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么繁华的都市，夜晚都会让它变得荒凉，就像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野。

黯淡荒凉的路灯照耀着灰暗的路。我在路边的烧烤摊旁搓着手，等待着香嫩欲滴的羊肉串。虽已入春，但天气依然寒冷，我的脸被冻得通红。

一个寒假过去，我非但没有发胖，反而瘦了。颧骨从皮肤里戳了出来，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

这是什么导致的呢？我想，兴许是思念吧。

芷涵淡淡的微笑总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很想控制我自己不去想她，可是我无法阻止自己的念头。这些念头恍若细长的触角，像藤蔓一样伸展，侵吞我浑身上下所有的土地。

直到开学，心底知晓可以和芷涵再次相遇，我才恢复了一丁点食欲，才感到饥饿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忍受。

吃完肉串，踱步走到宿舍门口，望着亮着灯的寝室，我的眼里静悄悄地绽放出鲜有的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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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宿舍的我，感觉一个寒假就像梦一般轻悠逝去，显得极其虚幻。只有那被风吹动着的窗帘、偶尔打在脸上的冰冷寒风才使我感觉到真实的力量。

寝室里，人都到齐了。

作霖、嘉熙、肖阔均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只是每个人的目光所包含的意义不同。作霖的眼神有一种隐藏很深的漠然，嘉熙的目光透着某种企盼，肖阔则嘴角倾斜有种看戏的意味。

见我没说话，嘉熙托着腮说：“芷涵已经回校了，你的计划可以开动了。”

我思虑片刻，慎重地说：“是的，首先，我们要走好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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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开学后不久，连续几日的阴天总算让位给了温情脉脉的晴日。阳光就像无数条交织的金线，透过交叠的繁枝，洒在眼前。

特别是到了夕照时分，寝室满满地被夕阳染成一片橘色。那种宛如水彩般鲜艳晕染开来的亮光，让人双目刺痛。

我打着电话，那一头连接着一个寒假未见的芷涵。

“现在这季节，正是踏青的好时候。”迎着略带青涩气息的微风，我的头脑一片晴朗，前所未有的清新通透，“要不我们组织一下吧？”

“有谁？”似乎是受到天气的影响，芷涵的笑声格外灿烂。

“你和芳菲，还有嘉熙。”我顽皮地笑着。

站在我身旁的嘉熙，带着玩味的神色对眼镜哈了口气，用布轻微擦拭。

“好啊，你安排好时间通知我。”她的笑声如春风，吹过厚重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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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太阳被薄云缠绕，落在人身上极其舒适。

我和嘉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待，视界里呈现出的一切，仿佛一场慵懒的梦境。

嘉熙立在阳光下，皮肤恍若被照的透明：“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忐忑不安……”

我目光徐缓地看向他：“别紧张，又不是初次见面。”

嘉熙默默闭上眼，思绪飘零。

记忆仿若花苞，在枝桠上团团簇簇地绽放，带着一丝岁月的甜香，萦绕在鼻息间。我想起了上个学期的种种过往，想起了荒唐的，搞笑的，忧郁的，飞扬的，愤怒的，喜悦的片段，想起了很多很多。

回忆缠着我的思绪，直至芷涵与芳菲从幽深的门洞里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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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见到我们，一双羚羊般清澈的眼睛弯弯地对我们笑了笑。

嘉熙和她视线交错，交汇时涌现出灵犀相同的惊喜，纯粹而羞涩，热烈而颤抖。

“好久不见。”望着久别重逢的芷涵，我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悸动，保持平板的语气说，“又变漂亮了。”

校园里那随风摇晃的柔美垂柳，好似她美丽的睫毛，将她的眼眸勾勒的越发迷人。

“少来。”芷涵扑哧一笑，牙齿洁白整洁，“走，我们出发吧。”

天空没有一丝云，蓝色苍穹深邃的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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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上大巴，来到城市公园。

道路两旁的杉树为地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不时可以听见树林深处传来的鸟儿振翅声。

整座公园很安静，充斥着温和的空气，微弱的风穿过树叶之间的空隙，把树枝吹得沙沙作响。

渐渐地，嘉熙和芳菲走到了前面，我和芷涵落在后面。

“你察觉没有，他们俩这样子很般配。”嘉熙和芳菲并肩行走的样子，很像一对璧人。

嘉熙距离握住芳菲的手，只有一个停止呼吸的距离。

芷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额前那一缕倔强的刘海轻轻地跳动。

“你洗头了？”我问。

“嗯！”芷涵点头，“今天早晨刚洗的。”

她扒拉着自己的长发，掀起来一缕一缕细细地看，那些头发扯起洒落，像是一层黑色帷幕。

“我……可以仔细看看你的头发吗？”我声息微弱地问。

“可以啊，顺便帮我看看有没有分叉，虽然我已经剪掉一些了。”芷涵背过身去，把一头黑色锦缎般的长发展示在我的面前。

我离她很近，只要我再靠近一些，就能在她脸庞上吻一下。

一想到这个镜头，我的心就开始微颤，像是风里落下的一片叶子。

我不知道现在芷涵的心里，对我有没有那么一丝异样的情怀，我仅仅只能用指尖轻划过她的发尖，仿佛划过纤细如丝的时光。我揽不住它，只能在风一般的触感里去见证曾经有过的一切。

“有分叉没？”芷涵柔软得像只羽毛枕头般的声线，打断了我旖旎的遐想。

“没有。”她的长发是顺滑的，像是丝缎，一点点的分叉都没有。

“那就好。”芷涵转过身来，笑容犹如冬日里一缕温暖的阳光，光耀了全世界。

我看着自己的手，觉得那种柔软的感觉还在，只是逐渐像被风吹走那样一丝一丝地散去了。

与此前的岁月相比，这只不过是须臾一瞬，但在我内心，却如同亘古不变的图画，存留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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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的风带来水草的腥味，虫鸣充斥于路旁的草丛之中。湖面上，有一圈由杉树木板制成的路支撑在水面上，成为我们纳凉散步的好去处。

“最近在忙什么呢。”我平静下来的心，就像秋天的雨，格外的宁静。

“不久后就是亚运会了……我是学校啦啦队派出的主力队员，从明天起，就要天天训练了。”芷涵的眼睛倒映着潋滟的波光。

这对我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忙，代表她现在无心恋爱，所以子虚无论做出什么举动，对我而言，都不会造成什么威胁。相反，借助这个机会，我倒是可以增加芷涵对我的好感。在一个女孩专心训练陷入忙碌状态的时候，男孩子就应该采取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去关心她，这样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

可是该怎么做，我得好好合计合计。因为我能想到这些，子虚必然也能想到。

“芷涵、斯年，你们快过来，这里有好多鸽子！”走在前面的芳菲，突然转身朝我们挥手。

栈道的尽头，是一片草坪，那上面有许多白鸽。它们尘埃般地在天地之间徘徊，集体发出翅膀扇动的声音。

看着这群白鸽，芷涵眼里萌发出一种静悄悄的柔软。

我默默走到一旁，向兜售鸟食的老人买了十袋苞谷，递给芷涵。

她接过这份“薄礼”，一双黑水晶般闪烁的眸子对我眨了眨，然后撕开袋口，将苞谷均匀地洒在脚下。

霎时，一排排鸽子前仆后继地拥向她。栖息在她的发上、肩上、手上，逗得她哈哈大笑，有一种冬天抱着晒过太阳的棉被般的幸福感。

我偷偷在一旁，用手机记录下此刻她光芒四射的笑颜。

微风吹过我的领。我突然忆起，与芷涵相识，已有一段时日了。

光阴好似那些镂空的古建筑上的雕花木梁，娓娓讲述着曾经拥有过的韶华。

脑海里急速地快闪——夏天毒辣的阳光、冬天的阴霾天空、寂无人声的教室里纵横排列的桌椅、飘拂的白色窗帘、自行车清脆的铃声、高铁列车开过时的声响、狭小寝室里的书本……以及，身边女孩温暖的手和明媚的笑脸。

柔软的鸽鸣声和我低沉缓慢的回想绵延成时光的河流，在欢歌笑语中寂寞地流淌。

只是不知前路漫漫，流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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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朗得令人目眩。

中午吃的是自助烧烤，我和嘉熙去买木块，以供点火之用。途经一狭窄的小径，两旁杉树夹道，静谧而又黑暗。

“进展顺利不？”我低声询问。

“还行啊，互相聊了一些家里的事，感觉我们生长环境都差不多，还蛮谈的来。”嘉熙神采飞扬。

一种胜券在握的预兆已然迫近我心：“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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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嘉熙和芳菲去放风筝了。而我则和芷涵躺在广袤的草地上，静静地酣睡。

天空中的鸽群多了起来，像漫洒的灰尘，在我们头顶上飞来飞去。

我一侧身，就能看到芷涵那张温和俏丽的脸，她在温暖的阳光下蜷成一团，嘴唇带着美好饱满的弧度。

“睡着了？”我声息轻盈，犹如飘落的飞叶。

“没呢。”她直视我的眼睛。

“你说要是现在我是你男友该有多好……”鼻息间，是淡淡的青草香。

她的眼里，灯火繁丽勾连，让人琢磨不透：“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往往有时候，朋友比恋人更珍贵。”

“是吗……”我的头缓缓低下，目光无定点地茫茫然游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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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路灯橙黄，晶莹的仿佛糖浆。

游玩了一天，我们开始返程。

在返程的巴士内，我和芷涵并排坐着，嘉熙和芳菲坐在我们身后。

“斯年马上过生日了，你们知道不？”嘉熙的声音好似一滴清露，划过沉默的空气。

“什么时候？”芷涵问。

“月底。”我清和地说，“到时候我要举办生日派对，你们一定要来噢！”

“那肯定要来捧场。”芳菲的笑容清透无杂。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的心灵获得了一丝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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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充满了高大的树。

绿色的枝叶有的繁盛、有的稀疏，背景是深黑的天空。

风吹过时，树木传来沙沙的声音，继而带着万物复苏的味道，铺满整个宿舍。

推开寝室的门，我发现肖阔已经躺在床上了。而作霖则独自坐在静谧的阳台上，聆听每一阵风的吐息。

“终于回来了……”肖阔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上，脚步发出清澈的回响。

“你怎么还没睡？”我奇道。

“睡不着，一想到苍汐为了生计在夜总会干了两个月，我就觉得……”他放低了声音。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怎么可能？！”肖阔的脸顿时成了一副棺材脸，脸色比适才难看很多，“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好了，不和你扯了。”我走到作霖身边，“马上亚运会，芷涵要忙起来了，我怕这个时候子虚有动作……”

“交给我，我帮你盯着。”月光铺满了他的脸。

“我就怕对方来势汹汹……”我低声道。

“来势越猛，去势越快。”作霖流露出一副淡漠的神情，“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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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门畔，看到嘉熙刚打完电话。

“和芳菲？”我饶有兴趣地问，“不是白天才聚完吗？现在又煲电话粥？”

“这叫趁热打铁。”走廊的光线极其昏暗，充斥着朦胧的暗灰，“你去哪？”

“当然是厕所啊。”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憋了一路呢！”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嘉熙如同透过彩色玻璃的淡淡阳光，令人感到舒适温暖，“我也想上厕所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时间在这一刻，就像一缕触摸不着的幽魂，让人感到虚无和伤悲。

嘉熙与我一同步入厕所，各入一间。

“你觉得芷涵会喜欢上我吗？”疑惑如同一枚螺，一圈一圈的波纹朝我的心底最深处去，“说实话。”

他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进入我的耳中：“斯年，虽然我和芷涵接触不多，但通过与芳菲的探讨，我觉得芷涵是一个有着爱情洁癖的人。”

“爱情洁癖？”我喃喃低语。

“是的，她不像其他女生，对一个男生的喜欢度达到七八分就可以在一起，她要的恐怕是满满的十分！”

这句话在我耳中仿佛雷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嘉熙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水滴哗然坠落，“我认为芷涵不是不喜欢你，而是还不够喜欢你。她非要等到十分喜欢你时，才会跟你在一起！”

绝望的心突然腾升起一股暖流。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开始撩拨我身上沉重的枷锁。

“其实你有个毛病，夜深人静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没来由的难过或者失落，其实你只要认真回想一下走过的路，就会发现一切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嘉熙露出一个搁置在回忆里的笑容，“要知道，我们所处的世界，希望与绝望并存，我们要学会在夹缝中生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