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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爷爷

识卿怔怔的,她只觉得那声少奶奶当真刺耳。

她转过身,那丫头捧着喜服,头又诚惶诚恐地低了几分,几乎看不见她的脸了。

那喜服的当真红得刺眼。

识卿轻轻抚上描金画彩的缎面,她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看得出这上面花的好大心思。熠熠生辉的缎料、用金线从领口到下襟绣的鸾凤、针脚精致细密的绣工……这样美的喜服,不论换作哪家出嫁的小姐,都会欢喜得不得了吧。

那丫头小心翼翼地打量识卿的神色,她眼神柔和不到片刻,放在缎面上的手便像被刺一般缩了回来,再抬眼时,识卿的眼中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冰冷,像是绝望的冬原,了无生机。

丫头立时埋了头,不敢再多有动作。

“放下吧,”头顶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叫白靖来。“

丫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木盘轻放在一边的案几上,福了一福,便退出门去了。

识卿仍是靠了窗,一动不动地看着湖面。

不一会儿,身后便有推开门的声音,来人的脚步沉沉,却有些踌躇一般停在了门口。

识卿没有回头,只怔怔地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爱唱《蒹葭》?”

白靖看着面前背对他的女子,她还是穿着那一声白色的裙袍,干净透明地倚靠在那里。只是没有了让他整夜难寐的歌声。

“我知道,”他淡淡开口,举重若轻般,“因为顾逾明。”

“是啊,是因为他……”识卿轻轻笑出了声,漂亮的眼睛还未收起笑意就已经盈满了泪。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白靖,带着笑意和泪眼,也带着些决绝的狠厉。

白靖看着她,有些失了神,除了他拿着刀来见她的那天,他已经好久没有离她这么近了。就在咫尺以外,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却觉得他们之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白靖的眉头突然微微一颤,识卿竟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纤细白皙的手正按在他的伤口上,温热的血浸润着她的手指。

她好像瘦了好多,本来就大的眼睛在巴掌一般的脸上显得更大了些。

“疼吗?”识卿仰着头,直直地盯着他。

她手上的力又加重了几分,白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伤口处的撕裂痛楚瞬间席卷了全身。

片刻,他笑起来,看着她,一如在馄饨滩上看着她的神色一样:“疼。”

识卿的手微微颤抖,力度却小了好多。

白靖心内叹了口气,她怎么这样容易心软。他一把抓住识卿的手,复又朝伤口按了上去。

识卿一惊,想要挣脱,却已挣脱不了。

白靖闭上眼,他从前在码头时被对头混混围殴过,背上被铁棍和砍刀伤得一个月下不了床;跟老白爷谈生意时被火并的子弹伤到,在没有麻醉剂的小诊所生生地将子弹取了出来……

那时候疼吗?他已经记不起了,只觉得硬起心肠,忍一忍便过了。

可现在呢,当她的手压住他的伤口,他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疼的是伤口,还是心头?

白靖有些明白了,他现在的疼有几分,她的心里就有几分。那疼是绵长的,像是心头的一处溃烂,永远不可愈合,没有新生。

识卿本就是硬撑起来,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咖啡厅遇见白靖的时候,日本人的血溅在了她眼前,害得她几日几夜地睡不好觉。而现在黏腻在她指间的,只是换作了白靖的血。

她的手被白靖抓着死死地按在了伤口上,识卿能感受到绷带下微烫的肌肤,和从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为什么,”识卿的身子渐渐软下来,冷硬的神色被不解与无助所取代,“为什么是我?”

她又抬起头,喃喃道:“上海的女子那样多,漂亮的,精致的,温柔的……比我好的那样多,为什么是我?潇湘为什么受的伤?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白靖的眼神微黯,想要从喉头吐露些什么的,却又被自己抑制住了。

他仍是淡淡开口:“明日的婚期,下人告诉过你了?”

识卿笑了笑:“你不记得前日在这里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记得。”

识卿看向他:“我恨你。”

白靖看着她,停顿了片刻方道:“就当做是为了顾逾明。”

“什么?”

“为了顾逾明,嫁给我。”

从小阁楼里出来,白靖的面上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叫人看了不寒而栗。耀立时迎上去:“白爷,书房里有电话进来。”

他有所避忌地看了看四周,又低声道:“是天元。”

白靖接起电话时,那边传来了沙哑的声音:“不错,动作很快,壮士断腕的意思人人都懂,可当机立断的决断不是人人都有。”

白靖皱了皱眉:“顾逾明明日回沪,我希望在婚礼上,不会出现你的人。”

天元的声音带着隐隐的薄怒:“让你娶那个女人,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是我德川家族的人,就该懂得收敛。”

“如果让江北军的人知道你们在上海做的这些勾当,之前的辛苦不就功亏一篑了吗?”白靖沉语道,“爷爷。”

赵禹平出门时,正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桃儿望见外面的天色,惊叫道:“呀!凤翔楼的师傅约我今日去取簪子的。”

一旁的小红斟了茶水,谄笑道:“少奶奶慌什么,不过打发人去取回来便是了。”

小红是一心巴结惯了她的,惯常的下人都该叫她做“姨娘”的,可她却一口一个少奶奶叫得桃儿心里很是受用,面上的笑意怎样也掩饰不住。

桃儿挑了眼角,端起白瓷杯,笑得得意:“你懂什么,明日是咱们大太太妹妹的大日子,我可得亲自去试一试,这样大的场合,哪里能出了差错。”

桃儿眼梢所及之处,婉秋正由丫环扶了出来,修养了这些日子,赵禹平虽纳了桃儿做二房,可对展婉秋房里的一应供给都还是如常,叫众人也看不清赵禹平心中是个什么意思。

小红眼尖,见到婉秋的影子,便立时掐尖了声音笑道:“少奶奶不必担心,这样阴的天气,少爷心疼您,不管什么时候打发人开少爷的专车送您出去就是了。”

桃儿抿了一口茶,方才笑着站起身,道:“哟,是姐姐来了,可不巧,禹平刚刚出门去了。若是姐姐早些来,或许还见得上一面。”

“不用了,就连你这刚过门的新姨娘都见不得他一面,更别说我了。”婉秋的声音很低,但却叫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人人都知道,自从桃儿升了姨娘之后,赵禹平便夜夜宿在书房,就如同展婉秋刚入门的时候一样。桃儿虽夜夜独守空闺,可还是强自做笑,下人们自然也都不敢多说什么。

桃儿只当婉秋丢了孩子便没了魂儿一般,没想到今日却触了这个霉头,一时气结,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婉秋拣了一张椅子坐下,望着屋檐墙外滴落的雨滴,冷冷的道:“你若再不出门,恐怕连门口的黄包车也没有了。”

赵禹平的专车就连婉秋也没坐过几回,从前每回和他一同出门,都是用了公司的车。只有唯一的一次,她看见过赵禹平的车上还坐着其他人。

便是他抱着识卿,从百乐门回来的那天晚上。

桃儿狠狠瞪了小红一眼,只得气道:“还不快去给我叫车来!”

桃儿出门之后,赵府里便更加地空空荡荡,婉秋坐在堂前的椅子上,望着园子里的花草一言不发。

赵禹平,展识卿。这些日子,这两个名字一直在她的心头盘旋。

她特地去了赵禹平的书房,她想瞧瞧,这个赵禹平一直不肯示于人前的地方,有什么不能让她看到的。满桌满墙的书目账本,一部电话一盏台灯……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直到她看见抽屉里的东西。

那锦盒看起来很是眼熟,打开看时,是一对精致漂亮的翡翠耳环。下面是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素色旧手帕。

婉秋想起来,是那时候拍卖下的东西。那晚赵禹平同江北军的少帅对拍,喊出的价格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心惊肉挑,却又让她欣喜了许久。可拍卖结束之后好久,禹平都没有再拿出过这个东西,她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于是,兜兜转转过了这么久,又让她在这里见到了。她细想想,那晚在场的女孩子哪一个不喜欢呢,可禹平的眼神好像也没有一刻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她将手帕抖落开来,帕角斜斜地绣着一只桃花。

婉秋的身体仿佛过电了一般,身体软得快要站不住。她勉强扶着桌角,一股寒意便由脚底升腾而起。

桃花!她自然是认得这手帕!她还记得识卿小时最爱带的,就是她母亲亲手秀的手帕。

幸得识卿桃花面么,父亲同识卿母亲之间的定情诗句,展公馆的人个个都知。

可这手帕,竟在她丈夫的书房里!如此这般地珍藏在盒子里!

终于验证了她这些日子的想法,婉秋的心跳如擂鼓,面色却苍白如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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