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怡君如同乌云覆面，饶是怒到极致了，可是家族教养倒使得她没有过于失态，只是斜睨了一眼韩晓，那目光如同寒剑，而她转身望向高湛的眸光，却又熠熠闪着泪光，“夫主，你莫要听和士开一家之言，莺歌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分明就是和士开这个家臣勾引了我家丫头，如今他为了活命，倒是先诬陷我的丫头了！”

“和士开，你！”

莺歌本是被和士开勾引，一下迷乱了心智，而如今在众目睽睽下，那情、欲渐渐被现实冲刷淡了，终于品味出这隐藏在靡靡情事下的残忍来，只是她到底对和士开狠不下心，望着他的秀美面庞，那么怀着幽怨、伤心地深深叹了口气。

和士开却丝毫没有将目光往莺歌身上掠去，反而被尔朱怡君的话语吓得一跳，就这么在地上打着滚，滚到高湛身边了，抱着他的腿，哆哆嗦嗦地说道：“莺歌小娘子你便饶了我吧，我实在是不喜欢你——”

莺歌万没想到自己对他心软，而他竟这般落井下石，她听得耳边四下起伏的笑声，那嘲笑着她不知廉耻的言语，霍然就在她的心上撕了一大道口子。

而和士开却兀自在她伤口上撒着盐，似有些羞答答地将揣在怀里的鸳鸯涤递给了莺歌，说道：“莺歌姑娘，这东西我便还了你吧——”

莺歌只是木然地看着，那鸳鸯涤鲜艳的颜色灼了她的眼眸，让她心底“吱溜”窜出怒气，她猛地夹手抢过，用牙齿咬着、要手指撕着，直将那布条撕扯得不成样子，她头发散乱，状似疯癫。

胡楚伊瞧着她那副样子，便不免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悲凉。

尔朱怡君见莺歌闹得不成样子，便嘶哑了声音对左右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她给我带下去！”

尔朱怡君的家奴便窜出来将莺歌强行拖了下去，莺歌脸容扭曲，鼻翼呼张“哧哧”之声声嘶力竭地喊道：“和士开，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尔朱怡君咬唇，强抑下了怒气，向高湛低声道：“怡君管教无方，惊扰夫主了。”

高湛淡淡一笑，“本就小事而已，你又何必小题大做。士开我便带走了，至于莺歌，你也不必太苛责了，毕竟也是个水灵的丫头，这般倒是可惜了。”

莺歌与和士开偷情，尔朱怡君倒不是如何恼怒，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而高湛这番话，却是压倒在她心底的一根稻草，她霍然警醒，想起自己与和士开的这番事，莺歌可都知晓，这个祸端不除怕自己是无宁日了，当即敛下怒色说道：“是，臣妾知道如何处理。”而她眸光杀气一敛，却被胡楚伊和阿烈看在了眼里。

胡楚伊低声叮咛：“你要多注意莺歌这边。”

阿烈点头。

胡楚伊随着高湛离去的时候，眸光掠过和士开，他眸中露出的混杂着欲望和掠夺的情绪，让她心中极为不安。

次日胡楚伊倦怠在妆台前，白玉般的手指攥着象牙梳子，一下一下，缓缓梳着她如漆般的长发，偶尔顾盼窗外，亦婉转撩眸，见得高湛慵懒躺在床上，便扬唇娇媚一笑，这般景象，倒也旖旎。

紫笙端着漱口的香叶茶在门外，透过虚掩门缝，见得二人这般缠绵模样，倒是犹豫了一下，一时不敢进得门来，倒是胡楚伊瞧见她了，放下梳子，扬声道：“紫笙，进来吧。”

紫笙方才进来，伺候着高湛和胡楚伊洗漱，却又有些怯怯地站着，似有些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胡楚伊眼观伶俐，饮了一口香叶茶，吐在杯子里，抬头问道：“紫笙怎么了？”

高湛也笑道：“紫笙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紫笙禀道：“是阿烈……辰起练剑的时候见到有人跳了烟波池，连忙跳下去救了，救上来的时候才发现是莺歌。听说昨晚尔朱夫人对她动了私刑，她受不住了，瞅了个没人的时候就去跳湖了……”

胡楚伊拿了个团扇，慢慢地一下一下摇着扇子，她自然明白其中原委，若不是她叮嘱阿烈照看着莺歌，以尔朱怡君的性子，她动了杀机又焉会给莺歌活口，不过是她让阿烈救下了莺歌，然后演下这么一出引得府里众人的注意罢了。她偷偷觑着高湛，生怕他会看出端倪，故而以团扇遮面。

高湛眸子微睁，蕴了一抹憎恶的影子，而浮上面容的却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怡君她的性子倒是越来越烈了，莺歌怎么说也是娘家跟过来的陪嫁丫头，也不过是犯了这么点小错，她也这么痛下狠手，未免太让人心凉了。”

胡楚伊含笑低头，“莫不是尔朱夫人生气的不是莺歌犯了错丢了人，而是因为和莺歌在一道的是和大人？”

高湛眸色一凝，旋即释然说道：“士开素来放浪形骸，怡君倒也从来不会多说什么，想来她是没想到自己身边人也会犯这个错。不过话说回来，士开是这般容貌和品性，确然会引得女子注意乃至投怀送抱，也不足以为奇。”

胡楚伊听得高湛对于和士开这般放纵，心中也不免犯疑：高湛和和士开当真便是普通主仆关系么？

当时北齐蓄养男伎成风，胡楚伊想着和士开较女子更有几分娇媚的容颜，不免有些存着疑惑，但是却并不觉得难过，甚至隐隐还有几分庆幸。

胡楚伊叹道：“可是我总觉得这般私自处罚婢女总是不妥，日后他人说起广平王府的女眷，原都是这般残暴，却也有伤王爷颜面。只是如今尔朱夫人与我是平妻之位，我也没法说得她几句了。”

高湛闻言不免付之一笑，“你这个狭促的小东西！说着这么多便是为了平妻之事兀自闷闷不乐么？”

胡楚伊娇嗔道：“夫主难道说不是么？尔朱妹妹的家世本来就比臣妾优越，如今更是和臣妾平级了，尔朱妹妹性子素来就烈，如今更不会将臣妾放在眼里了。”

谈笑间高湛已在紫笙伺候下穿好衣裳，藏青色的长衫，衬以碧色的腰带，愈发衬得他身姿挺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