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它’就被送到我这里来了。‘它’脱离了海难，可是心却没有回来，‘它’成了严重的食人癖者，会出其不意地攻击人类，甚至吃掉了看护‘它’的护士。我辅导的时间不长，也完全无法辅导‘它’，于是我辞去了之前的工作……”关鱼叹了口气，“我其实是个胆小鬼，心理压力太大了，‘它’每天都在给我讲故事，最后崩溃的人是我，那时候我每天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人间地狱……几年过去，我以为我可以忘记的，谁知道老天爷就像提醒我似的，让我亲自遇上一回……”

关鱼的故事讲完了，大家都愣住了。半晌，苏舒第一个清醒过来：“你累了，回去歇歇吧，我们已经把……把他抓住了，今天不会有事了，你好好歇一下吧。”

小夏小心翼翼地把关鱼扶了回去，这个大男孩，明明他才是本次遇难者中年纪最小的，然而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关鱼。

躺下的时候，关鱼感到面颊灼热，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许歌坐在她身边，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睡吧，医生，你会好的。”

关鱼紧紧闭上眼睛，然而更多的泪水却从眼眶淌出。那双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她迷迷糊糊陷入了不安的睡眠。

她为什么不安？犯人已经抓到了，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逃生的问题，可她为什么依旧感到莫名不安？

关鱼努力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心里依旧有种强烈的不安，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与此同时，和仇天在船里为尸体做善后工作的苏舒，在常信然曾经睡着的地板下发现了一个盒子。那是个普通的便当盒，然而在这里发现就很不寻常了。

“苏舒，你发什么呆？快点帮我把严俊明的……弄进去，哇——他的手掉了啊！吓死我了！”仇天在一旁忙着，对于苏舒的呆愣并没有太留意。

然而，苏舒的表情却越来越不寻常。仇天终于注意到了，奇怪地问：“你拿的是什么？哎？这不是船上生鱼便当的盒子么？你从哪里找到的？”

生鱼？苏舒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我吃的是鱼肉啊！我吃的是鱼肉！”

常信然不断叫嚷的话忽然出现在苏舒的脑海里。此时这个便当盒的出现，让他的脑中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不想相信而已，但越想，就越是觉得那才是事情的真相……

“喂！苏舒！你要到哪里去！回来啊！”看到苏舒忽然一声不吭往外跑，仇天急忙追过去。

“我们错了！我们弄错了！”苏舒头也不回地跑着，他跑得太快，差点被自己绊倒，“常信然不是凶手！他吃的就是鱼肉！他吃的是那个盒子里的生鱼肉！真正的凶手不是他，真正的凶手是……”

常信然被绑在一块门板上，他骂着想出这个主意的人。骂着骂着骂累了，他看看空无一人的房间，张嘴就喊：“送水来！你们想渴死我么？快点送水过来！”

他很想拍几下地板配合，或者能拍几下身后的门板也是好的，可惜现在他被绑得好像上祭用的猪公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许歌听到喊声，从旁边的房间走过来。看到双手空空的许歌，常信然原本想要开骂，眼珠忽然转了一转，讨好地说：“好姐姐，我们交情一直不错是不是？我真的没有吃人！我吃的是鱼！我知道哪里还有鱼肉，你帮我松绑，我带你去吃好不好？你一定饿了吧？我知道你一定饿了。”

许歌在他前面站住，只是看着他，却并不帮他松绑。

“好姐姐！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我说了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我怎么可能吃人，你相信我不？”他吼完，看到许歌点点头，心中大喜，放低声音继续说，“我就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既然相信我，就帮我松开啊！我们一起逃出这鬼地方！”

许歌怯怯地往常信然身边走了几步，半晌转过身，从后面拿出一把剪刀。

常信然当即不再吭声，乖乖等着许歌拿着剪刀过来给自己松绑。

许歌确实拿着剪刀过来了，可她用剪刀划开的不是绑住常信然的绳索，而是——

常信然的喉咙！

常信然眼睁睁地看着许歌持着剪刀向自己抡来，“呲”的一声响，脖子上传来一阵灼热感，滚烫的液体喷出来，淌了他一胸一身。

他惊恐地低下头，看到那刺目的红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咙破了！

被许歌切破了！

心中大骇，常信然想要呼救，却发现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灼热感过后，他感到了剧烈的疼痛，紧跟而来的，就是巨大的恐惧。

许歌拿着剪刀在常信然的脖子附近不知做些什么，常信然只能听到一声声咯嚓声，似乎是切割什么东西时发出的特有的声音，并不清脆，很实在。

常信然的手脚无法自控地痉挛着，血色从他的脸上慢慢消失，体温也在迅速降低。

许歌还是那样慢条斯理地剪着，最后她拿出一条红色的肉，在常信然面前扬了扬，忽然笑了。她把那红肉一样的东西吃了下去，沾了血的嘴唇轻轻凑到常信然耳边，低声说：“我相信你，我相信那些人不是你吃的，因为……那些人都是我吃的。”

于是，最后的血色，也从常信然的脸上褪去。

4

“睡吧，医生，你会好的。”

谁在和自己说话？关鱼迷迷糊糊地想着，是了，是许歌的声音，那句话是刚刚睡前她对自己说的。

想明白了这点，关鱼本该没有疑惑地安稳睡下了，可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大。

“睡吧，医生，你会好的。”

还是那句话，在她耳边轻轻响着，就像催眠曲。

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许歌很少叫自己医生，她之前都是叫关小姐，很客套的称呼，全世界通用，可是刚刚，她却叫自己“医生”。

是很熟悉的称呼，可实际上关鱼已经很少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了。当了全科医生之后，她一直要求别人叫她关小姐，或者直呼其名也可以。她讨厌别人叫她“医生”。

会叫她医生的人……是在很久以前才有的。在她还在警察局当心理医生时，有个人一直用这样甜甜的语调叫她“医生”——

“医生，你今天看起来也很美味唷！”

“医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大海上面，我见过一个女人和你长得很像哦。”

“我猜她是Ｏ型血，你知道么？Ｏ型血的人肉会比较好吃……”

“不想听了么？人家很喜欢给你讲故事的。”

“你说你困了？想要睡觉？”

“好吧。”

“睡吧，医生，你会好的。”

……

回忆中止于一句话。记忆中那张充满褶皱的怪物一样的脸孔和许歌的脸一下子重合在一起，关鱼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

“许歌！是许歌！许歌是当年那个‘它’！”关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天……她完全没有认出她来！她早就该猜出来的！

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最早戳破她医生身份的人，不就是许歌么？根本不是因为消毒水的味道！许歌认出关鱼是因为关鱼给她做过心理辅导！许歌更加不是什么警察，她是被关鱼辅导的犯人！听说“它”后来还是改不了食人癖，不断袭击路人，成了躲躲藏藏的逃犯！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鱼。”

“我见过的。”

“告诉你们，人鱼肉很好吃哦。”

“嗯啊，吃过的，告诉你们，吃了人鱼肉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哦，我今年已经三百八十七岁的，怀里这个是我的曾曾曾曾……曾孙子，因为长生不老，身份就成了很大问题，每天都过着躲躲藏藏地生活，很是辛苦呢。”

“嘻嘻！我也是很正经的啊！人家真的已经三百八十七岁了！”

许歌根本没有隐藏，早在一开始她就说了实话不是么？只是关鱼自己没当真！

那个孩子……关鱼想起了浩浩的哭声。那个孩子根本就是被她抓来的吧！被一个食人癖者抓来能有什么用途？自然是——

关鱼想起了那个夜晚，许歌半夜爬起来抱着儿子的尸体，当时自己还很同情她，以为那呜咽的声音是哭声，然而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她半夜饥饿，啃噬孩子尸体的声音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