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意想不到的故人
余亦鸿犹豫了很久,直到黄昏日沉,六点将至,这才推开车门,走向不远处的苦茗茶轩。
之所以犹豫了那么久,倒不是怕师父布下埋伏暗算自己,如果师父想要对自己不利,今天在那小巷里等着自己的就不会是带着纸条的保安,而会是荷枪实弹的保镖。余亦鸿心里知道,自己不敢见师父,是因为没脸见他。
当初跟随师父学艺的时候,余亦鸿也曾是个满心赤诚的好青年,一心想着如何帮助人们摆脱恶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可是数年光阴过去,生活的压力和物质的欲望将自己扭曲成为了钱而杀人的凶徒,试问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师父?
但是逃避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是师父守着杨世丹,那自己永远不可能有得手的一天,既然师父约了见面,索性就跟他把话挑明了,有什么问题大家划下道来!
跟着侍者上了二楼,余亦鸿看见师父坐在靠窗的雅座上,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
“师父。”余亦鸿走过去,深深一礼。
“坐。”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不苟言笑,这就是师父。
余亦鸿依言坐下,张口想要说话,师父却抬手阻住了他的话头,端起茶壶在两人面前的茶碗中注满茶水。
“喝。”师父端起茶碗吹吹,尝了一口。
余亦鸿也尝了一口,只觉得口舌生津,满腹醇香,赞了一声:“好茶。”
“既然知道是好茶,”师父放下茶碗,轻声道,“又何必在外面犹豫那么久呢?”
“你……”余亦鸿的瞳孔迅速缩小,“你派人跟踪我?”
如果师父真的派人跟踪自己,那么他请自己过来的意图可就耐人玩味了,难道真的要对自己不利?一想到这茶楼里或许早已是十面埋伏,余亦鸿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
“用不着跟踪你,”师父摇头,叹息道,“以前你去游戏厅的时候,也是这样在门外犹豫不决,一下就把你试出来了,这几年你可没长进呐。”
“少了师父的指导,弟子资质驽钝,当然进境缓慢。”余亦鸿听得数落,忙用茶碗掩住脸上的羞惭,“弟子还有一事不明—您和杨世丹是……”
“杨世丹是洪门的‘恒侯’,而我在洪门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师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精光宛如神剑出鞘,余亦鸿心头一惊,正觉得不妙,师父却已经把话题岔了开去,“不过你本事虽然没什么长进,这些年,钱应该挣了不少吧?”
师父的话含糊不清,但分明对自己的近况了若指掌,余亦鸿叹息一声,索性也不再遮掩,颔首道:“是挣了些小钱,只是这些年来找不到您老人家,没办法孝敬您,徒弟心里有愧。”
“师父不用你孝敬,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师父点点头,端起茶碗浅啜一口,漫不经心的道,“师父只想知道,你挣的钱,够不够自己今后的花销?”
余亦鸿做了四年杀手,大大小小的单子接过几十个,四年下来是攒了笔不小的数目,若是省着点花,倒也够他用一辈子了,但—做杀手来钱容易,这些年余亦鸿大手大脚的挥霍惯了,哪还能过清苦日子?
好歹也要争口气!余亦鸿这样想着,咬着牙逞强点头。
“既然这样,听师傅一句话。”师傅叹息一声,罕见的露出柔软神色,劝道,“收手吧,去找个好姑娘,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余亦鸿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的师父。他看得那么深,像是要把师父整个印进心里去。
良久,他轻轻地点头,说:“好。”
余亦鸿站在街边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十多台大大小小的电视播放着同一条新闻。
面无表情的新闻播报员看着稿子,漠然念道:“……发生在新界沙田区的恶性连环杀人案,警方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已经确定了凶手的身份—包元宏,男,51岁,目前正在潜逃中,警方已经发出全面通缉,如果各位观众见到屏幕上的这个男人,请速与警方联系……”
画面一闪,已经切换成一张男人的照片。那是一个削瘦但精干的老头,一双精亮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镜头,狰狞的笑脸上还溅着血点。
余亦鸿瞥了一眼那张通缉犯的照片,摇摇头,不屑地嗤笑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