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工程结束了，参加会战的人又回到了村里。赖娃的婚期定下来了，他向队里请了假，筹备办喜事。吃过午饭，他去了满仓的家，这喜汛他得先告诉满仓的母亲。

母亲看见赖娃进来，问：“赖娃，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我哥呢？”

“扔下碗就走了，也不知道成天忙的是啥！”

“我哥是大队长，事儿多，娘，你就担待点吧！”

“他忙工作我没意见，可也不能对自己的事儿不上心啊！”

赖娃知道说的是婚事儿，就安慰母亲说：“我哥和云霞正谈着呢！”

母亲关切的问：“真的谈了？”

“真的谈了！我这媳妇还是我哥央云霞给说的呢！”

“你也说下媳妇了？是哪村哩？”

“是云霞一个村的，云霞和她是好姐妹，俩人说好了，都嫁到咱们村的。”

“好好好，这下我就放心了！赖娃，你啥时候办喜事哩？”

“我就是来给你说哩，搁到这月二十六了。”

“二十六？今个是二十一了，还有五天，来得及！来得及！”

赖娃以为母亲说的是时间上来得及，其实母亲是想亲手给赖娃装一套新铺盖。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是把赖娃当自己的亲儿子看待的。她白天装棉花，夜里赶针线，终于在赖娃结婚的头两天把一套新铺盖送到了赖娃屋里。

赖娃也把喜期告诉了全德。全德捋着自己的一撮山羊胡子说:“你小子倒挺有能耐的，谁给说的？”

“我哥给说的？”

“屁！你哥有那本事？”

“真的！是我哥找云霞给说的。”

“你哥和人家谈的怎么样？”

“好着呢！”

“别哄我了！我听说你哥对人家是不热不冷的？”

“没有，没有。”

“是你长河婶说的，还能有假？”

“长河婶不懂，这叫考验，爱情的考验！”

“考验个屁！中了赶紧娶回来才是正事儿！”

“爷，你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了！你就准备给我哥办喜事儿吧！我办了接着给我哥办！”

全德认真的看着赖娃：“赖娃，你是哄爷开心哩不是？”

赖娃一脸真诚的说：“我那敢拿你老开心！爷，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他俩成！”

赖娃可不是信口雌黄的，他知道满仓心里还没过去玉秀这个坎儿，对云霞是敷衍了事。但为了让满仓和云霞走到一起，赖娃想了一个计谋。他曾把这个计谋告诉过冬梅，得到了冬梅的大力支持。

赖娃结婚这天，云霞作为冬梅的伴娘也来了。她碰见了满仓，本想上前说话，但满仓却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这使云霞有些失落，她怨恨地瞪了满仓一眼，只好陪着冬梅进屋去了。

吃过喜宴，云霞又陪冬梅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告辞回去。冬梅拉住云霞不放，说：“别走！别走！今晚满仓他们过来喝酒，你帮我弄几个菜，再陪着喝点！”

“帮你弄菜可以，喝酒我可不干！弄完菜，搭黑我也得回去。”

冬梅想了想，说：“也行！在家挺闷的，咱们去镇上转转吧？”

云霞也想顺便到镇上买点东西，就说：“中啊！不用骑车了，走着去吧！”

路上，冬梅问云霞：“你和满仓有进展没有？”

“不提这事儿了。人家对我没感觉。”

“他心里还没过去玉秀这个坎，你再等等！”

“再等我都七老八十了，凭啥等他！”

“他亲过你没有？”

“死妮子！拿我开涮哩不是？”

“赖娃说满仓是个负责任的人，只要他亲过你一下，这事儿准能成！”

“我拿着猪头找不到庙门了？非得一棵树上吊死不中？”

“我说，真要是机会来了，你可得抓住！”

“那也得有这个机会哩！”

“没机会创造机会也得上啊！”

“我说今天你咋说话颠三倒四的，是不是高兴迷了？”

俩人说说笑笑往镇上走，到镇上转了转，买了点东西就往回赶。回到家里，天就黑了，两人进到厨房，弄了几个菜，云霞就要走。冬梅说：“别走了，住处都给你安排好了，明早再走吧！”

“我才不在儿当电灯泡呢！”

“不是，赖娃说，晚上满仓想过来和你说说话。”

“你就编吧！”云霞说着犹豫了一下。

“真的，真的！不信你问问赖娃！”

正说着赖娃进来了，也说：“我哥说了，今晚上他来喝酒，完了他要和你好好谈谈哩！”

吃过晚饭，冬梅把云霞领到新屋隔壁的窑洞里，说：“你就住到这屋，等满仓喝完酒，他就过来找你。这铺盖都是新的，还是满仓他妈给装了送来的。你可要抓住机会哟！”说着倒了一杯水，递给云霞：“你要是困了，就先眯一会儿，估计他还得一会儿哩！”

冬梅说完，拉上门，出去了。云霞心里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走吧，两腿不听使唤，想留下来听听满仓究竟是啥想法；不走吧，又怕别人说闲话，要是满仓和自己成了倒没啥，要是满仓与自己摊牌，拒绝了这门亲事，自己岂不难堪？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也许满仓回心转意了呢！

云霞把冬梅倒的水喝了下去，谁知一杯水喝下去，便觉得困的不得了。心想，反正还早，我先眯一会儿吧！便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赖娃家有三孔窑洞，中间是他的新房，云霞睡的一孔在西边，东边的一孔做了厨房。酒宴就摆在厨房里。赖娃备好了菜，备好了酒，就等着满仓他们来。等了一会儿，满仓和杨建功、马万庚，还有几个人来了。杨建功是长河的大儿子，马万庚是马武经的大儿子，另几个都是和满仓、赖娃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大家在厨房坐下，赖娃倒上了酒，说：“今个儿，放开喝，来个一醉方休！”

满仓心情郁闷，也正想喝酒，也说：“对！不醉不走！”

正喝着，闹新房的人来了，有人在喊：“赖哥！赖哥！”

赖娃说：“你们先喝着，我去一会儿再来。”

赖娃来到新房，见大闺女、小媳妇，小伙子、小孩子挤了一屋。其中有满仓的第第满囤，马革红的妹子水红，马万庚的弟弟万奇，建功的弟弟建业。

当时农村的文化生活贫乏，闹新房，耍新媳妇成了大家的一项乐趣。耍新媳妇分武耍，文耍。武耍要过三关，一是摘花：把一朵花儿插在高处，让新媳妇摘，还要念诗。男的念：高高山上花一朵，女的念：妹妹想摘够不着，男的再念：够不着了该如何？女的接念：求求哥哥抱抱我。然后新郎抱起新娘把花儿摘下来。二是啃猪尿泡：把一个猪尿泡吹大，挂在屋中，让新郎新娘把它啃破，男女两人得配合住用头往一起挤，后来改进成了啃气球，啃苹果。三是火车挂勾：新娘靠墙噘起屁股，新郎也噘着屁股倒退着往新娘身上靠，等屁股对屁股的时候，新郎用手抠住新娘的屁股沟子，新娘喊声“挂住了“，然后新郎再把新娘倒背到床上才算完事儿。

文耍呢，一是让新娘或新郎说个笑话，大家不笑不算。二是叫新娘哼小曲儿，哼的小曲得和结婚有关。象“新媳妇，上花轿，噼哩叭啦放鞭炮，往常都是一人睡，今晚俩人咋睡觉？”还有，“小两口被窝练摔跤，一不小心闪了腰。早上起来照镜子，嘴唇肿的多么高。”等等。不管武耍，文耍，都是折磨人的玩艺儿，新娘、新郎还不能恼。所以有句话说“不怕园房，就怕闹房”，有本事的可以把人哄走，没本事的就得挨整。有的新媳妇被耍了半截，就受不了跑到婆子或小姑子的屋里去了。大家等不着，这才嘻嘻哈哈地散了。也没有人那么认真，不过是图个热闹，图个喜庆罢了，这叫穷开心。还有听房，有时候新娘新郎刚躺下，想做点什么，会从床下钻出一两个小孩儿来。两口子说话也得小心，说不定窗外就有人在偷听哩！当然这些风俗随着时代的进展，也会有所改变。

那么，今晚上到底是武耍还是文耍，得等赖娃来了才能决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