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调皮鬼！不是说今天有好多客人来，不要出家门的么！快点回去！”小夏一鞭子打在老牛屁股上，同时冲着那群孩子大吼出声。

那群孩子于是嘻嘻笑着从水里爬出，阳光照耀下孩子们麦子色的皮肤，粼粼闪着光，远看过去就像跃出水面的鱼。

“真好看……好像人鱼……”喃喃的，关鱼把自己脑中的想象说了出来。

小夏手里的鞭子顿了顿，半晌闷声说：“好看的才不会是人鱼，人鱼都是妖怪。”

关鱼的注意力一下子由自己的思绪拔出，吃惊地抬起头，盯着男孩挺直的脊背诧异问道：“你见过人鱼？”说来也奇怪，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从上了那艘船开始，就不断听到和人鱼有关的事情，次数一多，连她都开始对这个词过敏起来。

“嗯，见过几次。”小夏没有回头，手里的鞭子挠痒痒似的，挥在老牛身上，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被海水冲过来的……就在村子里捕鱼的网里，没有下半身，上半身也烂了……非常恶心。”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小夏的声音越来越闷，“人们告诉我，那个是人鱼，被人吃掉的人鱼……”

想象着小夏所说的画面，关鱼也皱了皱眉，不过皱眉的原因却和那幅画面无关，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件不知道比较好的事情……

“捕鱼……啊，我发现这个村子似乎没有种庄稼呢，大家是捕鱼为生么？”关鱼换了个话题。

“嗯，原来主要是捕鱼，现在也靠观光过日子，村长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

“小夏会捕鱼么？”关鱼笑着问。

“会，从小就会了，不过我不吃鱼，我不喜欢鱼。”有点苦恼的，小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不像现在城市里和他同龄的年轻人染得花花绿绿的头发，小夏的头发是一种浓重的黑色，皮肤很白，完全不像海边曝晒长大的孩子。白皙的手指配上墨一般的头发，阳光下有种奇异的美感。

就在关鱼还在盯着小夏的后脑勺看的时候，车子停在一栋民居前。很简单的房子，结构简单到让关鱼有点质疑它的结实程度。

“谢谢你，小夏。”苏舒笑着对小夏道谢。

小夏率先进了屋，不多久，屋内出来一个女人。女人警惕地看了眼苏舒和关鱼。苏舒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女人，女人看到信之后，悲伤地哭了起来。小夏在旁边又敲又晃，女人才愣愣地止住眼泪，拿着信进去了。

再次出来的时候，女人的眼睛肿得厉害，看来进屋后又哭过了。

“辛苦了，邮差先生进来喝杯水吧。”女人看了眼关鱼，接着说，“女孩子也进来吧。”

屋里没有别人，应该是刻意避开了。女人给关鱼和苏舒端上两杯水。老实说，那水关鱼根本喝不惯，又苦又咸，没有净化好。那个邮差却喝了一杯又一杯，仿佛完全尝不出异味。

对方的态度委实称不上热情，等他们坐下后，女人就一直发呆，坐着坐着就又流下泪来。只有小夏一直在旁边笑得阳光灿烂，让关鱼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

“你们歇着，我……进屋一下。”女人用手背抹了抹眼泪。

想到对方可能想要整理一下仪容，关鱼点点头表示对方请自便。

其实作客作到这种份儿上，知趣点儿的客人应该提前离开，关鱼其实也是想离开的，可是她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如何处理外婆的遗体。

她想问，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喝水太多的邮差果然开始找厕所了，小夏自告奋勇带苏舒去厕所。微笑着目送两人出去之后，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客厅，关鱼咬了咬嘴唇，最终站了起来。

或许她这样做确实有偷偷摸摸的嫌疑，可是她找不到别的方法。关鱼看了眼苏舒他们出去的门口，然后向刚才那个女人走进的那扇门走去。

进去之后是个厨房，另外还有两扇门，关鱼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两扇门，听到了从第二扇门里传出的轻声说话的声音。

关鱼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阿妈，您别哭了……”

“熙颜那丫头终于回来了……”

果然——这里的人果然就是外婆的娘家人！

心里的推测被证实，关鱼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里的人也是她的家人！

这个认知让关鱼的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可是不知道事情过往，贸然相认似乎也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继续听下去，之后也一直是那个女人劝着自己阿爸阿妈的声音。关鱼一开始还没有觉出什么，后来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外婆的阿爸阿妈竟然还活着！天！那岂不是相当长寿？

心里正在惊讶，关鱼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

“阿莲，你有没有听到门口有什么声音？你过去看看，最近老有小贼。”

关鱼慌忙向四周看去，打开了另一扇门，躲了进去。

心脏怦怦跳着，她屏住自己的呼吸，听到在自己关门之后，对面立刻传来了开门声，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起：“什么也没有，阿爸你听错了吧？”

里面的老人不知咕哝了什么，关鱼随即听到关门的声音。

松了一口气，关鱼正打算开门出去，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呼吸声？

因为怕被发现，她刚刚明明一直屏着呼吸啊！怎么可能……

可是她确定自己听到像是有人松了口气的声音，虽然转瞬即逝，然而那个短暂的声音却足以引起关鱼的警惕。关鱼冷静下来，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嘴，继续屏住呼吸，然后眯着眼睛向房间内看去。

这里可能是储物室，光线很暗，关鱼努力地适应着光线，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房间的右侧，心跳越来越快。

她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她知道那里有东西。

她就是知道。

对方似乎已经发现自己注意到“它”了，仿佛恐吓她一般，故意发出让她能听到的呼吸声，关鱼似乎还听到了对方吸口水的声音……

不是人！

不知道为什么，关鱼脑子里忽然有了这个想法。

关鱼有些害怕了，她想要拉门离开，可是视线完全不敢离开那个角落，她只能面对着那个角落，双手在身后摸索着门的位置。就在这个瞬间，她听到了一声短促的破空声。

那东西朝她扑过来了！

腿上一阵针锥一般的刺痛，关鱼立刻明白自己被对方不知用什么东西弄伤了。一股温热的液体随即顺着她的大腿淌下来。

她皱着眉，想推开对方，却被手上的触感吓得愣住了。她刚才摸到了什么？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湿润，冰冷，而且……滑腻。

关鱼惊呆了。

之前受伤的地方又是一阵疼痛，比之前更甚的痛，她感觉自己被对方咬住了！

“唔——”嘴里忍不住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关鱼用力推开对方，出人意料的，那个东西竟然被自己轻易推倒了！看来这应该是一种动物，敏捷，迅速，可是力气并不大。

”它“被关鱼推倒之后，并没有重新扑过来。关鱼趁机向暗处躲去，防备着可能有的第二轮攻击。这时，她忽然眼睛一亮，发现自己躲到了一个柜子后面，这里大概就是那东西之前藏身的地方。

关鱼身后的墙上有一个洞，那东西可能就是从那里爬进来的。这时，门吱呀一声响了。因为位置的缘故，她看不到门口的情形，可是因为那突然出现在地板上的长方形光亮，她知道有人开了门。紧接着，她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一阵急促的咚咚声过后，又传来了女人和老人的对话声。

“阿爸，你果然没有听错，屋里有贼，那个毛贼又来偷东西吃了。”

“快把它赶出去，把那恶心的东西赶出去！”远远的，是老人夹杂着咳嗽的声音。

“它跑了。”

“又让它跑了！该死！该死！”

关鱼的腿又一阵刺痛，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快点离开。于是她慢慢矮下身子，钻过身后的那个洞逃到了屋外。

她的腿疼得厉害，不过眼下却没有时间让她处理伤口。她把包里的上衣拿出来系在腰间，利用衣物遮住流血的伤口，然后尽量自然地向房屋正面的方向走去，在拐角处，她碰到了小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