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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两两相望情难忘 依依怅惘意断肠(1)

不知不觉,天色已暮,和他分开已经十天了,十天,他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得一干二净。原来,他真的能做到这么决绝。是我真的让他绝望了吗?还是他本已厌倦了?抑或我只是他的沧海一粟,纵然有些挂怀,在莺莺燕燕的世界里还是很容易把我忘记?脑子里在不停地胡思乱想,好多人的话像潮水一样涌来,小丽的“听说他花得很”,艾云的“他上过的女人比我们见过的都多”,保姆的“我在别家做长期的”,陌生人的“子越,令宜,你们来啦?”……一句句几乎将我淹没,让我窒息到直抽气,全无挣扎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地站了起来,把小龟喂了,小龟似乎饿了好几天,欢快地扑腾着吃。看得我丝丝心疼。小龟,你和我一样都没人会在乎了呢。留恋地又看了房子一眼,我静静地锁上门离去。

去了一次,就像开启了一扇通往他的大门,还想去第二次,第三次,哪怕就是去能感受到他已离去的气息,还是想去。第二天忍不住又去,给自己的理由是小龟饿了需要喂。一路的纠结辗转,却是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程那么快就到了。屋里没有人,保姆可能是被他辞了或者到了其他家吧。我心内暗暗嘲笑自己,人家也许已经转移阵地了呢。喂了小龟,静静坐到窗台前的椅子上,看着楼下,不知过了多久,遛狗的女人多了起来,楼下的人来来往往多了起来,我才惊觉时间又不早了,日已西陲,正要起身,忽然心猛地一揪,开始突突地狂跳,他的车。正慢慢地从楼前开过,从这里可以快捷地通到地下车库,然后电梯上楼。我一惊,就有种想夺门而逃的感觉,却发现他的车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在楼下停下,他走了出来,我的心像要跳出来一样,紧张得竟然两手都是汗,看不清他的神态,只见一身正装,他很喜欢穿深色的西装,显得很冷峻。他要上来吗?我几乎有些站立不稳,手紧紧抓着阳台的栏杆,却见他靠在车上,点燃一支烟抽着,看着楼上我这里房间的位置,我一惊,赶紧躲在了阳台的窗帘后面。我在窗里看着他,丝丝心颤,他在窗外看着这里,应该看不见我吧,不知他是什么心情?是路过来歇歇?还是他看见了我不想上来?

就这么对看着,很像卞之琳的意境: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子越,不知道这几夜谁在装饰你的梦,我的梦里,全是你啊……

一支烟的工夫,竟然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起初不经意的你,和不经事的我,经历了这些,究竟你是什么心情?我好痛,几乎支持不住,扯着窗帘缓缓地蹲了下去,眼泪早已不自觉地滑落。他抽完烟转身上车离去了,我从窗帘后走出来,伸出手,却是玻璃窗隔在我的面前,抓也抓不到什么。

隔了几天,接到了邵琦的电话,说她家周末要开个小型Party,问我要不要去。对这些本就没有兴趣,现在又和子越分开了,更不适合去那个圈子里了。虽然真的很想再见见那个美丽的瓷娃娃。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身体不舒服”。可邵琦在那边糯糯的声音:“姐姐,你来嘛,好久都没有见你了。”我迟疑了一下,说:“我现在住在朋友家。”希望邵琦能明白我的意思,住在朋友家就是和子越已经分开了,不再适合和她们一起了。邵琦“哦”了一声,转而特别诚恳地说:“姐姐,可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啊,你来吧,我让徐硕去接你。”我心一暖,再也无力拒绝。

傍晚时,有个陌生的号码打来问我住哪里,便是徐硕了,只是听着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待见到了,我一愣:“是你。”他微微一笑:“我可早知道是你了,小薇。”原来徐硕就是上次子越带我去参加宴会的老徐总的儿子小徐。有了认识的人,我心里稍稍平定了些。一路闲聊,我好奇:“你和邵琦很熟还是和周川?”徐硕的声音淡淡的:“我和邵琦是大学同学,和周川从小就认识。”我更有些惊讶了,笑:“看来你成绩也不错嘛。”邵琦那个学校分数并不低,除非是特招。徐硕也笑笑:“我看起来很差劲吗?”我忙摇手:“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说实话,以前我总以为有钱人的孩子差不多都是纨绔子弟,骄横霸气的那种,和子越见过几个后印象有所改观,的确大部分肯定是从小家里宝贝着恨不得天之骄子似的自负,但也有不少家教极好温文有礼的,徐硕尤为特别些,初看来阳光纯净,似乎不染一丝尘埃,上次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这次与他聊了几句,却发现他内在有着与年龄很不相称的成熟细敏,其实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简单。是大家族的历练还是天性使然?我也不好说了。

邵琦是在通州那边一处别墅里,环境倒不像老徐总那里那么奢华,有点欧式田园的感觉。到了邵琦家里,邵琦热情地过来拉着我问长问短,看着她真是由衷地喜欢。我们算是去得早的,邵琦笑着端出一盒点心:“先给你俩尝尝,我现烤的。”我刚尝了一块便由衷赞叹,“好手艺!”却看到徐硕正目含笑意看着邵琦,我的心就是一突,不动声色细看看,却也看不出什么,希望是我多想了。

邵琦在徐硕面前倒是很随意:“徐硕你自己待着,我带小薇姐姐去逛逛。”我也正好想参观参观她这里,便随着她一起,却是直叹大开眼界,好多搭配,她很敢想。我指着一件骷髅头的画像抽嘴角:“这个……是谁的品味?”邵琦淡淡笑笑:“周川的,不过看惯了,我也喜欢了。”这都能爱屋及乌吗?我心里直抽搐,我看这玩意儿看一辈子也喜欢不了。

忽然我心一抽,“邵琦,我想看看令宜的照片。”邵琦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两眼,咬咬嘴唇,“真想看?”我点点头。邵琦带我到她卧室,电脑还开着,她点开一个文件夹,“这是去年在一个酒会上拍的。”

我只看了一眼,便有些眩晕,令宜,这便是别人口中的令宜,美得让人震撼。她挽着子越的胳膊站在一起,看着是那么优雅的一个女子。二十多岁,黑色的礼服衬托得她腰肢婉转,看着很高挑,几乎和子越一般高,头发挽着,白皙的脖颈像天鹅般,难得的是她的神情,自内而外的一种优雅,甚至可以说是高贵,这是我极少见到的一种气质。子越的表情呢,似乎在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话,没有看镜头。咔嚓,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裂开的声音。原来,他的身边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女人,相比起她,我就像玫瑰旁边一株不起眼的狗尾草。瞬间便自惭形秽了。

不由得想起一个故事,汉武帝的两个夫人,邢夫人和尹夫人,都很受武帝的宠爱。但是却一直不得相见。一日尹夫人提出想见见邢夫人,武帝和她开了个玩笑,让别人穿着邢夫人的衣服来见,尹夫人一看便说这绝不是邢夫人。武帝惊讶,让真正的邢夫人出来相见,尹夫人一见便说:“这才是真正的人主啊!”说完痛哭不止。当年在大学图书馆看到这一段觉得十分好玩,还暗暗笑古人就是夸张,这有什么哭的?而今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种滋味,当你心里有了一个男人,渴望在他心里有那么哪怕一寸的位置,让他在午夜低回的时候,在四下宁静的时候,起码能嗅到你淡淡的香气,但是你发现有一种美艳的花已经在他心里长满了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的卑微、渺小,没有自己生存的一丝夹缝,似乎被人连根拔起,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的惭愧。

我的眼眶也不由湿润了,为了掩饰,笑笑:“真美。”邵琦叹气:“所以她才是不倒翁啊。”我一愣:“不倒翁?”邵琦说:“是啊,冯总身边的人形形色色地换,但每次重要的酒会,带的肯定是她。她很会应酬。”我的心有种被剥得血淋淋的感觉,从头到脚麻了下来。她才是他身边的女人,出得厅堂能为他撑门面的女人,我算什么?又渺小,又怯懦,又倔强,也不可爱。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面对着令宜的照片,我几乎想落荒而逃,她的笑容让我有种撕心裂肺的自卑。

察觉到我的僵直,邵琦回过神来:“姐姐,我们不说这些,快下去吧,客人该来了。”说着用力扯着我下了楼。

可我却像失魂落魄了似的,半天提不起精神,走到客厅的时候,脚一软差点摔倒,徐硕一把扶起我,笑问:“邵琦给你看什么惊悚的了?吓掉魂了似的。”我只能勉强地笑着,凄惶地看着他。他不觉也是一愣。

客人三三两两的来了,都是二十多岁三十左右的年轻人,人也不多,共四对儿,我才明白邵琦非拉上我的目的,这里只有徐硕在落单,别人不管是朋友还是什么都会带个伴儿来。有人开玩笑:“男主人哪儿去了?”

邵琦抿嘴笑:“待会就到。”正说着,一个洪亮的男声响起:“谁说我呢?”门口出现了两个男人,一个高而壮,一个高瘦。高壮的先用力拍拍高瘦的男人的肩膀,说:“我弟弟,周亦。”算是给大家做了介绍。

第一次见到周川,周川的造型很像个艺术家,头发卷着,不知道是烫了还是自然卷,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看着很Man,也很帅,有点艺术范,也不过分夸张,和娇小精致的邵琦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周亦很瘦,看着文质彬彬弱不禁风似的,皮肤有点黑。

周川大大咧咧扫视了一圈,冲大家都点点头,看见我有些迟疑,徐硕冲他笑笑:“赵小薇。”我一愣,皱皱眉头,这种感觉似乎我与他有什么似的。但也不好辩驳什么,只好冲周川点点头微笑。周川回了个夸张的了然表情,极为搞怪,我忍不住“扑”的一笑。可能大家都习惯他搞怪了,我的笑声有些突兀,便脸红了。

周川随意和大家聊了一会儿,开始了开场白。原来这个Party是为他弟弟周亦接风洗尘的。周川之所以来得晚,就是去机场接他弟弟。有钱人似乎都会去国外镀镀金,周亦也不例外,据说是从法国回来的,学的金融,此次回来是帮助周川料理北京公司的业务。其他的人纷纷极力赞叹周亦年轻有为,青年才俊。我却深不以为然,大学时也有些同学毕业了家里送出国的,门槛极低,学几个月的语言便能出去。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自助的晚餐结束后,周川说叫了几个朋友助兴演几场。待表演的人来了,我才吃了一惊,原来是一个近来很火的组合,能引来无数少女尖叫。我才意识到周川的能量也不小,一个小小的家庭聚会,都能找来这个组合助兴。

所以说什么是有钱人呢,除了花钱一掷千金外,似乎还有很多丝丝蔓蔓的牵连,像上次老徐总的字画是某政府官员送的,他们的社会关系似乎如流水般,无孔不入,政界,商界,文艺界,都牵绊在一起,牵一发全身皆动。

子越呢,他也会是这样无孔不入的人吗?他自然是,之前也陪同他出席过一些场合,他是交际很强的人,他的交际灵活睿智,我听来的感觉常常像是不带硝烟的战争,而且他的手段似乎也是花样百出。想到这些,我不禁又自惭形秽了。我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子越的世界。我只能在一个简单的房间里做些简单的饭菜等着他,无法像令宜一样陪他周旋在这种没有硝烟的战场,做他的不倒翁。心开始酸,手中的酒便把持不住,一杯接一杯地灌了进去。以前我是远离酒的,不知从何时起,心痛的时候,便只有酒能做我的镇痛剂。

一个身影来到我面前:“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玩玩?”我一看是周亦,也没吭声笑笑,抬起惺忪的眼睛,乐队已经在放节奏感很强的DJ音乐了,客厅里早腾出舞池空地,大家正在随音乐摇摆着,都是年轻人,很容易就热闹起来。

忽然乐队的节奏更快,周围的人渐渐停了下来,只有中间的一人正在表演街舞,动作腾空翻越着,非常精彩。大家情不自禁地鼓掌喝彩。

“你男朋友跳得不错。”周亦赞叹。我一愣,仔细看看,哦,跳的那个人居然是徐硕,真没想到他还会这个。我有气无力地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是邵琦的朋友。”周亦一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个聚会虽然是为周亦办的,但是周川却是绝对的核心。周亦只是在介绍之后,便将主场让给了周川,周川说话嗓门很大,而且喜欢搞怪开玩笑,这会儿正在敲着架子鼓,我虽然不太懂,但是节奏听起来很顺畅,有的跟着也在摇摆嬉笑着。邵琦坐在一边,满脸崇拜神色地看着周川,仿佛周川是她心中的男神。看得我的心一阵酸,邵琦的男神是周川,可周川呢?心里能有邵琦的多少位置?我不了解周川,他爱邵琦吗?他只是在专心地敲着架子鼓,偶尔抬头和他的兄弟朋友做个努嘴蹙眉的搞怪表情,似乎他们才是个整体,完全没有和邵琦的眼神交流,也不去看邵琦深情凝视的目光。如果说周川很爱邵琦,起码目前我不信。不过转念又笑自己傻了,这么久了,还有这种念头,什么是有钱人的爱情?相濡以沫心心相印不是有钱人的爱情,他们不会和你吃一碗拉面把里面的肉片让给你,他们也不会在你累的时候给你捶腿揉腰捏肩膀。也许是没到了那一步,但是即使到了那一步也极少有人能做到。因为他们习惯了他们眼中的女人就只是“女人”这种物品。无法当作平等的交流对象而彼此理解,彼此尊重,无法把你当作橡树身边的木棉,一起撑起风雨。这种感觉,怕就是做有钱人的“女人”的代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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