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一直响个不停，知道这个私人电话的人不多，而在这个时间点上不断打进来的，只有蓝若婷了。

她肯定已经看到网上的新闻爆料了。

无论怎么样，是他没有处理好，耽误了她了。

“若婷。”他走到花园，坐在刚刚关歆坐过的位置，感受靠背传来仅存的余温。

“……亦繁。”她哭了，纵使她藏得很好，但简亦繁知道她在哭。

“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这一定是误会对不对，你好好解释，我会相信你的。”要是简亦繁再紧张一点，再多解释几句，她还不至于这么害怕，可是他偏偏，只说了“对不起”三个字……刚才的哭是装的，现在的歇斯底里是发自内心的。

在他的记忆中蓝若婷是个独立又聪明的女人，即便和他在一起之后收敛的光芒，活得温柔如水，但她还是鲜有流泪。“你听我说，都是真的。”

“……”

电话那边的哭泣戛然而止，静得有点可怕，“若婷？”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若婷？！”

“啪”的一声，像是电话掉到地上的声音，然后任凭他再怎么叫唤，对方都没有回应。

简亦繁挂掉电话，在花园踱了几步，就回到客厅拿钥匙。

蓝若婷有心脏病他是知道的，一激动很可能会晕倒，她现在独居，在情在理他都必须要过去一趟。

“你去哪！”简胜康微微愠怒的声音从二楼倾下。

“有点事要出去。”

“你想清楚再出去。”

“？”简亦繁疑惑地回头，老爷子的话可圈可点，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猜到他要出去做什么。

“爷爷，我必须去。”

“那歆歆呢？”

他往简胜康身后一看，门虚掩着，也不知道听不听得到他们的谈话，“我很快就回来。”

简胜康没有再说什么，只留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门关得再轻，里头的人还是听见了，还好，她不会伤心。

“亦繁出去了，你不会生气吧？”

关歆低着头，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挪着棋子，整个人认真得陷了进去，“不会，我最近没上班，市场部的事也是他兼着，我知道很忙。”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就连视线也从未在棋盘上离开过，饶是眼尖的老爷子也看不出任何不妥。

简亦繁很快就到了蓝若婷的住处，找物业拿了后备钥匙把门打开，蓝若婷真的躺在地上，手机已经摔在她身旁一米远的地方，她手很凉，叫了几声也没有任何反应。

还好，她还有呼吸。

这种病，最怕突如其来的心肌梗塞。

想也没想，他就把蓝若婷抱起来，吩咐物业看好房子，便带着她赶往医院。

来的时候天还好好的，甚至还看得清点点繁星，可现在却居然下起雨，滴滴答答打在挡风玻璃上，又响又碍事。

医生检查说没有大碍，只是她人尽量不要再受刺激，这种情况应该是很久没发生了，才会晕倒这么久。

简亦繁坐在旁边，不时看着窗外，雨越下越大，天好像要整个塌下来了。

“咳……”

“醒了？”他微微侧头，双手没有任何动作。

蓝若婷轻轻别过脸，紧抿着唇。

她的反应让简亦繁感到有点不悦，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像其他女人那样甩脸发脾气了？他重新坐直了身子，“药还是要吃的，医生说不能再激动了。”

“就这样？”她的声音满是讽刺，“激动是因为受了刺激，你能让我不再受刺激吗？”

“……”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是可不可以为了我，牺牲一次？”

蓝若婷何等聪明啊，该发小脾气的时候发，可当真要摊牌她就不干了，下台阶已经为他搭好了，只要是个聪明的男人，也该这样顺着走下去。

可偏偏那是简亦繁。

“若婷，你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她终于回过头来，晶莹的泪滑了下来，消失在枕角。“我们四年了，什么没经历过，你只是寂寞了而已，我也有责任，我不应该懦弱退缩到国外。”

忽而闪过一道光，然后是一阵巨响。

打雷了。

他的心里立刻想到另一个人。

“不是你的错。”

“那就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做第三者。”

他摇头，她从来就不是第三者。可这种话也不适合说出来。“你先休息好，好好想想你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帮的我都能做。”

她安静地听完，合上眼，“亦繁，你这是要分手吗？为了那个女人。”

“她已经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了。”不知道怎么的，他听到“那个女人”这种形容，语气就变得不好起来。

“法律上，那你的心呢？我从前记得，你说你这一辈子都不想结婚，因为你父母的阴影。”

简亦繁不懂为什么女人喜欢咄咄逼人，有的事非要刨根问底的话，最后伤的也还是自己。“若婷，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哪样？跟个没教养的疯女人一样吗？”她自嘲得很难听。

“若婷！”

“亦繁，我们不问对错，就不能给大家一个机会吗？她可以做的，我都能做到。”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雨太大了，外面的景色已经完全看不清，耳边不断响起雷声。“你先休息，我要回去了。”

“回去她身边吗？哪怕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留住你对吗？简亦繁，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被挤走了？”

“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

“我从前是什么样子？为了你背叛阿修的样子？还是为了你流产了永远不可能再怀孕的样子？”

“？！你说什么？”他听到了熟悉的字眼，马上回过身来，走到床前紧张地问。

蓝若婷的脸上，出现了他陌生的绝望，“我说什么？我在说你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再说一次。”

“那时候你忙着挽救简氏，我跟在你身边忙得没日没夜，怀了孕也不敢告诉你，怕你分心，那一天我从楼梯上摔下来，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

“怎么可能……”关歆流产了，医生说养好身子就可以了，她流产了，却永远不能再怀孕？

“你看，你迟疑了，以前我说的话，你全都相信。”她笑得很难看，“你不相信是吗？正好我在医院，要不要叫医生来证明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会找最好的医生，会治好的。”

他做了保证和承诺，却都不是蓝若婷想听的。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她拉过被子，背对着他，传来的哭声断断续续，悲凉而绝望。

一道道闪电刺进房间，简亦繁只觉得眼前都是一片刺眼的白，窗外再吵闹，他也觉得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

知道关歆流产那一刻，他的心痛得快不能呼吸，对那个还没来得及疼爱的孩子也是满满的内疚，而知道蓝若婷流产了，除了内疚，便没有其他的情绪。

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吗？还是因为在关歆那件事上自己是加害者的原因？

连他也有点惊讶自己的薄情。

看着眼前哭泣不断的人，他知道他今晚不能离开了。

也不应该离开。

不知道大宅里的那个女人会有多害怕。

他掏出手机想给她发去短信，可这时才想起，他和关歆，已经不是前段时间恩爱甜蜜的两个人了。

在她心里，现在的自己怕是比以前更恶劣更无耻吧，又怎么会关心她呢？

想了很久，他还是收起手机，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这场雷雨赶快结束。

再大的雨都有下完的一天，再冷的寒冬都有春来的一日。

但是他和关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