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降临之时，连日的阴雨也终于有了停止的趋势，从九天之上落下的雨水再不能连成线状，稀疏的雨点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在积满水渍的街道上制造出一个个小小的涟渏。

各种颜色的灯光在北京城中亮起，充足的水气让灯光罩上一层朦胧的光雾，黑夜中的城市穿上一件七彩的霓衫，像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少女，美丽而神秘。

天皇大厦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零星几个窗户亮起微弱的光芒，那是需要加班的员工在努力工作着，大厦的大堂也只点着必要的照明，没有了日间的富丽堂皇，如落幕的舞台般闪烁着冷清的灯光，大堂里只有两个保安在巡逻着，并等待仅有的几个员工下班，那他们便能和其它人换班，下班后可以趁早回家睡觉，也可以到五光十色的酒吧里喝上一杯。

就在两个保安说着无聊笑话的时候，一辆辆名贵轿车开过大厦的大门，朝着地下停车场驶去，其中一个保安便要走出去，却为另一个抓住了手臂。

“不用理会他们，石经理有交待过，晚上会有一些特别的客人到来，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便成。”

“都是些什么客人啊？”

“我哪会知道，别管啦，要不，去抽只烟。”

这个提议得到另一人的赞同，两人边说边走朝吸烟室走去，而驶进停车场的那些特别客人久久都没有出现，如果那两个保安还在的话，必然又会有一番疑问，但以他们的级别，又哪会知道在停车场中有一条专供这些特别客人进出的通道。

大厦的顶层，真恫的办公室中只有数盏昏黄的灯光照亮着办公室的一偶，刀疤男坐在酒吧的沙发上，灯光从侧面照来，让他脸上的刀疤越显狰狞，真恫把一杯冰镇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并重重把酒杯磕在桌子上发出呯的一声。

真恫的心情很不好。

费雷多低着头站在他的前方，虽然受的伤已无大碍，但在真恫无声的怒气下，金发青年不能控制地微微发着抖。

“费雷多，你给我再说一遍，总裁交待你的任务内容是什么。”真恫阴沉着脸说道。

“是，真恫大人。”费雷多诺诺应道：“总裁交待我们，要毫发无伤地把目标人物送到巴黎去。”

“那附带的要求呢？”真恫稍微提高了声调。

费雷多的头更低了下去。

“不得和中方起冲突。”

“很好，我还以为你忘记了，费雷多先生。”真恫先是冷笑，然后拍着桌子大吼道：“那你来跟我说说下午那两个‘神龙’的成员是怎么回事，费雷多先生，你竟然把‘神龙’的成员引到这里来，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他们对我们的集团起疑心吗？你说，你把总裁的吩咐都当成了什么，耳边风吗！！”

真恫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在大理石桌上，酒杯和酒瓶爆成一团星屑，琥珀色的液体淌着浓香流下了石桌，费雷多脚一颤，差点跪倒在地。

“看看你那没用的样子。”真恫毫不留情的训斥道：“要不是周晃起了背叛之心，凭你，就算再过上个十年二十年也坐不上现在这个位置，费雷多先生，你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听到周晃的名字，费雷多的耳朵抽动了几下，他恨这个名字，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名字总排在他的前面，现在，即使周晃死了，这个名字依然牢牢压在他的身上。

“真恫大人，您听我解释。”不甘心自己再排在那个名字之后，费雷多鼓起勇气说道：“属下只不过因为急于完成总裁所交待的任务才会有这次的行动，本来这是一次必胜的行动，但不想保护着目标的那两个小鬼不仅实力不弱还还机灵，让属下很多部署都派不上用场，至于‘神龙’的人，属下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

费雷多话还没说完，真恫已经狠狠一巴掌刮过去，把费雷多抽得飞跃，在滚了两滚后才停了下来，金发青年一张脸红肿了一边，嘴角也渗出丝丝血线，他惊恐地看着真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一点，你没有调查清楚就冒然行动，证明你缺少策划的能力；第二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目标大打出手，你以为‘神龙’的人是笨蛋，会放任你在他们的领地上乱来吗？第三点，在事败之后，竟然把‘神龙’引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们变成了由暗转明，一切的优势荡然无存，还要应付‘神龙’接下来对我们集团的调查种种。费雷多，单此三点，便足以证明你们当‘兽’的首领的资格。”真恫边说边走到费雷多的身边，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青年。“从这一刻开始，我剥夺你‘兽’之首领的资格，一切事宜，听从我的指挥，你明白了吗！”

真恫大喝一声，把费雷多还想反驳的话都给震回肚子里去，带着十二分的不甘，费雷多低声说道。

“属下明白了。”

“那就给我滚出去，好好反省一下，费雷多先生，你最好给我记住，同样的错误你若再犯的话，从今往后，‘兽’之中将再没有你的位置！”

费雷多听得全身一抖，终面如土灰不再出声。

“你下去吧。”

真恫冷冷道。

费雷多沉默地站起来，向真恫躹了一躬后，倒退着走出了办公室。

刀疤男走回自己那张宽大的靠椅，把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完全的黑暗笼罩住他，半晌之后，黑暗中亮起一点红光，丝丝烟气也开始在黑暗中蔓延着。

费雷多的无能，让真恫突然想念起那个木纳、执着却办事周全的青年。

“周晃啊，若你还在的话，我现在这个位置应该是你来坐才对，或许你会做得比我更好，只可惜……”

一声低叹在黑暗中响起，真恫又沉默了下去。

直到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真恫才结束了自己的深思。

“张先生，各位董事已经等候多时，你看……”

电话里传来保全经理石严的声音，真恫淡淡说道。

“我马上就来。”

把剩下一截的雪茄按灭，真恫深吸一口气，按下办公桌下一个隐匿的按键，一道暗门无声无息地在他身后的墙壁打开，真恫起身走进暗门中，墙壁又再次合上，宽阔的办公室再次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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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三百平米的地下会客室，铺着腥红地毯的会客室中间摆放着一张栯圆形的红木会议桌，桌上摆放着扬声器和每日一换的各式鲜花，会客室的墙壁上挂着大幅的油画，油画的色彩浓郁奔放，大面积的色块运用堆砌出隐隐约约的杀伐感。

在中间的墙壁上却没有任何装饰，只用暗金色的金属铸上“FOV”三个英文，暗金金属与雪白墙壁形成强烈的对比，予人一种并不张狂的霸气。

这间地下会客室是“FOV”对天皇大厦进行重新装修时暗地里建造的，会客室建成至今仍未使用过一次，但今天晚上，灯火辉煌的会客室中，会议桌的两旁合共坐着五人，他们的平均年龄都在五六十岁左右，正是一生中权势达到最顶峰的时间，这五人平时都是习惯了让人等候的人物，而现在却在等候着别人的到来，但他们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只因为，他们等的人，却是能够主宰他们命运的人。

八个美丽的待女分立两旁，不时为这些客人注上美酒，保全经理面无表情地随立一边，即使是晚上，石严仍戴着一付太阳眼镜，让人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信息。

会客室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只有呼吸和喝酒的声音不时响起，直到，大门呀一声被推开。

“抱歉，我来迟了！”

真恫大踏步而进，坐于椅上的客人们纷纷站起，向真恫表示敬意，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们尊敬真恫，而更多的，却是畏惧，这些人虽然不知道真恫的真实身份，但从这个男人的身上，他们却嗅到一丝隐约的血腥气味，他们对这股气味并不陌生，都知道这气味只有从死人或杀人的人身上才闻得到。

而真恫，分明属于后者。

因此，每次见到真恫，客人们都很小心组织着自己的用语，以免成为一个死人。

“坐吧，各位董事。”

真恫在正中主位上坐下，他挥了挥手，八个待女纷纷退下，石严来到他的身后，并递上一份文件。

文件被真恫迅速浏览了一遍，来此之前，他对这份文件的数据已经看过多遍，此际所为也不过是作个样子，把众位客人的眼光成功地吸引到这份文件上。

“各位入股我们集团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吧，想必在集团的股票上也赚了不了。”

真恫故意稍微拖长了尾音，自是要客人们接话，在座之人无不是成了精的人物，这种微妙的语气变化并没有难得到他们，其中一个坐得较近的客人连忙答道。

“不瞒张先生，单是这个月，我们每人至少都有近千万的进帐，这可比以前我们所能得到的要多得多，还是属于正规的投资所得，当然，即使扣除了税收外，我们还嫌了不少。”

此人说完，还用眼睛在其它人身上掠过，剩下的客人纷纷赞同。

“那么各位董事，有谁来回答我，你们所答应给予我的回报呢，为什么和协议中相差甚多？”

真恫把文件扔到了会议桌中间，却没有一个人敢去看那文件一眼，都带着心虚的低下了头。

而对于真恫的话，更是没有一人敢答，脸色尴尬的保持起沉默来。

真恫冰冷的目光在一众客人脸上扫过，被他视线触及的人都别过了脸，生怕被真恫点到名字回答似的。

最后，真恫的视线落在刚才说话的董事身上，此人头发已经花白，酒红的脸上顶着一个地中海头，穿着黑灰两色相间西装的臃肿身体在真恫的目光下不断扭动着，一颗颗细密的汗珠爬上他的脸，董事拿出一方手帕不断擦着涌出的汗水。

“张院长？”

真恫轻轻叫了句。

被点到名字的董事轻轻抖了一下身体，脸却埋得更低了。

“张院长！”

真恫大喝一声，如震雷般的声音吓得董事从座位上站起来，或者因为他的动作过大，连放在桌上的酒杯也打翻在地，并把他的一条裤脚淋湿。

真恫冷冷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伸出一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直敲得张院长心惊肉跳。

“张院长，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给予你们的巨额财富，你们就是这样来回报我的，你可知道，你们所提供的数字，比我们的协议少了40个百分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很愤怒，因为你们，集团的实验进程一拖再拖，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张院长，你先来说说。”

真恫慢条斯理地说道，而张董事却回答不出一个字，半晌之后，才勉强从嘴里挤出话来。

“张先生，您看，我们也不想的，这，这尸体确实难弄一些，况且还要死期不超一个月的，我们也很困难啊，就算我们的医院都是私人成立，但偷尸，它，它毕竟是犯法的啊……”

“犯法？哼，你们这些老东西，难道犯的法还少了吗？再说，我们一早是有协议的，你们不是都签字啦，怎么，现在想反悔了？”真恫厉声喝道。

“张先生，要不，要不…”坐在真恫右手边尾席一个瘦小个子的董事犹豫了一会，终咬牙说道：“要不我把赚到的钱通通退还给您，不，还有我那个医院，您可以派其它人管理，到时，您想要多少尸体都成。”

“刘院长，这样说的话，您想退出？”

“不不，是，是的。”刘院长仿佛一下老了几十岁，身体完全靠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想退出，我老了，再经不起这些风浪……”

刘院长此话一出，其它董事都低下了头，看来有这个念头的还不是少数，真恫冷冷一笑。

“你们当我们集团是什么？慈善机构吗，想来就来，想撤就撤？各位董事，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现在想退出，那是想也别想，如果我愿意，你们的家人、情妇或者亲友什么的，我随时可以让他们消失，所以，我奉劝各位，最好还是和我合作的好。”

真恫说出赤祼祼的威胁，其它人脸色灰败地瘫倒在椅子上，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比谁还清楚，但当巨额的财富摆在他们跟前时，这些人无一不为此心动，但没想到的是，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如此之大，除了自己性命不说，还连累了家人。

“你，你这个魔鬼！”

刘院长激动说道，他本来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凭着自己多年的积蓄和银行抵押开起一间中小型的医院，几年动作下来，倒也收入颇丰，但当真恫找上他时，在巨额回报前，他也无能幸免，现在他不想继续这个游戏时，真恫却威胁起他的家人，“FOV”的势力有多大，他心里清楚，真恫所说的话并不只是唬唬他们而以，一想到无辜的妻儿今后将生活在命如悬卵的阴影中时，刘院长不由指着真恫怒骂。

真恫好整以睱地看着刘院长，就如一条毒蛇注视着它的猎物一般，其它董事都看得直打冷颤，只有激动的刘院长仍然和真恫怒视着。

“很好，刘院长。”真恫鼓起了掌，看得其它董事摸不着头脑。“你很勇敢，敢这样和我说话的人不多了，和这帮连屁都不敢放一声的猪猡相比，您是一位勇士。”

热烈的掌声在真恫双手间响起，他看了其它董事一眼，怒道：“你们也给我鼓掌，用力地鼓！”

董事们面面相觑，但他们还是依言拍动着双掌，面对这一片掌声，刘院长不由感到迷惘，他根本不知道真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掌声一停。

真恫的话又仿若来自九幽之下，充斥着连灵魂也为之冻结的冰冷。

“只是，我不需要勇士，敬爱的刘院长，我只需要听说的猪猡！”

话音一落，真恫向着刘院长随手一拂，一阵轻风掠过，刘院长只觉得身体一凉，下一刻，视线所及之物却变成了天花板，刘院长尚未弄清楚为何会看到天花板时，一阵剧痛传入他的大脑中，意识也跟着迅速消失，最后，只剩下不断盘绕的天花板，和其它董事的尖叫声。

那尖叫如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且不真切，让刘院长想起去年一家去海边时，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那时，幸福是如此的简单，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画面暗去。

剩下的董事尖叫着离开他们的座位，他们惊恐地拌倒在地上，拼命地呕吐起来，在原来刘院长站的地方，如今只立着他半身残躯，真恫的掌风把他切成了数截，断臂、内脏和鲜血洒了一地，刘院长的上半身安静地躺在地毯上，他的脸上还保持着死前一刻的狐疑之色，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一瞬间业已命丧真恫之手。

“各位看到啦，如果哪位还想退出的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真恫指着那一堆碎肉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还知道有几个方法可以让你们只剩一个脑袋却还一时死不了，如果你们想尝试一下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的话，你们尽管来试试看好了。”

董事们神情惊骇欲绝，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一人怀疑真恫所说的话，他们拼命发誓着自己完成接下来的任务指标，真恫冷冷看着他们，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只被送进屠宰场的牲畜，如果他们没有努力达到真恫所要的要求，刀疤男不介意再杀几人，到时，最多再安排新的人选管理他们的医院。

“哼，我希望下个月看到一份数据达标的报告，否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真恫再对石严吩咐一声。

“把现场清理一下。”

石严点头应诺，真恫再扫了这帮面无血色的董事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地下会客室。

偌大的会客室中，身体剧抖的董事们发出一阵阵低泣声，从今晚开始，他们的生命再不是自己的，只要真恫一个不高兴，他们便可能步上刘院长的后尘，这样的话，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贪婪，永远是人类的原罪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