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百合（下）

一如明镜的青空下，碧蓝色的波涛相伴着隔岸的高崖，那浮绘于滔滔海蓝上的逐浪，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那么地努力想要攀上自己心中所盼的彼方，然而每一次每一次，都会被那冰冷的崖壁，撞得支离破碎，最后只剩下空洞的回音，渐渐消逝在风中，然而即使是风儿，也无法将他的声音，传达到那个怎么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高崖之上是一片绿荫，连结着远方低谷处无垠的草场，这里是罗马城的外郊，也是能够看见海的地方。

在高崖的最顶端——那个能够看到夕阳的地方，树立着一座由汉白玉雕砌而成的墓碑，这是一个女孩沉眠的地方，她很喜欢百合，所以，整个高崖上都栽满了百合花。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这座墓碑的存在，大概也没有人会去在意是从何时起才有了这样一座墓碑，只有那最辛勤的牧民或许会发现，总是有这么一个少年的身影，会年复一年地出现在这里，每一年每一年，当百合花香溢满高崖的时节，少年就会出现在那座高崖上，只是这么多年之后，少年的身影已经不似从前，少年终于变成了男人，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眸子里不变的忧伤。

当他重新回到这片百合花绽放的地方，又是一个花开的季节。

“艾蕾妮，我回来了。”克里斯汀望着眼前的男人缓步朝着那墓碑走去，将手中那束百合花带到了女孩的身边，红眼极尽温柔的表情，让克里斯汀也只能在心底叹息——那是只属于那个女孩的表情。

这是多遥远的事情了呢，记忆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那个还是少年的身影，带着绝望痛苦的表情，在那个年纪的她根本无法明白，单单是一场恋爱为何会如此刻骨铭心，然而当她亲眼看着少年将百合种满整个高崖的那一刻，她其实就懂了，女孩在少年的心中，已经成为了无法泯灭的存在，那是自己永远永远也无法替代的存在。

克里斯汀望着那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嘴角牵起了一丝落寞的笑容，一直一直都离得他好远，不是吗，每一次都只能这样默默地在身后看着，虽然不甘心，但结局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克里斯汀缓缓背过身去，朝着前方的坡道缓缓离去，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真的好想见上一面啊……

而此刻的红眼，只是静坐在墓碑的身旁，聆听着潮汐的声音，伴随着宁静的海风，将他带向了遥远的回忆。

“艾蕾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那是在一片好大好大的青丘上……”

是啊，那是在一片好大好大的青丘之上，少年衔着草茎，悠闲地躺在草坡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初春的暖阳一直是暖融融的，温柔的仿佛是记忆中母亲的怀抱，让少年不禁沉沉地陷入了酣梦之中，也不知就这样一直睡了多久，少年才恍惚地醒来，那种柔软舒适的感觉仿佛真的躺在某人的怀抱中一样，少年不禁感怀着，如果这是一场梦，请让它能够迟一些再醒吧，然而另一方面，少年一直所接受的训练和直觉都告诉自己，应该如何正确而冷酷地处理这一切。

最终，出于对本能的信任，几乎是在睁眼的一瞬间，少年就采取了行动，他单手跃起，快速地向后退去，再退离的一瞬间尽可能地保护住了对方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要害，当下脚跟才一点地，就借着那股前倾的助力猛然向前冲去，与此同时，男孩随手翻出了那把藏在袖中的匕首，将身前的那个人影扑倒在地，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轻盈的就如同一只狩食的猎豹。

然而当少年将匕首架在那雪*嫩的颈间，就连他自己也不禁怀疑有没有就此行动的必要，这样纤细的脖子看起来好像脆弱地经不起自己任何的攻击，直到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这才发现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的俨然是一位妙龄少女。

这就是两人最初的相遇，少女的美丽几乎让少年呼吸都为之一窒，脑海中一切的一切，全都化作空白，只剩下眼前那张绝美的容颜和那小小胸腔中跃动不止的心跳声。少女肤若凝脂，更似冰雪般洁白，那吹弹可破的俏脸上一抹羞赧的娇红，让年少的心第一次剧烈地悸动，秀邤的鼻梁下，是贝齿轻咬的朱唇，还有那双烟眉下凝水含波的眼眸，美丽的仿佛有着摄入心魄的魔力，少年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吻去了那对修长睫毛上凝结的泪水。

“你是天使吗？”少年这样突兀的问道，因为他曾经听卡斯德内特说起，世界上只有天使才有这般的容貌，少女那无可挑剔的容貌，想必正是出自那位上帝精心雕琢的手笔。

少女抿了抿双唇，有些怯意地望着少年手中捏攥的匕首，少年这才感受到此刻尴尬的氛围，当下魔术似的收走了刀刃，从少女的身上退开：“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不，是我的不是才对。”少女缓缓地坐起身，那头飘逸的金发顺着她的肩胛柔软地滑下，纤细的眉头却在这一刻优美地蹙起，“是我不该吓你的，对不起。”

“那么刚才一直抱着我的就是你了？”少年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那个……”面对少年的问话，少女的回答突然变得有些支吾不清，这会两人凑巧四目相对，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少女飞快地将视线躲闪开去，不知从何时起，少女的脸颊已是布满了红霞，“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只是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睡午觉，梦中喊着妈妈……我以为你一个人会寂寞，所以……真是对不起。”

“是吗……”少年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一些，摇了摇头微笑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家人什么的，对我从很早以前就是一个陌生的词了。”

“对不起，”少女的脸上也笼上了一层忧伤，“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了呢。”

“真是奇怪，为什么你老是要一直道歉呢，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少年又重新躺倒在草坪上，望着天边绯红的夕阳，铺散出如火般的晚霞。

“因为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少女低着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记忆，少年那双深邃的眸子扫了一眼她忧伤的面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会一个漂亮的打挺立起了身，少年俯在少女的面颊上亲吻了一下：“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呢，不如从今天起，我们开始交往吧，我叫德兰克，以后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哟，我很强的，我保证从今天起没人能够欺负你的，放心吧。”

少女用手轻抚着面颊上被亲吻的痕迹，惊讶地抬头看着身旁那个有着一头蜂黄头发的帅气男孩正一脸阳光地笑着，小小的心脏在那一刻猛然悸动一下：“说什么交往，可是我们明明是今天才认识的啊……”

“唔？难道不对么？”少年面露疑色，“可卡斯德内特说，只要是喜欢的女孩，大胆地向她告白就可以了，交往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少女闻声不由地掩嘴而笑，她清如银铃般的笑声，震撼在了少年的心间，男孩突然觉得，就是这张笑脸，他这一辈子都会记得……

“呐，你也喜欢这些的百合花吗？”少女突然俯下身去，采下一朵百合捧在手心，笑着望向痴痴的少年，“我的名字叫做艾蕾妮，可惜不是什么天使哦，不过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女朋友了，以后承蒙你的照顾了，德兰克。”

夕阳下女孩的笑脸，从那一刻犹如一道无法泯灭的魔咒，深深地印刻在了少年的心间。

艾蕾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