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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鹤舞

沈柯的武艺,确已经许久未曾进步了。www.tsxsw.com

在兵荒马乱的北府游荡的六年时间里,他多是在与野兽,盗匪,妖魔搏斗中度过,如此几年下来,自是身手矫捷,体格健壮;然而这两年来,他渐渐感到武艺进展不如当初那般巨大,或是说,他的武艺比起初入北府军时进步不大,若说有什么大的变化,就是更擅长混战,更适应战场气氛了。

听羽士提起,他也蓦地省起这一点,只是以前没有注意到而已。

对他来说,武艺只要足够他在乱世中活下去就好,对于武艺本身,他却一直没什么概念。

“听闻羽公说过,你在前军时,冲锋陷阵甚是英勇。莫非你冲阵之时,只顾杀敌,不想其它之事?”

沈柯点了点头。

玄珑镜点了点头,表情释然:“果是匹夫之勇。”

沈柯无言以对,他在战阵之上,也只能逞匹夫之勇而已,身为先锋,不逞匹夫之勇,难道还有别的用处不成?

“以你如今身手,单逞匹夫之勇,寻常士卒,平庸之将,或是同逞匹夫之勇之人,能胜你者几稀……”玄珑镜继续以手拈针,在沈柯身上时伸时收,每一次银针入体,沈柯便能感到肌体一阵舒缓,不过此时羽士的话吸引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但若遇上真正的万人敌之将,哪怕他身畔无有一兵一卒,你和他徒逞匹夫之勇,也只有败亡一途。”

“万人敌?如何能成万人敌?”沈柯心下惊讶,他虽有陷阵之勇,但也不认为自己能力敌万人,或许平地游斗,几十个人不是他对手,混战之中,斩上百人也是等闲,但若要在战场上以一敌万,那便是神话故事了,他也并不相信,世间真有万人敌之将,他看见玄珑镜一脸悠然,蓦地福至心灵,连忙挣扎欲起身:“请玄师教我。”

“欸!~”玄珑镜连忙把他按回榻上:“我不过空谈而已,只恐你学不会。你随羽公征伐良久,可曾在战阵之中遥遥见过公上?”

沈柯皱眉思忖一阵:“羽公懂得武艺?”

“公上武艺不过粗疏,仅能应付凡凡小卒,乱战之中,你若能冲到公上身前,取公上头颅犹如探囊取物。”玄珑镜微微摇头:“但恐你冲不破公上麾前军士。”

沈柯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只问你,羽公在阵中时,你遥遥望过去时,心里感觉是如何?”

一道亮光蓦地在沈柯脑海中闪过,却是想起北府军誓师之时,羽公在高台之上,他在众军士中抬头仰望时,心中所感。

那身着黑甲的瘦削身影,便如同一柱高塔遥遥地矗向青天,高峻壮丽,当时沈柯便感到,跟着这等将帅,在前面死战,也是无惧的。

在战场之上,作为前锋营之人,按军法,阵前回头者立斩,他当然无缘见到羽公身姿,但是在死木野一战,阵前一片混乱,却让他遥遥望见羽公麾盖一角。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好像看到一座高峰一般,哪怕死木野石林间阵势混乱,但北府军仍然紧紧以羽公为中心牢牢结合,如同一片崇山峻岭,任盖天王大军如何冲击,都不动摇分毫。

沈柯双眼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欲得万夫不当之勇,须先通万夫不当之势。公上虽武艺粗疏,也不懂法术,但以他精神气度,等闲法术却奈何不得他。万众之势集于一身,他在阵中,三军便精锐数倍;如吾这等术士,在公上之侧,被公上气度所摄,施展法术也平添几成法力。休说有三军拱卫,便是公上身旁只有几个寻常士卒,没有几倍军马,又怎能伤公上分毫?”玄珑镜摸了摸须子,又抬出一根银针,对准沈柯心口,嗤地一声轻响,银针直没至柄,只留一根针头,在外微微颤动。

“这似是三军统帅之道。”沈柯皱起眉头。

模模糊糊之间,他有些明白羽公这等威势从何而来。

羽公深通韬略,心智坚毅,征战天下三十载,名声威震中陆,便养成了如此一股气势。北府二十万大军,对羽公统军之力都是心悦诚服,更间羽公精锐遍布全军,在战阵之上,也就士气百倍,如此气势,反过来也让军阵正中的羽公气势更为雄浑,更能够影响他人。

这分明是三军将帅的气度本领,沈柯不明白,这如何能够让人在战阵上斩杀万人。

“为帅为将,其理相通。”见沈柯仍然不太明白,玄珑镜表情似乎有些失望,他提出插入沈柯心口的长针,吸出最后一丝淤血,用白帛轻轻擦拭起了针身:“我如此空言,你必然有些不明,若你有朝一日能够在战阵之上亲眼见得那等万人之敌,或可有所领悟。匹夫之勇不足恃。”

世间真有能孤身敌万人之将?若真有,又会是怎么个威风法?

沈柯缓缓点头,心中有些明白,但更多是糊涂,但仍不忘朝玄珑镜道谢:“若日后沈柯有所进益,皆是玄师今日之恩。”

“莫如此说,你该谢羽公才是。”玄珑镜深深地看了沈柯一眼,收了银针,便踏布履离了床头,将针包放回箱匮,点一支新香插在香炉上头:“你先歇息柱香时候,随后羽公自来看你。”

“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见沈柯又要乱动,玄珑镜微一皱眉,沈柯立刻觉得浑身一僵,倒了下去,但见羽士从箱匮中掏出一本帛书,丢到床上:“你多年养生不慎,身上暗创颇多,若非先吃下大还丹,后有吾施针调理,恐性命难过不惑之数。只是如此尚有隐患,这帛书上的功架,你每日晨昏各做三遍,短则两载,长则四载,后患可弥。”

说罢,也不等沈柯道谢,便径直离房去了。

沈柯呆呆地躺在榻上,看着手边的那一卷帛书,正上面只写着《鹤舞》二个古字,其后便是一串绣像小人,做着各种身姿,形意舒展。

只是眼角余光撇着这卷《鹤舞》,心中思绪却都飘到了别的地方。

刚刚谈及武功时,心中产生的兴趣,却让沈柯回思起来,感到有些怪异。

也许是多年挣扎性命,让他无意间对自己的身手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吧,毕竟在过去种种艰险中保护住他性命的,也仅有这一身武艺了,这身杀戮技艺,已经成了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了吧。

所以听得武艺进步之法,才会如此热衷?

沈柯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拿起《鹤舞》翻了两页,却是一页都看不进去,心念转动,又转到了羽公那里。

羽公不仅赐下大还丹,还让玄师亲自施手为他调理,这恩遇不可谓不巨,若是羽公再出言相揽,让他如何推拒?

大还丹何等重宝且不用说,单说玄珑镜这等天界羽士,即使脾气再好,再是平易近人,若无羽公授意,又怎会屈尊来照看他这个小小曲尉。

沈柯苦笑起来,脑海里一片乱麻,虽隐约想得这是上者权术招揽人心。但受恩如此,便是把命卖了,也是心甘情愿的吧。更何况他沈柯又是什么东西?一介草莽,从军位不过曲尉,又不算是什么名士,怎值得羽公如此俯就?更遑论施以权术?他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虽说羽公认为是沈柯帮他挡了一道妖毒,但沈柯自己知道,那妖毒本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哪有临死之前不报仇而去对付别人去的?如此说来,他当时推开羽公也是判断失误下的多此一举,只不想却让羽公误以为承了自己恩德。

或许羽公自己不知,沈柯却不欲自欺欺人。

这一条命,是他欠给羽公的了,加上进入仓阳城的那一次,羽公救了他两次。

他捂住了脑袋。

如果羽公再次起意招揽于他,他还有什么理由推拒呢?就把命丢给羽公也罢了……

只是自己的双手,终究还要沾上更多的鲜血吗?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窗子之外,仍有隐约的火烟血腥气,以及阵阵喧嚣之声飘入。

城中的杀戮还没有停歇下来。

……

“沈郎如何?”

后堂茶室之内,羽公一袭青衫,坐于几案之前,手持书卷,见得玄珑镜入来,举手一指身侧几案,待羽士坐下,开口询问。

“尚好。”羽士颔首,右手拈起茶壶,自斟一碗,青茗香气徐徐飘开,他深深吸了口气,旋即睁眼,略带困惑地转向羽公:“公上爱重此子,似乎太过。”

羽公凝眉沉吟,缓缓摇头:“……仁而勇之士难得。”

玄珑镜视了羽公一阵,忽地微笑:“公上诳我。”

羽公不语,只是摇了摇头:“你觉得此子如何?”

见羽公顾左右而言他,羽士微微摇首,却也并不戳破:“勇诚勇也,匹夫之勇也,或有仁心,也只恐是妇人之仁,性子外和内刚,却是一头倔驴,观其神智却也清明,不像个傻子,只是有些傻气。”

说罢,他便看着羽公,只见其双眉紧皱,却又渐渐舒张,直到叹气出声,似是带着无尽唏嘘:“……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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