：“中！你去吧，我到商场给咱妈买件衣裳。到宝成家别再喝多了，拉着车子呢！”

满仓答应着，拉上车子走了。

洛阳“真不同“是一家很有名气的饭店，搂上是高挡饭菜，楼下是大众小吃。它卖的豆腐汤颇有盛名，与别处真的不同。用现在流行的一句广告词来说：味道好极了！乡下人来城，爱来这儿喝，一毛五一碗，便宜！自带干粮泡了吃，还能省下烧饼钱，省下粮票。早上、中午来喝汤的人特别多，卖票都得排队。云霞在商场给婆子买了衣裳，看看天到午时，就到这儿喝豆腐汤。她看见玉秀也过来在后边排队买票，就买了两张票，然后喊：“玉秀姐，票我买了啦，你过来吧！”

玉秀见是云霞喊她，就走过来，两人去端了汤，坐下后，云霞说：“我带的有馍，你泡上吃吧！”

“我带的也有！怎么就你一个人哩？”

“满仓去他战友家了。我去给他妈买了件衣裳。”

“我今天碰见我和满仓的高中同学了，他在玻璃厂当食堂管理员，他们食堂要买红薯，让我明天多送几车呢，你们也来送吧！”

“中啊！”

两人吃过饭，就一路说着话，走着回来了。一是想多说会儿话，二是为的省个坐车的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