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个黑泥鳅该不会被落下来的脏东西卷走了吧？”塞巴斯蒂安靠在布朗的旁边小声问到。.org

他问完之后既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因为他的问题而火冒三丈。说实话，他的言语确实总是会有些极不着调，而且不光是这一句，他的每句话几乎都是那种让人憋屈甚至想对他大打出手的调调。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詹姆斯忽然感慨地说：“以后再也听不到费尔南多这小子在突发时刻为我们建言献策了，真是可惜。”他的语调非常伤感，甚至有种让听者掉泪的感觉。

跟着詹姆斯之后，马尔克斯也说：“以前对他的态度有些过分，现在想来竟然有些后悔。”

“你后悔什么？老兄？”布朗问，同时给了马尔克斯和詹姆斯每人一颗烟。

“当然后悔了。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真的。只不过……哎……只不过确实是这样。我到今天才发现我这半辈子一直活在后悔当中，有时候真的想用什么让我觉不到疼痛的东西把自己杀死，这样一来，我也就……”

“别这样说，马尔克斯。”詹姆斯吸了一口烟低沉地说到。“我们应该对上帝祈求费尔南多能在天堂活的好一些。”

“是啊，最好能让他天天保佑我们，以至于我们能成功。”塞巴斯蒂安说。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听到细缝的外面有人在呻吟。

“谁？”詹姆斯警觉地问着。同时我们几个跟在詹姆斯之后把脸挤在细缝之间。

外面的光线惨淡的有些让人难受，没有月光，但是却能看到一些高高低低的灌木丛在微风中颤抖。离我们最近的地方有一块石头，石头的下面蜷缩着一个人。

“谁？快说话。”詹姆斯对着那个黑影又高声询问了一次。

“我……”那人颤颤巍巍地回答。“是我，费尔南多……”尽管他的声音小的可怜，但是我们却依然听到了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费尔南多？”布朗叫着。

“费尔南多？真的是你？”詹姆斯也叫着。

“哦上帝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费尔南多，我的耶稣基督啊，你竟然还活着。”马尔克斯也说。

“我们出去吧，出去看个究竟。”我说着把身体从细缝中挤过去，顺势滚落到外面的额草甸上，并发出沙沙的声响。詹姆斯他们几个在我之后也从里面出来了。

正当大家围在费尔南多的周围，不断地询问着他的身体状况的时候，塞巴斯蒂安突然从布朗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并把我们跟前的一堆荒草点燃。火势瞬间升到半人多高，旺盛的火苗把每个人的脸都照的通红，那样子就好像大家在脸上贴了一层柿子皮。

“你真是个狗娘养的大笨蛋。”詹姆斯突然跳起来骂到。“快点，快把火熄灭。”他一边叫着一边在火堆上使劲的跳着。火堆底部发出“哧啦——哧啦”的声响，火苗也渐渐熄灭，最后留下来一堆只有几个红点的黑柴火，而且上面正在冒着浓烟。

“嗨，嗨，你是怎么回事，你不觉得冷但是我觉得自己都快冻死了。好吧，赶紧给我把火重新点起来，要不然我就跟你翻脸。”塞巴斯蒂安站起来冲着詹姆斯大吼大叫。

“塞巴斯蒂安，你这个杂种，快点坐下。”布朗直起腰弯着腿一下子将塞巴斯蒂安拽着坐到地上。“你真是个杂种，我对上帝发誓。你就不怕这该死的的火苗把奥尔多安的卫兵吸引过来？我的上帝啊，怎么会遇上你这个倒霉鬼？”

可是塞巴斯蒂安依旧坚持自己的意思，而且准备再次站起来。只不过詹姆斯直接跳到他身边，一只手在抓着他的头发，一只手扭着他的肩膀，并用膝盖顶在他的锁骨周围。“你弄疼我了，可恶！”塞巴斯蒂安喊着。

“你他妈的小声点。”詹姆斯将身体向前移去，很明显他在加力，之间他的模样在黑暗中已经变得扭曲，可见他当时有多气愤。

小事件平息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于是问道：“既然刚才在深洞里面挂住塞巴斯蒂安的不是费尔南多，那会是谁呢？但，不会是僵尸，真的，我发誓。”我说完后看着大家的脸，我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道是？……”马尔克斯带着无限的惊恐和怀疑问着。

“你是说那个悬在半空的挂住塞巴斯蒂安的是卡萝尔？”詹姆斯反问马尔克斯。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又没人说话。心情最沉重的当然是我，一想到卡萝尔那娇小的身躯被横亘在深不见底的黑洞半中腰时，我就会感觉到我的心脏正在无限制地向外曲张却又突然收缩回去形成一个疙瘩。我不能表现出我的担心，我装作安抚费尔南多，一边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一边屏住呼吸，不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

“乔治……”詹姆斯和马尔克斯一起叫我，他们两个向我靠近，一个用左手打在我的有肩膀上，另一个用右手搭在我的左肩膀上。

“我没事……真的，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我回答。同时两股眼泪像绝了堤的洪水一样一泻而下，我甚至听到了眼泪掉在鞋面上“滴答滴答”的声响。他们两个似乎看到了我在流泪，于是在我肩膀上拍打的频率更大了，而此时，我却停止了拍打费尔南多的动作，取而代之的是整个后背的抽搐和泪腺失控。

“卡萝尔……卡——萝——尔。”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我感觉自己的口水和泪水以及鼻涕和汗水正混合在一起，它们像一股拧在一起的铁丝又拿着我的脸颊慢慢刮下去，最终掉在地上。我咳嗽着，哽咽着，我擤着鼻子，眨巴着眼睛。这一切似乎全部都是我应得的，我想尽可能地趴在地上，然后彻彻底底地将自己最无法宣泄的情绪一下子传到地面以下。可是我做不到，地面不接受，空气也不接受。我像个孤儿，被遗弃在茫茫夜空中。

詹姆斯和马尔克斯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我的肩膀，我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我现在几乎连躺在我身体下面的费尔南多都看不到。

破晓的晨光从远处的山丘顶部斜射过来，刚好落在费尔南多头顶那块巨大的石头上。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已经肿了，我不知道这家伙的眼睛为什么会肿起来，但是我一看到他那鼓鼓的有些像灯泡的双眼，就立刻忍不住再次哭泣起来。

这一次哭得很短暂，大概只有十来秒。我立刻用冰冷的袖子把那些在脸上沾了半晚上的脏东西全部抹掉。我想站起来，但是双脚没有一丝感觉。我明明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站直了，但是突然又重重地朝着那块大石头跌下去。模糊之中，我看到费尔南多在我脚下滚了一个圈，然后我的胳膊和腰被人拉住或者抱住。

他们把我扶正之后，我继续刚才想要说的话，“走吧，时间不早了。”

我看到詹姆斯拼命地挤了两下自己发红的眼睛，然后对我说：“要不，你别去了，让塞巴斯蒂安在这儿陪着你，我们几个去？”

“你是在跟我商量吗？”我问。

“没有，这是命令。”他回答。

“那我选择不执行。”我说。我感觉自己的嘴角都在颤抖，嘴唇也在相互打架。“我是不会执行的，詹姆斯。因为……”我使劲抽泣了一下，“因为没有我带路，你们一定会迷路。那栋豪宅实在太复杂了，比赛柯德王宫的地下室要复杂很多倍。”

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自己彻底没有力气。我向后倒去，最终睡在那块大石头上面。不过，我并没有睡着，因为我的意识还很清醒，我听得到他们在我周围喊着我的名字，我甚至感觉得到有人用巴掌在我脸上使劲地拍打，有人还在捏我的耳朵。

“乔治！乔治！”

我的名字像被几个不同品牌的复读机录进去，然后在同一时间一起放出来。同时，透过眼皮，我看到了一轮比西红柿的外皮还要透亮的太阳正在跳动。太阳的周围不断地向外涌动着一圈又一圈地光波，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蓝色的，最后一道是亮白的，就好像站在一块冰山的顶上往下看。

我看到了一个身穿淡蓝色外套的女人正在那冰山的底下翩翩起舞，她就像一只刚刚孵化出来的小天鹅。可是突然间，那只小天鹅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兀鹫，它沿着冰山的山脊盘旋上升，我看着它收紧翅膀和爪子，却长着又尖又长的喙向我的瞳孔飞来。“卡萝尔！”我大叫一声，然后奋力坐起来。我的衣服湿透了，头发也像是刚刚洗过。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呆滞地看着我的面前。

“哦，上帝啊，你快吓死我们了。”布朗蹲在我的身子下面大叫着。

詹姆斯从后面给我批了一件衣服，然后我看到他赤着胳膊，冻得瑟瑟发抖。“你醒来了，这太好了。刚才到底怎么了？”他问我，同时，他的话语因为颤抖也发生了明显的波动，以至于我近乎没听明白他在问什么。

“费尔南多怎么样了？”我问。

“你怎么样了？”费尔南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把脸凑过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