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怔了一下：“你居然会这么想？”

我端起咖啡，撮了一小口：“曾经我们在校园里时，天真烂漫，鸿鹄满志，只想一朝高飞，我们规划了许多美好的未来，然而，谁知天意弄人，自那次车祸之后，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了。”

我当时内心期望看到你，但是，我又不只一次说服自己，就算见到你了，又能怎样？难道让你跟着一个疯子吗？”

小雪的眼圈有些红了：“谁说你是疯子了？你现在不就好好的吗？”

我无奈苦笑：“现在，也许是时间长了，我已经习惯了平静，也认清了要接受现实，所以，就不再狂躁了。”

小雪欲言又止，终于说道：“你不是很关心一个疑问吗？当年你出事了，为什么我就消失了，一直都没去找过你。”

我最关心的问题终于被提及，我一下子情绪有些紧张和激动：“对，这个疑问一直在我的心中根深蒂固般藏了许多年，那时候，我们的感情是那样好，后来，我出事的那段时间，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已经不能继续上学的时候，我几乎整个人都崩溃了。”

那时，我是多期待能见你一面，哪怕我们已经注定了不能再有什么结果，但是，你没有出现，一直都没有，直到后来，我不停地说服自己，要理解你，也许，不见就是最好的结局，避免了今后两人更加痛苦的分别。”

小雪也激动了：“我是在开学的时候才听说的，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到学校，等你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逛公园。”

但是，你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后来，班主任说你已经办理了退学，我问为什么，他说，你出了车祸，大脑严重受损，已经不能再上学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大脑几乎要爆炸了。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才那么短的一段时间，你就出了那样的事情。”

我没有丝毫犹豫，就想马上坐车到你家里去，去看看你究竟怎样了。我还暗暗下定决心，不论怎样，我都不会离你而去。我要鼓励你、支持你、陪伴你直到你完全康复。但是、但是……”

我有些急了：“但是什么？出了什么事？”

小雪的哭声已经响起，我拿起桌子上的纸巾，递给她一张，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那天，我立刻给班主任请了假，我要立刻赶到你家去，但是，我才回到家准备收拾东西，我妈就哭着告诉我，我爸出事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起：“叔叔怎么了？”

小雪止住了哭声，却不无凄惨地说道：“贪污国家工程款，受贿数额巨大，被纪委双规了。”

我的心提了起来：“但是，我听你说过，叔叔一向都有知识分子的骨气和清高，他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啊。那后来怎么样了？”

小雪的泪水又来了，无声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慢慢地滑落：“后来，我就不敢再提你的事情了，我妈一直都在哭，我们两母女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经历着巨大的煎熬。”

后来，纪委的通知我们去给我爸送日用品，我当面问我爸，有没有做过，我爸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低下头。”

我明白，他那就是默认了，一向骄傲的父亲，那一刻却低头认罪了。那一刹那，我对父亲这二十几年来的向往和尊敬之情，瞬间就荡然无存。”

我给她又递上纸巾：“你也别这样想，也许，叔叔也是迫不得已，俗话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也许他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或者是压力，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小雪却带着哭腔说道：“不是，我亲口问过他，他说他就是私欲膨胀，没把持住金钱的诱惑，都是他自己的事，没有人指使他，也没有人蛊惑他，蛊惑他的，是他自己内心难以满足的日渐膨胀的私欲。”

我无奈地叹着气：“也许，是社会的物质性太过充满诱惑，连叔叔这样原本清高的人，也不能免俗，对物质的欲望终于战胜了自己的理智和原则，最终才走到了这一步。”

小雪擦了擦眼泪：“那几个月，我和我妈就一直在等着最终的结果。也许是我爸违法违纪的事实太过清晰，三个月的时间，他的事情就被查清楚了，纪委给予的处分是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然后移交检察院追究刑事责任，这一追究、这一追究，我爸，我爸也就没了……”

我张大了嘴，诧异之情充斥了整个的神经系统：“怎么会这样严重？”

小雪抽泣了一阵，才说道：“他贪污的是国家拨付的救济款，性质十分恶劣，所以量刑就很重。”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雪，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难过了，只要叔叔自己知道错了，尽管受到了惩罚，我想，他知罪悔罪，也算得上响当当的大丈夫了。”

小雪并未对我的宽慰之言表示什么，她接着说道：“后来，我和我妈处理好我爸的后事，我妈那段时间整个人瘦了一圈，她几乎每天都在哭。”

处理完我爸的后事之后，回到家里，我妈还是整日以泪洗面，父亲走了之后，我妈的工作原本要受到影响，但是组织上考虑到我现在还在上大学，如果我妈的工作没了，我们娘儿俩也就没了活路。”

于是，在许多我爸曾经的朋友帮助下，我妈的工作总算是保住了。只是，我妈每次去上班，她单位的同事就如看着怪胎一般，不少人还对我妈指指点点，有些曾经和她有嫌隙的人，那时就更是明目张胆地说三道四。我妈受不了，辞职了，就待在家里整天哭。”

我的心也不禁难受起来，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尽管并非亲身经历，然而听小雪说起，却也犹似身在其中。

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痛苦，但是我不知道，那时候的小雪和阿姨，承受的压力和苦难要比我深重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