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的小孩儿，杨治文给取了个名字叫红俊。孩子小，离不开娘，玉秀就没有再去上工，在家奶孩子，做家务。她要好的朋友枣花也已经结婚嫁到外村去了，她除了回娘家外，没有地方可去串门，也没有人来找她聊天说话。这样的日子是苦闷的，铁良在家，两人还可说说话，互相排泄一下心中的闷气，铁良去工地走后，这种苦闷孤寂就象阴霾一样挤压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幸好有了小孩，她对着还不懂事的孩子，说呀说的，唱呀唱的，看见孩子笑了，她也会笑起来。她和公婆商量后，买了一只奶羊，一来为家里增加点收入，二来也为自己找点事情做。

腊月二十六天黑的时候，铁良回到了家里。他走进上房屋，见一家人正在吃饭，小红俊放在座婆里，玉秀一边吃饭，一边逗孩子玩。这个座婆有些年头了，因为铁良小时候也曾坐过。玉秀看见铁良进来，问：“你们放假了？”

铁良说：“放假了！”说着伸手去抱孩子。

“我去给你盛饭。”玉秀说着往厨房去了。

铁良抱起孩子，亲着孩子的脸，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铁良一边晃悠着孩子，一边说：“不哭，不哭。不认爸爸了！”

王福堂的女人王氏说：“你胡子拉扎的，扎痛孩子了！”

玉秀端饭进来，放到桌上，说：“给我吧，你先吃饭。”说着接过孩子。

吃过饭，铁良抱上孩子回自己屋里去了。玉秀收拾碗筷到厨房洗刷完后，倒了一盆热水，端进屋里，说：“你洗脚吧！”

铁良把孩子放到床上，一边逗孩子，一边洗脚。

玉秀问：“你们咋回来的？”

“走着回来的“

“四五十里路呢，咋不坐车呢？”

“客车少，人多，我们就走回来了。反正一说放假，心都飞到家里了！”

“活累不累？”

“累是累点，可心里舒畅。”

铁良说的不假，他去工地，来有和建业没有对人说过他的出身，大家对他有说有笑的，相处的很是融洽。

“过罢年，啥时候去哩？”

“初五一大早就得走哩！”

玉秀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棉袄和毛裤，说：“我给你做了件棉袄，打了件毛裤，该过年了，明天换上吧！”

“花这钱干啥？我这旧衣裳还能穿哩！”

“今年工分值钱，又喂了只奶羊，你也该换换装了。”

“得把钱攒住，将来让孩子花哩！”

“钱都存着呢，谁敢胡花啊！”

铁良洗完脚，玉秀把水端出去倒了，回来插好门。把孩子抱在怀里，解开棉袄躺在床上给孩子喂奶。自玉秀肚子大了以后，铁良就在屋里又放了张床，两口子分铺而睡。铁良这时候躺到了到玉秀的床上，一边搂住玉秀，一边逗孩子。

玉秀说：“你先去你床上吧，等我把孩子哄睡了，我去和你睡。你逗着他，他不睡哩！”

铁良就轻轻的在孩子的屁股上拍拍，起身到自己的床上脱脱睡了。等孩子睡着了，玉秀就过来钻进了铁良的被窝。两人一阵缠绵后，玉秀要走，铁良说：“不走吧！”

“你跑了那么远的路，累哩！”

“不累，再睡一会儿吧！”

“孩子一个人睡着冷哩！”玉秀说着拿开铁良的手，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初五这天早上，玉秀要起床给铁良做饭，说：“你过来睡，给孩子暖着，我去给你做饭。”

铁良说：“你睡吧，我起来自己做。”说着就穿上衣服起来了。

铁良先到厨房把煤火捅开，把锅坐上，然后就到院子里把卫生打扫了一遍。按风俗习惯，不到除五家里攒的垃圾是不能倒的，今天正是破五，他把几天来攒的垃圾倒到了大门外的粪堆上。回到厨房，做了一锅烩菜，盛了两碗，端进屋里，说：“你也趁热吃一碗吧！我给你端来了。”

玉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就折起身，披上棉袄，接过饭碗吃了起来。吃罢饭，就听见大门外传来来有的喊声，铁良一边答应着，一边对玉秀说：“我走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饭都在煤火上热着呢，我对咱爹咱妈说了，待会儿起来他们自己吃，你再睡会儿吧！”

“你在工地干活小心点，注意安全！”玉秀看着铁良走了。她没想到，铁良这一去，竟是不幸的开始。

去化肥厂工地的人也在初五出发了。满仓没有去，一来他答应了马革红，二来有兆海在他完全可以脱开身的。

初六这天，公社召开各大队干部会议，主要是听取各大队去年冬天学大寨的工作汇报和今年春天学大寨的计划。公社几个主要领导都参加了会议。马革红先讲了会议内容，便叫各大队挨着发言。

轮到孟石柱发言，满仓就为他捏了一把汗。初二那天，满仓去老丈人家串亲戚，孟石柱过来陪酒说话，知道了瓦沟村也把人放出去搞副业了。满仓不知道孟石柱会怎么汇报，就注意地听。

孟石柱说：“去年冬天我们大队学大寨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因为去年那场洪水来的太凶，太猛，把我们村所有的大寨田都冲毁了，我们就决定集中全大队精壮劳力把冲毁的大寨田全部修复起来。当时有人产生了怕苦怕累的情绪，有人说，搞来搞去，把熟地搞成了生地，头两年都不好好长庄稼。还有人说光指望地里刨食吃不上肉等等。我们党员干部首先统一了思想，以大批判开路，组织群众重温了毛主席《愚公移山》的文章，批判了阻碍学大寨的种种奇谈怪论，在全大队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学大寨运动，主要是修复被冲毁的大寨田。目前已基本全部修好，今年春天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去搞点别的了，比如外出搞搞副业什么的······“

马革红打断孟石柱的话：“这就是你们今年春天学大寨的计划吗？”

孟石柱稍稍愣了一下，马上说：“我刚才说对外出搞副业什么的我们是要制止的。放开手脚搞点什么呢？我们计划向荒沟进军，向荒沟要粮，要组织劳力开垦千年荒沟，争取在几年内把我们那条荒沟开垦成旱涝保收的米粮川···”

满仓听着孟石柱的发言心里发笑。看着他胡讲乱论，面不改色，气不发喘，脸不上红的样子，自叹弗如。同时也有些佩服，觉得当干部也不能太老实了，不然自己吃亏，群众也会跟着吃亏。

该满仓发言了。满仓说道：“我们大队去年主要是修复大寨田，现已完工百分之八十了。这次修，我们特别注意质量，容易被水冲开的地方，我们用石头砌了起来。下一步，我们计划在栽红薯，种棉花前把大寨田全部修好，不耽搁种庄稼。另外，要掀起积肥运动，把修好的大寨田用农家肥上一遍，争取当年种上的庄稼也能得到一个好收成。”

满仓的话虽然也含有水分，但说的实在。与孟石柱的话遥相呼应，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家都发言完了，马革红总结道：“去年我们搞了流沟水库会战，引起了地委的重视，被树立为地区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典型。地区，县，对我们公社学大寨的工作十分重视，让我们把去冬学大寨的工作和今春的计划写个材料汇报上去。刚才听了大家的发言，我心里有底了，觉得有材料可写了。瓦沟大队提出的向荒沟进军的计划非常好，一定要抓紧搞，大张旗鼓的搞！”

马革红说完，李光星接着说：“党中央提出农业学大寨，是号召我们学习大寨人艰苦创业的革命精神，学习大寨人百折不回的革命气概，学习大寨人不怕苦，不怕累，努力改变生产条件的革命干劲。学大寨是个长期工作，所以要因地制宜，既有长期的规划，也有短期的安排。当下主要是抓紧把冲毁的大寨田修好，不耽误种庄稼。刚才满仓同志说到质量问题，我觉得说得很好，为什么刚修的大寨田头两年不好好长庄稼？就是有些人图快，图省事，把油土没有保护好。所以修大寨田时，一定要先把油土掀起来，堆到一边存好，等改过土后，再把油土覆盖上去。另外在新修的大寨田上要多施农家肥，改良土壤。在开展学大寨工作的同时要统筹安排，兼顾其他，比如该锄地了，该下红薯苗了要及时安排。”

满仓从李光星的话里听出了与马革红不同的意思，觉得李光星不愧是基层出来的，说出来的话在行在理。虽然他的话有时也夹杂着一些革命的大话，空话，但那也是革命的需要，形势的需要。

散了会，满仓和孟石柱走到一起，满仓说:“你倒真能喷哩！”

孟石柱说：“不喷不中啊！不喷等着挨批评哩？反正有人爱听嘛！”

“你怎么想出了个改造荒沟的计划？”

“吃竹杆屙篮子——现编的嘛！”

“我知道你们大寨田还有好多没修复好呢，你又把人都放出去搞副业了，这开垦荒沟怎么搞啊？”

“给个棒槌你就当针认了？我不过说说罢了。我们那里偏僻，山高皇帝远，没人会当回事儿的！”

"我怕你将来下不了台！”满仓有点担心地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