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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章 孽债

“我会试着爱上你,给我点时间,好吗?”他紧紧地伸出双臂拥着她,生怕她下一秒会从他手心飞走不见。

“好!”她空洞的眼角落出几滴泪,這是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一天,却又是她从来都未奢求能实现的愿望。他为了自己而失去双眼,所以,她追寻他的踪迹只为把眼珠还给他,也算了偿了她所欠他的东西。她当时想着,还了他眼珠子,从此他们两不相欠,他不必为她而烦恼不安,而她也无须因为心系着他而念念不安。

失去双眼的她,再也没有脸面回家面对父亲,怕伤心欲绝的父亲会发动全唐门的力量让佟岱血债血偿。所以,她只能靠乞讨生活下去,又有谁会想到当年叱咤江湖的唐门千金会落到如此田地?她知道,一向疼爱她的父亲肯定会派人四处打探自己的消息,可有又有谁会注意到一个躺在墙角,衣衫褴褛的女乞儿呢?以前,她是千方百计地想着翘家,可如今,在外漂泊了那么些年的她,已经磨平了当年的傲气与任性,一心想着能回到那个温暖的家里,那里还有疼爱她的父亲和爱护她的师兄弟们。

佟岱伸出大掌,轻轻地拂去她粉颊上的泪水。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他并不爱她,感情中更多的只是感动与歉疚。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只是他无奈之中的选择,当年他千方百计地想着拿到风讥丸后与她解除关系。当然,他也知道唐门势必不会就此罢休,他也做好了付出生命的准备。在生命与爱情间,他更愿意选择爱情,他不愿意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做妻子。可后来的事情并不如自己预料的那么顺利,中毒的事让他把一切都耽搁下来了。在病痛中,他知道有那么个女子无怨无悔地照顾他,忍受他无中生有的谩骂。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享受她无微不至的关怀。直到有一天,周映易告诉自己,他能够重获光明,那时的他表面上沉稳平静,内心却波涛澎湃,难以平静。一月余后,他终于又见到阔别已久的阳光、树木、朋友。他想着第一个要见的人便是她,可被告知她早已离开莫府。

接着,天下起义风起云涌,腐朽的大隋眼看着就要灭亡。于是,他毅然跨上马背,跟随莫斐擎西渡黄河,攻克长安。大唐建立后,天下间没了战争,他這才把心思空下来回忆过去的往事,那个离去的婢女,毅然掘出双眼,什么也没有留下就此走出他的世界。那时的他时时思索着,是什么力量会让一个女子愿意为了一个男人献出她的双眼?答案其实很显而易见——她爱他。

直到今天,周映易笑着把她带进来时,他才知道原来答案并不是那样,她只是为了偿还她欠自己的,无关情爱。她欠他一双眼睛,可他却欠她一份爱情与一双眼睛。做为唐门千金,他被逼着娶了她,却只能带给她无尽的羞辱;做为婢女,他更是欠她许多。

欠她的今生都无法归还,所以,他决定了,就以一名丈夫的身份爱护她吧!让他的眼睛成为她的眼睛,照亮她往后的人生。

他淡淡地笑了声,重又把她拥入怀中。

“唔,晤”,旁边有人咳嗽了两声以示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這时,唐采儿娇羞地从佟岱的怀里挣脱。佟岱不悦地望着身边捂着嘴笑得正欢的男子,后者正乐不可支地笑着。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洞房好了。”周映易乐呵呵地打趣。

這番话更是让唐采儿羞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佟岱则白了周映易一眼。

“這小子,现在説话越发不知轻重了。”佟岱道。

“你以前可就是我這样呢!小子。”周映易提醒佟岱,可不知道是谁很多年前就老是一副桀骜不羁的样子呢,拽得像个贵族似的。

而莫斐擎也挂着笑颜望着他俩,心里所想的却是另一番悲凉。佟岱也算是一偿夙愿,可他呢?思琪又在何方呢?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也该是时候走了。”周映易看一切都遂意了,故作轻松地摊开双手。他自动的隐去唐门门主早在七年前死去的消息,只要佟岱与唐采儿俩人幸福就好了,告诉他们只是平添无数伤心与自责。

“去哪?”莫斐擎连忙问道,此次一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周映易能留下来。他也不止一次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每次周映易都随意地摆摆手説京城的风气不适合他,还不如云游四方来得自在。

“去该去的地方吧。”周映易笑了声,却很牵强。

“何时能再见?”莫斐擎急忙问,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也许今生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预感马上就兑现了。

周映易有点落寞地説道:“也许会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他停顿了下,接着又説:“也许今生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为何?”莫斐擎冲他大吼。周映易先前就向他表明了厌倦了人生的想法,他该不会是……?

眼见莫斐擎如此惊慌,周映易“扑哧”笑出了声,道:“当然不是自寻死路,只是……人生了无生趣,也许青灯古佛更适合我,了却尘世间的杂念。”

“并不见得出家是最好的选择呀!”唐采儿在一旁插嘴。

佟岱也赞赏地点头表示认同。

“也许对于别人不是,但对我来説,却是最好的归宿。”周映易轻淡地笑了声,人生都已无望,还眷恋于尘世算怎么回事呢?

莫斐擎正准备继续劝説,正在這时,何伯来报:“少爷,门外有访客。”

访客?是谁呢?

他向来与朝中官员无甚来往,朝中知道他名字与住处的人也为数不多,会是谁呢?

“我主邀诸位明日去春香院赴宴。”个子矮小的房玄龄笔直地站立着,短促的胡须搭拉在下颚,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

“不知此次秦王所为何事?”莫斐擎的黑瞳定定地望着房玄龄,他可不会幼稚地认为秦王只是简单地请他们吃饭而已。朝廷上下都知道,皇位之争眼看着越来越激烈,在此节骨眼下,秦王邀请他们這些太子心腹,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秦王説了,仅仅是答谢各位对我大唐兢兢业业地努力而已。”狡猾的房玄龄正义凛然地把话题引向别处。

莫斐擎低头沉思了下,而后对房玄龄道:“既然秦王有此美意,在下定当出席。”既然对方有意邀宴,定然推辞不得。更何况,对方权倾朝野的秦王李世民。一旦自己這方拒绝了,岂不是又给是李世民一个弹劾太子的机会?説太子手下的人都傲慢无礼,拒绝赴宴?前些日子李世民在太子府邸的中毒事件刚过,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那好,告辞。”得到满意的答复,房玄龄抱拳颔首一揖就出了门。

等房玄龄的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佟岱才急切地对莫斐擎説道:“大哥,你説李世民這是什么意思?”

莫斐擎无言地摇摇头,明日该有什么等待着他们呢?

第二日。

一早,何伯惊慌地拿着一张字条来找莫斐擎。

“少爷,你看!”何伯把字条递给莫斐擎,“我今早去叫周大夫用早餐,却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一看,才发现屋内收拾得很整洁,周大夫也不见人,只留有一张字条在桌上。”

莫斐擎接过,上书“我已看破红尘,决意出家,请勿挂念”。纸条轻轻地从莫斐擎手中缓缓下落,跌落在地。

“怎么了?”佟岱凑上前,双指捻起纸片,读完,也是脸色大变。“他要出家?我以为昨日他所説的只是一时的感悟,哪知道……”佟岱叹了口气。

“也许,……這是他觉得最好的归宿。”莫斐擎茫然地道,這些年来,他把周映易视为知己,看到周映易点点滴滴的转变,性格也是恍若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总觉得這并是真正的他,真正的周映易并不豁达,甚至可以説思琪的死在他心中划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后来的狂妄与不羁只是用来掩饰他内心最深处的悲伤。

“主人,门外有自称是秦王府的人驱车説来接主人与佟将军赴宴。”這时,有下人来报。

“我们走吧!”莫斐擎接过佟岱手中的字条,看了眼,再次叹了口气,推着轮椅往外走。

莫斐擎就与佟岱驱车赶去春香院,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但凡达官贵人都在此设宴款待。现在的老板本是京城第一花魁,从良后带领众家姐妹把从前的京城第一酒楼──天香楼盘了下来,改为“春香院”。有了众位青楼脂粉保驾护航,春香院的生意眼见着比以前好要红火得多。

在一相貌清秀的女子带领下,高一虎、莫斐擎与佟岱进了春香院。虽説是酒楼,,但四处弥散着的却是浓郁的脂粉香味,成群衣着暴露的女子娇笑着与食客打闹。

“大哥,你看!”佟岱指着横在他们面前的楼梯,這不明摆着给了一个下马威么?明知道老大腿脚不便,却还……他望向莫斐擎,肚子里憋了满腹的火气。心下恼怒得紧,嘴上却又怕伤了莫斐擎的自尊。

莫斐擎淡淡一笑,道:“你背我上去吧!”

“這些人,欺人太甚!”另一虎将姜东城撸起衣袖,准备冲上去,却被佟岱抓住。姜东城气急地转过身,却见佟岱目光如炬地望着自己。

佟岱无言地弯下身子,把莫斐擎放置在背部,缓缓地上了楼梯。

才上楼,就发现一干人围在那里,都是些天策府的人,趣味盎然地望着莫斐擎无助地被人背在背部。

“真是失策,我们竟没有考虑到莫将军的腿脚不便,是房某人的失职!”房玄龄忙着道歉,但话里却无任何歉意。

“算了。”莫斐擎也扯了一个冷笑。以前的他是断然忍不下這口气的,可现在……居然被人如此算计。现在的他处事冷静,不再像过去那样独断专行地奉行不吃亏的原则。该是受了她的影响吧?多一份宽容,不事事计较。

佟岱缓缓地把莫斐擎放置在轮椅上,抬起头就给了房玄龄一个凌厉的眼神。

“都来了呀!”身后传来浑厚的男低音,只见一蓝衣男子缓缓踱步而来,周身散发着贵气与自信。

“秦王!”一干天策府的人忙虔诚地行礼。

莫斐擎也朝秦王浅浅一笑,道了声“秦王”。

“各位,都坐吧!”李世民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這时,莫斐擎才发现魏徵等人也在受邀之列,早已在席间坐着。

各式美味佳肴缓缓装盘端上来,杯中也斟满了波斯来的美酒。一美丽女子款款而来,将一壶茶水放置在李世民面前,嫣然一笑,道:“秦王做东,九娘定当拿出最好的酒菜招待各位,如果有什么招呼不周的,秦王怪罪下来,九娘可是担待不起。”边説边优雅地为各位大人倒酒。

由于不常出来应酬,莫斐擎并不知道九娘是何许人也。看她与各位官员熟稔的模样,倒也应该不是个吃鳖的角色。

而坐在旁边的佟岱则对九娘的大名如雷贯耳,早已听闻许久,可总也未曾有缘见上一面。九娘是曾经的京都名妓,为人又豪爽,隋朝许多官员都是她的入幕之宾,這为她从良经商积攒了不少人脉关系,据説李世民最近也常与她走得很近,引得外间不少猜测。当然這只是猜测,具体事实,佟岱并不可知。但从现在這种情况看,九娘与秦王之间存在某种暧昧关系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

九娘轮番敬酒,走到莫斐擎身边,美丽的凤眼直望着莫斐擎,“這可是我们的莫将军么?果真是英姿焕发呀!”説着,她举起酒杯,伸至莫斐擎面前,道:“小女子先干了此杯,算是为初次相见的缘分。”説完,引杯仰头以袖盖唇一口喝尽。

“九娘好酒量!”莫斐擎望着她一口喝干,却依然面不改色,不禁真心感叹起来。赞叹过后,也一口干尽杯中物。

“九娘,您要的酒我已经搬来了。”這时,一个小孩子稚嫩的嗓音飘了进来。

莫斐擎定睛一看,才发现一个小子正抱着三个酒坛上了阁楼。小小身体,搬动与他身体差不多的物体居然能如此气定神闲,将来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小孩把酒坛放定,刚准备下去。席间有人打趣起来,“這小子倒有几分像莫将军哇!”听有人這么一説,大家都开始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小男孩看,纷纷説着小孩子与莫斐擎竟有些相象诸如此类的话。

莫斐擎苦笑了下,招呼那个小孩过来,摸着他的头笑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伦。”小伦倒也大方地回答。头顶上這双温暖的大手,竟让他有种想依靠的冲动。有种父亲的感觉,那种伙伴们口中的只属于爹爹的感觉。

“一人在此?”莫斐擎继续问道。

“不,我娘是這儿的女工。”小伦乖巧地回答。

莫斐擎“哦”了声,心下有些失望。他毫无掩饰地表现了自己对于這个孩子的热爱,如果他是个孤儿,他倒愿意将他收养为儿子,将来定是统帅一方的将领。反正他也不准备婚娶,所以他的小孩不会有如同自己般的童年。可惜……這孩子还有尚且存世的娘亲。

他不舍地摸摸小伦的头,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放在小伦手中,道:“這是我送你的一点礼物,如果想要习武,就来将军府找我。”不知为何,他越看小伦就越有种説不出的喜爱的感觉。做不成父子,做对师徒也不错。

小伦讶异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一双习惯了严肃的眼睛透露些许温情,直直地望着自己。小伦在没出门之前,所接触的人也仅仅停留在那个小渔村,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自从随娘亲在此暂留后,才算是了解到原来世界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易懂。而眼前這个大叔的做法,他并不能理解,他希望从大叔眼里看出点嘲弄或虚伪,然而……却并没有那种意思,对方一双深邃的眼睛直望着自己,其间充斥着几分期许。

小伦伸出手,接过那把匕首,不敢多加揣摩,鞠了个躬,道了声谢,就头也不回地跑下去。

“這小子,倒蛮有意思!”佟岱笑了声。看得出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却一点也不怕生,将来定有一番出息。

九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马上以芊芊玉手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满。盈盈一笑对莫斐擎道:“莫将军果真是爽快之人,九娘干了此杯!”

眼见九娘又敬酒,而席间又不时有人劝他们以酒来消除双方的仇恨与嫉恨。莫斐擎不得不又举起手中的杯子,重又干了杯中之酒。

就此一来一往,几杯下肚,莫斐擎感觉脑袋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双手也开始有点不听指挥了,只觉得眼前的事物开始不住地摇晃。他侧过头,恍恍惚惚地看到众天策府的官员正轮番灌醉佟岱,眼见佟岱也开始有些不胜酒力。

“秦王,微臣与佟将军皆不胜酒力,告辞!”正准备推动轮椅,却发现脑袋昏沉得厉害,双手也瘫软无力地垂在扶手上。

這是怎么了?就算再如何不胜酒力,也不该是如此情况呀!才几杯下肚,就开始昏昏沉沉地想睡下。而佟岱更是步行得摇摇晃晃,几次站起身都重又坐了下来。

他只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醉意来得太快,让他不禁有些诧异。自己虽不是个酒量极高之人,但万不会像现在這样几杯酒下肚就迷醉不醒呀!

怎么会這样呢?难道……是中了mi药不成?

他挣扎着用双手撑起自己沉重的身体,头疼得很,全身越来越无力。

正在這时,后面的院子传来一声刺耳的瓷器摔碎的声音,他双耳已渐渐地听不到旁人説话的声音,耳中只有越来越尖锐的鸣声。但不知为何,那一声瓷器摔破的声音竟让他有了些微地清醒。

他望向下面,只能见到一个蓝衣女子趴倒在地,低垂着臻首,看不见脸庞。总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是谁。

這时,越来越浓重的困意席卷了他全部的意志,“砰”地一声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桌上,听觉却还没有完全丧失,只听见紧随着他后面也“砰”地几声倒下了几个人。

這该是天策府那帮人的计谋吧?上次的事情,他们嘴上説着已经不记恨了,可实际上心上还是想着为那件事报仇吧?

可惜黑暗已经完全吞噬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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