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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天鹅蛋糕偿愧疚 花月琴音道寻常(1)

我有些瘫软地坐在了椅子上,无助地看着子越,心里如波涛起伏般翻腾。他的家人,犹如一个无形的围城,将他紧紧地圈在了里面,而我只能隔墙相望。

从没有一刻,我觉得他离我这么远。远到锥心刺痛,却无法触及。以前知道他有女儿,可毕竟未曾这么直接地面对,我犹可自欺欺人:我和他的家人,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安稳便好。可如今,似乎无孔不入地在交织,在纠缠,他只有一个,两边却都在撕扯着要他。此刻,我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我就是一个介入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而且是个多余的第三者。

我和子越近在咫尺,却像远远望着般相互看了许久,在子越的脸上,我看到了纠结、挣扎、思虑的表情。而这些表情,以前在这个坚毅的男人脸上,我很少看到。

半晌,他有些艰涩地看向我问着:“小薇,你喜欢新西兰还是欧洲?”

我一愣,他是打算把我送出去?忽然心就阵阵地扯痛起来,原来他真的累了,而累的结果,便是把我送到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吗?我转过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声音低得自己都要听不见:“你还是嫌我烦了,是吗?”

不觉自嘲地笑笑,“要个不该要的孩子,果然很烦,对不对?”可为什么,我笑的时候,心痛得像刀割一样,满脸是泪?

他微微一怔,几步走到我身边,用力扶着我的肩膀:“你说什么?”眉间紧紧蹙起,“我只是怕你受干扰,影响身体。”

“是吗?”我笑得很凄然,脸上泪痕不断。

“是。”他语气坚定,看我仍恍惚的样子,不觉手里的力度加重,直捏得我肩膀有些疼,“小薇,你怎么不明白?”说着声音有些沉痛,“我只是想保护你。你知不知道,当你看我接电话颤抖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你不要乱想,那是我女儿,我必须要接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那句“那是我女儿”深深刺痛我的良知,我几乎要歇斯底里,“我没有不让你接,你何必这么说我啊。”我的情绪有些失控,第一次发起了脾气,反手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拨拉了一地。

看着应声而碎的玻璃瓶,我有些惊呆,这还是我吗?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抬头看向子越,眼神有些凄惶无助。

子越一把把我揽紧,没有再吭声。他的怀抱温暖得让我贪恋,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一边流泪一边语无伦次道:“不要送走我,不要,不要让我连见你一面都成了奢望,不要让我孤零零地在外头连活着都成了等待。求求你,不要啊。”

他把我紧紧地搂着,呼吸有些沉重,声音微微嘶哑:“小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太怕你和孩子受伤害。”

“那也不要送走我,不要。”我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他纵然去看我,又能待多久呢?他在国内的生意,催得他自己都像只陀螺一样无法停歇,又如何分身时常去看我?而没有他的日子,我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看他久久没有回音,只是重重紧紧地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发若有所思,我忙擦擦眼泪,勉强微笑道:“我改好不好?我不再伤感,像艾云说的,我坚强些,不受干扰——”

“好。好。”他再也忍不住,答应着我,声音微颤:“不要再说了,锥得我心疼。”

周末在我的忐忑中,还是来了。周六一早司机把晓攸和保姆送来,住在我以前住过的子越那套“二奶区”的房子里。晓攸白天去学琴,子越也还有事情,晚上去陪晓攸,第二天学琴后,司机再把她们送回天津。

于我而言,只是一晚见不到子越,时间上并没有影响。难受的只是心里,近在咫尺的父女团聚,让我不敢去想,想来便觉得愧疚满腹。如果孩子知道几十公里外,还有一个分享他父亲的爱的女人和孩子,该如何接受?说不受干扰,又谈何容易?我不得不换着各种电视频道来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这些。

周日晚上子越回来,眉梢眼角轻松不少。吃饭时同我聊道:“晓攸的琴弹得不错,这个老师也夸她了。”

“哦。”我应着,也随着他一起开心起来。暗暗描摹着,晓攸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长得很灵秀?总觉得会弹琴的女孩子很优雅。不觉想出了神。

“发什么呆呢?”子越看着我笑道,顺带用筷子敲敲我的手背。

“我在想晓攸的样子,一定很可爱。”我有些神往。

他唇际划了个弧度:“很可爱。话不多,很懂事。你见了也会喜欢的。”他的回答让一愣,我见她?我有资格见她吗?可子越浅浅淡淡的语气,让我瞬间拉近了和晓攸的距离,仿佛以前她是我不敢触及的公主,而此刻,她就像邻家女孩,我也可以去想想,去看看。

“你手机里有她的照片吗?”我的兴致更大了。

“没有。”他答得利索。我有些失望,这个男人总是这么清冷,别指望在他的钱包或手机里看到照片这种温馨浪漫的事,我直怀疑他是不是就缺这根筋。

他看着我无神扒拉米饭的样子,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不想想小家伙以后的样子?”

我看看他,低头道:“反正不能像你,眼睛不够大。”

他皱眉:“如果是男孩子,长得像我才好。”“你想要男孩儿?”我心里一突。

“想要。”他干脆道,“想要个爱闹腾的男孩儿。不过,也想要个女孩儿,像你就行。最好双胞胎。”

说起孩子,他的话倒不少。双胞胎?够能想的。我低头想着他的话,竟也有几分想笑,“像我你不忌妒?”

“一个像你的女孩儿,我会很疼她。”子越握住了我的手,手心暖暖的,看向我的眸子里,承载了太多的深情,让我沉醉不知归路。

转眼又到了周六,“今晚又去陪晓攸吧?”我问着。当一种事情反复出现时,再难接受也会逐渐成了习惯。我的心里也不似最初那么忐忑。而且平日与他聊着晓攸,我似乎觉得她离我很近。

“下午去趟保定,说不准回不回来。本来还说带她吃蛋糕的。只能让李秘书买给她吃了。”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应着。

“就剩她自己和保姆?”我问着。

“嗯,她习惯了。”子越说得轻描淡写,我的心却疼了一下,脑子一抽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句:“要不要我去带她吃蛋糕?”

“不用。”子越摆摆手,“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却忍不住追着子越走了几步,说着:“那我就去给她买块蛋糕。”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对那个整天和保姆在一起的孩子的心疼?还是对分享了他父亲的爱的歉疚?还是对子越的很乖的孩子的好奇?似乎都有点,但那种想见的渴望,很强烈。

子越有些愣神,轻轻刮了刮我的脸,柔声道:“是想见她吗?”

“嗯。”我点点头。尽管我知道见她不合适,但是那种强烈的愿望不知怎么就油然而生了,我只是非常想见见,我绝不会伤害她啊:“我和李秘书一起去,我会很小心,只是把蛋糕送给她。不会让她知道我是谁。”

子越想了想,点头道:“好,下午让李秘书来接你。”我的心忽然有种雀跃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

好容易盼到了下午,我穿了件浅蓝色的长裙随李秘书出门。李秘书的车开到了北三环的一个蛋糕店。看着装修很豪华。门口是两只黑天鹅造型。

“冯总指定来这儿的。”李秘书解释着。走进店里,服务生都化妆得很个性,男生女生穿着黑色的礼服似的工作服,让我看着直咋舌。这里貌似就是京城很贵的那家“黑天鹅”蛋糕店。

在里面转了一圈,眼睛已经有点晕,随意一块小蛋糕都要50以上,5寸的最便宜要599,8寸的就要上千了。只是那蛋糕,也仿佛珠宝店的艺术奇珍,上面的黑天鹅都雕琢得根根羽毛栩栩如生。

李秘书跟在我身后,我忽然看到了一款方形的蛋糕,上面有两只白天鹅对吻造型,很美。忍不住对服务生道:“这个很好。”顺带瞟了眼价签“499”。

可我竟一点也不觉得心疼,那是我第一次买那么贵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499,我没给自己买过这么贵的东西。李秘书拿出卡:“冯总给我交代过。”

我定定看着李秘书,认真道:“这个蛋糕,请一定让我来付。冯总那边,我会交代。你放心。”李秘书看了看我,收起了卡。

我拿出自己的工资卡,上面还剩些以前的积蓄,还有爸爸给我打的两万让我还钱的,我近来都没有动。当服务生拿着我的卡刷去499的时候,我的心里忽然有种轻松的愉悦。

车子开到了子越家的小区,我的心有些紧张起来,心里酝酿着待会的说辞:你好,我是你爸爸公司的,给你送蛋糕。一遍遍地记着,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熟悉的地方,却怀着忐忑的心情。李秘书拎着蛋糕,我随他一起上楼。门铃响了两声便有人应声开门。是位四十多岁的妇女,穿着很朴素,想来应该是保姆。

没等我开口,李秘书向前一步介绍着:“我是冯总的秘书,受冯总委托来送蛋糕。”保姆在围裙上擦着手,笑把我们迎进去:“冯先生上午交代过。”

屋子里还同我走时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卧室里传来了叮叮咚咚的琴声,应该是晓攸在弹琴。虽然我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但感觉节奏是渐快的。只是那渐快显得不那么流畅,有些地方音节的连接很艰涩,有顿挫。

保姆冲着屋里喊着:“晓攸,蛋糕来了。”

我的目光随着保姆的一声呼喊锁在了卧室的门上。心也仿佛拍岸的急浪,一下一下像要跳出。门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我几乎要喘不上气。

那个身影那么瘦小,比一般十四岁的女孩子要矮一些,也瘦一些。皮肤很白,是一种近乎苍白的颜色。眉目和子越长得很像,一双眼睛弯弯的,像闪烁的星星。嘴唇抿得很紧,很像子越的神色。一束马尾显得很精神。白色的短袖,深蓝和红色交织格子短裙,很可爱的着装。步子不快,没有想象中的见到蛋糕那么欢愉。不紧不慢走了过来,看看我和李秘书,微微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很好的家教。

只一眼,我便被这个孩子深深吸引了。说不上哪里吸引我,是那双弯弯的眼睛?还是那像子越的神情?还是那句让我心里一震的招呼?我不知道,只觉得那个小小的姑娘,就像一缕阳光一样,忽然就把心柔柔地化开了。以至于我的目光完全被她牵扯,别的竟什么也没有去想。

李秘书把蛋糕盒子打开,“好漂亮。”晓攸不觉低低惊呼了一声。我心里舒展,那两只白天鹅,羽毛都丝丝不乱呢。

“还舍得吃吗?”保姆笑着看着晓攸,看得出保姆和晓攸很亲近。“等爸爸回来吃。”晓攸冲着保姆淡淡展开个笑容。我的心更加丝丝缕缕地扯动起来,好美的笑,一笑起来,像春风拂柳的清爽。

晓攸伸出手,把盒子盖盖上了。李秘书示意着我该走了,我却忍不住把目光又转到了晓攸的身上,手上,很白很细的指头,很适合弹钢琴呢。可是怎么她的右手背上似乎有片青?我忍不住问着:“你的手怎么了?”不禁伸手牵起她的手,好软,可是手背上那块青也很扎眼。

“下午不小心被老师那的钢琴盖砸了。”晓攸把手抽回来。仿佛那不是件什么大事。保姆在一旁道:“小孩子嘛,都是磕磕碰碰的。”

看着保姆不当回事的神色,刚才对她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不是自家的孩子,终究少了份心疼。我不由多了句嘴:“那就别练琴了,多疼啊。”

“钢琴每天都要练的。”晓攸认真看了看我,从头到脚打量了番,回答着。那小小的脸上,倒有种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坚毅,简直是子越的翻版。只是眸子柔柔地看我,有丝对我关心的好感。

“可是手疼,你后面渐快的音符也不连贯啊。”我对她笑笑,“事倍功半呢。”

晓攸一愣,有些好奇:“阿姨,你刚才听我弹琴了?你听出来断音了?”“嗯。”我如实地点头,“前头的很好,很流畅,后面音符跳跃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我没有什么专业的音乐知识,但是只要细心地听,便能听得出来。

晓攸听了我的话,星眸忽然放出种神采,抬头看我,目光中有丝期盼:“阿姨,那你完整听我弹一次好吗?”

“好啊。”我毫不犹豫地就一口应下了,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力量能拒绝这孩子,拒绝她渴望的眸子和坚定面孔混搭的表情。那丝坚定,仿佛是怕被拒绝的防护,而那双眼睛,却又将内心暴露无疑。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我答应后才有些抱歉地看了眼李秘书,他倒是反应很快:“你去吧。我正好歇一下。”保姆把他让到沙发上坐着,端来了茶水。

我随晓攸到了卧室,那里摆了一架很新的钢琴,应该是子越为了她下课后仍能练琴买的。晓攸坐正了身子,一板一眼地弹了起来。看着她的手指灵动翻飞,我有丝羡慕,却也有丝心疼。她弹得专注,似乎忽略了自己的手疼,而随着她的动作,我也渐渐进入音乐中,一种静水微澜,却又浩然清光的意境,让人心里宁静中又有丝憧憬。

一曲终了,虽然高潮的渐快还是跳跃有些困难,但很完整。我忍不住问着:“这首曲子是不是和水有关?”

“阿姨好棒,春江花月夜,老师留的练习曲。”晓攸微微笑着,“阿姨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都能猜出来,说明你弹得好啊。”我由衷地赞叹着。

“可是老师说我没理解这个作品。”晓攸无奈地撇撇嘴,转而看向我有些征询,“我真的没理解吗?”

“其他人怎么评价呢?”我觉得老师似乎有些挑剔。

“除了老师,没人会听我弹的。”晓攸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爸爸没时间听,兰姨听不懂,妈妈不听,只知道让我练够时间。”兰姨应该是她的保姆。

“这个曲子是不是太难了?”我问着。

“不难,比巴赫的简单多了。老师说就难在理解。”晓攸的表情有些疑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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