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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难题竟迎刃而解

康明瑶,王言大一看进来两个女人,一老一少,知道是盛烈的家人,便礼貌的从宽宽的木质炕沿站起。盛烈的父亲见她们进来赶忙作介绍。

“这是我老伴。”他指来指那个岁数大的女人。

康明瑶,王言大一听介绍,便深鞠了一躬:“伯母,您好!”

“那个是……”盛烈父亲在介绍年轻姑娘的时候有点犹豫。

那个年龄大的女人,也就是他老伴倒是快人快语:

“她是盛烈没过门的媳妇!”

“没过门的媳妇?”康明瑶,王言大听了一愣,他们马上想到盛烈向他们讲过的逃婚的事。“难道这个姑娘就是盛烈不愿提到的那个——父母给他包办来的媳妇?”

康明瑶,王言大一听介绍,未免好奇的对那个姑娘多看几眼。

姑娘长的黑黪黪的,但不难看,很周正,也有那么几分姿色,眉眼挺耐人端详!三分俏,七分俗。浑身上下,穿的有红有绿,看去穿着不是那么合身,大夹袄前撅撅后翘翘,大裤裆鼓鼓囊囊显得有些臃肿,脑后拖着一条粗辫子毛毛茸茸,编的稀松带平常,辫捎扎有一寸宽的红头绳。见人不敢抬头,有点害羞的样子,一看便知是偏僻农村来的姑娘。

姑娘一经介绍更是羞答答的低下了头,黑黪黪的脸晕出红色,倒有点像评书中描些英雄好汉那样,黑里透红,红里透黑……

“这二位是盛烈同学……”盛烈父亲又转过脸来向老伴介绍。“对了,我还没问二位的名字?”作介绍时他才想到。

康明瑶经这么一问,才将目光从黑丫头身上移开,忙自我作介绍:

“我叫康明瑶,他叫王言大,我们是盛烈日本读书时同学,我们三个人一个屋住着……我们和盛烈是无话不谈,最要好的朋友。”

“噢……我说的吗……”盛烈母亲一听明白了,忙对他们说道:“坐,坐,快坐!到这就像到家一样!别客气!”说完她先挨子老头坐在北炕沿上,那个黑姑娘紧挨着她站着,康明瑶,王言大重新落坐。

盛烈的母亲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她开言道:“方才我们娘俩在小铺……小凤姑娘她眼睛尖,跟我说咱家来人了,我好信隔着玻璃窗一瞧,看见你们两个人的背影进了俺家的门……我还寻思查户口的又来了……”

“查户口?……”康明瑶和王言大有点不太理解。

“是,查户口,我跟你们说,这地方三天两头查户口,说有山匪从北边“三块石”那边下来,找小铺弄吃的,用的,不给就杀人,说的可吓人了……我这小铺还有西边李大头的,南边鞋拔子脸的……都成了警察重点盘查对象!其实,什么山匪?是抗联的!人家从来不祸害老百姓!那些人模狗样的保安才是土匪!借因由来一趟,不是拿点吃的就是揣点抽的用的……我们做小买卖的,本单利薄,看了真是心疼啊!还恼不得,稍有不满意那些黑狗子就拉下脸给你上眼药,说你通匪,把你抓起来,拷打一顿……”

“如此胡作非为,难道就没王法了吗?”康明瑶义愤填膺问了一句。

“什么王法?你辩解你抗议没用,人家根本也不听你的,你想告?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告谁去?倒头来你还得忍气吞声,花钱取出来。咳!告还不如不告!什么也别说了,这年头当小老百姓的,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这也太不像话了!”学生出身的康明瑶王言大又些出离愤怒了。

“什么叫像话(画)?人家说的好,像话(画)就贴在墙上供上,不像话(画)你也得挂起来!没地方说理去!……我看你们二位进了咱家,说实在的我一阵紧张,以为又是来揩油的……我没稀得过来,也不敢着边……可是等了一会,没见动静,你们也没出来,我就寻思不对味,于是我就和小凤乍着胆子过来了……”

也许是开小铺的,能言善道,盛烈母亲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她说完,打量了一眼康明瑶王言大,忽然想到什么……

“你们是盛烈同学,那你们不是都在日本吗?你们怎么会专程到此?……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老婆子!这还用问?人家是不辞辛苦,从奉天坐火车过来的!是专门为咱家盛烈的事来的!”

“盛烈的事?盛烈怎么了?……咦?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盛烈想回来,可是……咳!都怨他……咳!”盛烈父亲摇摇头连连打着咳声。

她狐疑看了老头一眼,“可是什么?都怨他?……”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哼!我明白了!他是后悔了,没脸回来了!有能耐他别回来呀!”说到这她又看了一眼康明瑶王言大。“有些事我不想瞒二位,我们给盛烈订了一门亲事,我们这个地方兴这个,男的到了二十再不说一门亲,会被邻里人笑话,我们不想让人家笑话,当父母的也是为他好,替他相中了一个姑娘,就是你们眼面前的这个黑凤姑娘,你们也看到了,人长的不错,还很勤劳,家里家外的活,抢子干,治家方面真是没挑的!可是……真不知盛烈是怎么想的,还没朝面,就是个不同意!让他回来完婚了却父母心愿,他就是不回来!哼!他不想逃婚吗?逃啊?别以为翅膀硬了就管不了……兔子满山跑,早晚回老窝!……现在后悔了吧!他看你们回来,他也想回来是不是?他张不开嘴是不是?不好意思回来了吧!他是想借你们来先探探路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想回来?行!这次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完婚!”

盛烈一听老伴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什么啊!你这个老婆子!都说了些什么?驴唇不对马嘴!拿你真没办法!什么都不懂,还就会抢话!你……都说些什么呀!不怕外人笑话!”

“你这个死老头子又怎么了……谁笑话?笑话什么?男婚女嫁人之常情用得着背人……怪事!我一说话你就跟我来劲……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盛烈想回来又不能回来,是因为……咳!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盛烈父亲一气之下说了半截索性不说了。最后来一句:“没知识,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没词了吧!没词就别说那气话!”

“你?你这个老婆子真把我气死了,开个小铺别的没学会,竟学会跟人混犟讲!”

康明瑶见二老拌起嘴来,十分可笑,但也不能袖手旁观,便开口笑道。

“伯父,伯母,你们息怒,听我晚辈说几句,盛烈想不想回来,和逃婚的事无关……既然伯母提到逃婚的事,我在这也想替盛烈说两句,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都喜欢婚姻自主,有位哲人说的好,没有爱情的婚姻是痛苦的婚姻!现在提倡男女自由恋爱,反对父母包办!二老心意我们能理解,当父母的提提意见无可诟非,但是绝不能干涉,干涉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往往酿成悲剧的发生,自古到今这样例子举不胜举……”

“你这个年轻人说话……不是伯母我说你,不太遭人爱听!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由恋爱的!他大哥盛祚明媒正娶,现在过的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偏偏到盛烈就要自由恋爱……”

“时代不同了,盛烈接受的都是新思想,新思维,代表的是新生事务,新潮流不可阻挡!我劝二老要适应新潮流,跟上时代步伐,解除这个婚姻!否则对男女双方都不好,都痛苦!”

“怎么样老婆子,我说解除婚约你不听,非要打持久战和儿子比耐性……岁月不饶人,你想让盛烈和黑凤姑娘像牛郎织女一样隔着银河,就这么白头到老?”

“可我们是下了聘礼的!那可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你就心疼那几个钱!”

“我心疼,你不心疼,那可是攒了半辈子辛苦钱!”

“该!谁让你不跟儿子商量一下就擅自……家长作风,自作自受!活该!”

“老头子!你属孙猴子的,变的挺快呀!当初你也不是点头答应了吗?现在怨起我来……你说你这个人……”

“我同意是被你闹的心烦意乱!我本来想……”

“我知道你是想盛烈心中的那个将门虎女的凤姑娘?你想我还想呢!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却不说她比盛烈大……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家是什么人家?人家是什么人家,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你就别痴心妄想攀高枝了!听说黄姑娘弃学去了北边……她若是有心她能……老头子别痴心妄想了!”

“黄姑娘?怎么还出来个黄姑娘?你这老婆子把人家的姓还改了?人家姓阚”

“哦,对,对!你看我这嘴!光记她一头黄发了……应该是阚大小姐!这位小姐可倒好,一去就没了消息,害的盛烈苦相思!要不是为了这个,我还真不想这么早为盛烈订这个黑凤丫头,这个黑凤丫头家就是穷点,但是比那个凤丫头朴实能干……”

“行了!老婆子,别吃着盆里的望锅里的!我看你把他们都娶到家里算了!”

“你这个老头子说话这么不着调!我说了吗?”

老头梗个脖子没搭理她。

她自觉没趣的看了一眼旁边黑凤姑娘。

“黑凤姑娘,你也听到了,我们有话也不背子你,不知你对这事是怎么想的?”

“我?……我听大妈的。”黑凤害羞的扭了扭身子。

“多好的姑娘!多听话!咳!谁让我摊上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了!真是气死我了!要我说盛烈他是没这个福份!……姑娘别愁,好女不愁嫁!盛烈不成,大妈帮你找一个更好的!我倒要让盛烈看看……我叫他后悔一辈子!”

“这么说伯母是同意退掉这桩婚事了?”康明瑶为了确认一下,便问了一句。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总这样也不是事!儿大不由娘!人家翅膀硬了!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作不了夫妻。”

“那好,伯母就是开明!我代表盛烈向您鞠一躬!”康明瑶说着站起来向盛烈母亲深施一礼。

“你快别这样,我老婆子享受不起!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想通了,让他回来吧!我不会再逼他的!”

“回来?说的轻巧!回不来了!”盛烈父亲说这话时忧心忡忡,也没抬头,来了一句。

“你这个死老头子,又怎么了?”

“我说不好,笨口拙舌,你问他们二位?”

“这老头子,今天不知怎么了,一出出不知跟我唱的是哪门戏!真把我弄懵了!……盛烈怎么会回不来了?……难到被日本人抓劳工了?咱们这个地方可有不少人被抓了!”

她有点担心的转头问康明瑶和王言大。

“没,没有!伯母放心,盛烈不是回不来了,而是有点困难不好回来!”康明瑶赶忙解释。

“那是为什么?什么叫不好回来?”

“他画的好,学校不放他!所以……”

“那……我有点不明白,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什么叫是好事也还是坏事?这话说的让人……那——盛烈怎么想?”

“盛烈是想回来,他一天也不想在那呆下去。”

“那又是为了什么?”

“不合时宜呗,如今国难当头,个人前途总要和国家命运联系在一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心里很不安,所以……为国家做出点个人牺牲,在所不惜!”

“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就觉得盛烈出国留学很不容易,有机会深造为什么不去深造?另外国难当头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了的!关他屁事!”

盛烈父亲一听老伴这话有点来火。“你!……老婆子说你鼠目寸光,你就鼠目寸光!说你自私你就自私!全中国人民都像你这么想早亡国了!什么都不懂!真是对牛弹琴!”

“你这个老头子,今天是吃错了药吧!跟我来什么劲,左一个对牛弹琴,右一个对牛弹琴,你是牛啊!我是实话实说,全国那么大,人那么多……就缺盛烈回国抗日?我才不信呢!”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全国人民都像你这么想,那我们真都成了亡国奴了!”

“你别拿那话吓唬人!全国人民不会都那么想的!”

“哼!你这个老婆子,说你自私你还不服!让别人流血牺牲,你坐享其成……话也说得出口!”

康明瑶王言大没想到老两口竟为盛烈回不回国的事拌起嘴来,于是康明瑶连忙插言说道:

“二老不必争吵,听小侄说一句,盛烈所以要回国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别人都以为我们去日本学画是多么风光的事,其实心中的苦有谁知?身在异国他乡,尤其是在侵略我们国家的日本,做一名二等,甚至二等都不如的公民,那滋味是不好受的,我们这些学画的可是感同身受!在一些日本人眼里,中国人颜面尽失,真是牛马不如!这种倍受压抑和歧视的留学生活,还让盛烈去学他不喜欢的日本画,无异于忍气吞声!是一种精神折磨和摧残……所以他急于想回国,如今他在日本可是度日如年。”

“哎呀!是这样!我还以为他高高兴兴很自在……可怜我的儿!那可怎么办?”盛烈母亲一听康名瑶这话着急了。“我那可怜的孩子……如此说来,哪是学习,纯粹是留下遭罪!要知这样何必当初!”

“伯母,别急,也别上火!”康明瑶连忙劝慰。

“我是,能不急,能不上火吗!死老头子,你快想想办法,让咱儿子回来!咱儿子是在遭罪受!”

“伯母,我们大家倒是替他想出个办法……”康明瑶说。

“什么办法?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这个老婆子也都……”

“老婆子,想哪去了!没那么严重也没那么可怕!……他们是想让我装疯卖傻,慌说我得了精神病!这样就能把儿子弄回来。”盛烈老父亲说了一句,说完有点发愁“只是……”

“哈!让你装疯卖傻?那不难为你这位大先生吗,你可是远近都知道的文明人,装疯卖傻?让人听了不笑话!不行!不行!要是让我装疯卖傻还差不多!我会披头散发,来个满地十八滚,给他们看……这事还是让我来吧!我合适!”

“行了!就是做作样子,又不是真的!……什么是好事?你也抢?”

“我不是为了你的脸面吗!再说,那不是为咱儿子吗!为了咱儿子我什么都舍得,哪怕我这条老命!”

“行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就别……真正露面的是你,关键时刻还得需要你又哭又闹去配合呢!……不过,现在遇到难题了?”

“什么难题?”

“光装疯不行,空口无凭,需要诊断书一类的医院证明!”

“证明?这……你又没真的疯……这上哪能淘弄出那玩意!除非医院有人,走后门,可咱们谁也不认识,两眼一抹黑找谁去呀!咱们穷亲戚朋友中也没有和医院沾边的人……”

“谁说不是呢!为这事大家不正在发愁吗!这节骨眼你进来了!咳!……”盛烈父亲说完,紧锁双眉又无助低下了头。

屋里一下子变得很沉闷。就在大家苦于无门路,弄到医院诊断书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黑凤姑娘说话了。

“大妈。你们说的那个医院证明,我好像在哪见过……”

黑凤姑娘突然说出来的这句话把大家弄愣了。

“你?你见过?你怎么能见过那玩意?别瞎说!”盛烈母亲很惊异,大家也都把目光投向黑凤。

“你别小瞧了人家黑凤姑娘,人家也识文断字!你好好想想在哪见过?”盛烈父亲说道。

“我……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在……常来我们家的赵叔手里看到的!”

“赵叔?……哪个赵叔?”盛烈父亲追问一句。

“还能是哪个赵叔,把我们介绍来这里的那个老赵家的二小子呗!”盛烈母亲说道。

“是他?怪了,他手里怎么会有那玩意?”盛烈父亲感到不理解。

“他说是他的主人,就是那个日本大矿主,让他到抚顺精神病院开来的,一气开了好几张,说什么留作备用……”

“备用?备用这个干什么?”

“我也不懂,我问赵叔,他在我面前说的神乎其神,他说这就相当逮捕令,矿上不是有人带头闹事的吗?今后谁还敢闹事,就拿这个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关起来!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什么!”

“这小日本鬼子太不是东西!太阴险毒辣了!”盛烈母亲气愤的来一句,“什么损招他都用!哼!进了疯人院!还不是竖着进去,横着抬出来!”

“小日本鬼子就那样,欲加其罪何患无词!咱们先不管那些!”盛烈父亲低头沉思一下“哦,有这事!那太好了!说不定这个难题会在老赵家二小子身上解决……不知这个老赵家二小子能不能帮上这个忙……”

“他敢不帮!哼!他仗着介绍我们来抚顺这里,成了我们大恩人,老来小铺卡我们的油,拿东西竟赊账!明是赊账赖子就是不还,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到了年关他也不想还!什么人啊!……放心,我去跟他说,他不帮得行!老娘跟他撕破脸,把他赖账不还的事扬出去!看谁丢人眩眼!”

“你还扒起人家小肠来了!这不好!乡里乡亲的……”

“什么叫不好,都像你早完了,早关门大吉了!看跟谁,对他那种死不要脸的人就得这样!”

“哈!伯母,真够厉害的!”王言大说了一句。

“不怕你们见笑,别人都管我叫母老虎!开小铺不厉害点能行!老头子性格好,满嘴仁义道德,可是……竟受那些恶人欺侮,我说他窝囊废,他还七个不平八个不愤……”

“看出大伯是好人,为人忠厚淳朴!”

“忠厚淳朴能当钱花?我不是说你大伯不好,那要看对谁?他老先生好人坏人不分,一律善待,怎么能行!”

“嘿嘿!这叫经商之道。”

“算了吧,要是像你这样,咱们只好喝西北凤了!”

“哈哈!……”

几个人正在屋里有说有笑,恰在这时,外屋房门上小玻璃上有人影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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