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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故土难回身是客 京城再入心仓皇(2)

房子没有找到,一天表弟给我打电话,闲聊的时候说起今年老家雨水多,父母的小店屋顶塌了一块儿,我一愣,表弟惊讶,他们没和你说啊?前两天还来借钱了呢。我哆嗦着给爸爸打去了电话,问起这事儿,爸爸笑笑:“老房子,禁不起雨水正常,修修就没事儿了。”我又问货损失了多少。爸爸说没多少,几千块钱,本来也是小本儿的买卖。

挂了电话,那晚我的心真的扯得疼了。一直都是我花钱,读书时每年那么大的消耗,除了学费,在北京的生活成本也高。如今我毕业了,却依然改变不了生活的轨迹。反而过得一塌糊涂。我开始怀疑自己,如果有能力赚大钱也罢,偏偏也不是什么女强人,养活自己都难。像我这样的人该如何生存?

第二天一早,查了查银行卡,只有攒下的这两个月工资,不到四千块。我全给他们打了过去。如果我有十万块就好了,起码他们可以把房子重盖一下,不用一到了梅雨季节就整夜睡不着。

那天幼珍又给我打电话,说想找我聊。本来艾云不在,我不想招惹这种人。但是那天心情很差,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幼珍开着一辆红色的宝马停在我们楼下时,公司的人纷纷注目看着我钻进她的车。她一摘墨镜,说,姐妹儿,去哪儿?我抽抽嘴角,她身上的江湖气我一下子还真不习惯,说,随便你找地儿。

她开车到了家酒吧,那时刚五点多,酒吧很大,人却不多。她点了两杯不知是什么名的东东,端上来我一抿,很辛辣的冲口。我推到一边,幼珍笑,你不喝酒?不会吧,艾云是个酒桶,她的好朋友不喝酒?我笑笑,我是她大学同学。幼珍看我的眼神马上变了,带着点儿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敬重的感觉,正色道,原来你是个大学生啊,我该打该打,还以为你也是……她没说下去,一口把酒喝了,说,就当我赔不是了。

我笑,哪有什么不是,你也是好心。幼珍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姐妹儿还是你懂我。天南海北胡侃了一会儿,当然大部分是幼珍说我在听。她又点了好几罐啤酒,几乎都自己喝了,喝多了,话就有点儿不利索,拉着我的手,姐妹儿,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都嫌我,可她们自己呢?不也是个三儿,还有那耍赖的去找人家老婆,最后惹一身臊……她们不如我……不如我?我看她喝得有点儿多,附和着,是……不如你……

她还要打电话叫她的姐妹来,我一把扯住她:“算了,人多我不习惯。”一个还行,一群小姐让我怎么应付啊。我有点后悔今天出来了。她笑笑:“对,今天拉你出来,是还有个老板说想找个气质好的对象儿。你看咋样?”我一愣:“对象?”她哈哈大笑:“就是二奶。我觉着你比我那帮姐妹儿气质好多了……”我哭笑不得,这算是夸我吧。

看我不言语,幼珍说:“其实你得想开点儿,这种老板长情的少,玩个三两年就腻了,你这三两年还赚不少,现在的钱多难赚。”看我脸色不好,幼珍开始打哈哈:“算了,我开始不知道你是正经人。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看我沉默不说话,幼珍又开始说:“其实这样儿也没啥不好,以前我一个月辛辛苦苦赚不了几个钱,现在一个月就一万。我老公也只来一两次。”

一万,这个数字让我震撼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寒窗苦读十几载,不如皮肉来的实惠?幼珍又开始絮叨这次这个孙老板多么年轻有为,会疼人什么的。我脑子里一片翻腾,什么也听不进去。

幼珍忽然拿出手机对我一晃,眼前一亮,我皱眉:“你干吗啊?”她嘻嘻笑,“给孙老板发张你的靓照,我明白你们大学生高傲,让他主动追你不和谈恋爱没啥区别嘛?”我很想甩脸子去走人,可还是坐着没动。不得不说,幼珍的话虽糙,但有几句还让我挺唏嘘的。

工作难找,生活艰辛,在我这里算是尝了不少,如果仅仅是平时,我可以承受下来。但是那个时候,内心充满对钱的渴望,多想有点钱,可以帮家里盖房子。自己豁出去没问题,可是亲人的羁绊会让人的欲望变本加厉得多。

而且面对幼珍的每月一万,虽然我很难说服自己也去做二奶,但是内心真的不淡定了。

幼珍又说:“其实我们原来那行,也有大学生呢。很多客人图新鲜,就要点,点了就后悔。”我听她越扯越离谱,就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干这行?”她忽然沉默了,抽了根烟,狠狠骂:“为了个没良心的畜生。谁愿意天生当婊子?”她出语之狠让我愣住了。

我很想问问幼珍的故事,但还是作罢了。不是看不起幼珍,只是觉得不是一路人,隐约间让我有危险的感觉,我还是想离她远点。

那晚幼珍喝了不少,我有点担心,问:“用不用你老公来接?”说实话,老公两字我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是二奶的男人该叫什么?我的词汇乏力了。她笑:“我老公?平时没事打给他会挨骂,老实点儿赚钱就得了,还真指望他知冷知热啊?”我愣住,原来做人的二奶,连这么最基本的要求都不能提。我有点儿心疼眼前这个女人了。

她坚持要自己开车,我怕她出事不准许,最后折腾半天,找了个代驾送她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继续找房子,不过目标已经换了,因为无意间听人说地下室很便宜,我开始找单位附近的地下室。地下室果然很便宜,只要五百一个月,只是只有一个隔间,卫生间洗漱都在公共区。唯一郁闷的是没法洗澡。不过似乎可以通过买个大盆打热水来解决。能这么便宜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开始先拿了点东西过去。那天隔壁屋子开着门,里面非常喧闹,我快步窜过去,忽然一个光膀子的男人就冲出来了,看着我直咧嘴笑。吓得我东西也忘了放,转身飞也似的跑回艾云家。

外面天已黑了,华灯初上,我惊魂未定靠在窗口,又一次质疑了,艾云的生活没有爱,可是起码安全,衣食无忧,我居无定所,辛苦奔劳,我就有爱了吗?幼珍那样的女人没有爱,艾云没有爱,我也没有爱,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拥有爱?还是爱根本就是件奢侈品,一般人享受不了?

如果没有爱,我是不是可以选择过好一点儿的生活?我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的思想已经滑得太远。不要!我甩甩头,不再去想。

一天下班,发现幼珍已经在我们楼下等我。见我出来,拉着我胳膊:“姐妹儿,还没谢你上回帮我找代驾,一起吃饭,走走走。”我摇摇头说没必要客气,谁都会那么做的,总不会深夜让个喝醉的女人自己开车回家。却拧不过她,被她带到了一家饭店。

那家饭店蛮高档的,之前有所闻一直没去过。一般商务宴请会选择那里。这不像她的风格啊。我一边随她走,一边疑惑。随着她脚步停下来的地方,一个男人站了起来。四十多,模样一般,啤酒肚很大。幼珍介绍:“这是孙老板,小薇。”那男人已经伸出手要与我握手。我只好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甘味,那个孙老板一个劲看着我,还直乐,虽说不像色狼,看着也怪怪的。还问我什么大学毕业的,多大了,我都支吾着搪塞过去了。

大概过了一小时,我实在忍不住了,示意幼珍陪我去洗手间。一离开孙老板的视线,我立即责怪她:“你干吗啊,我又没同意。“幼珍一把拉着我,“傻妹子,那孙老板算这圈儿还仗义的男人了,他老婆在国外带孩子,没负担,他出手又大方。”幼珍一边唠叨一边推开洗手间的门,正好挂包的钩子坏了,我就帮她拎着包。

她还在说着,手机响了,“快帮我拿一下。”我掏出来,显示“老公”。幼珍喊:“快帮我接一下,我老公没耐心,这会不接待会我找他都找不到。”

我只好接起来:“喂。”那边是熟悉的声音却显得迟疑:“喂?”冯子越!我吓得赶紧挂了,心扑通扑通直跳。手机又响起来,幼珍推开门,一把抢过电话。撒着娇:“喂,老公,怎么想起我啦?啊?那是小薇啊,我在哪儿?你要来接我?”

我已经呆住了,拼命告诉自己,不是他,不会那么巧。幼珍挂了电话,我祈求地看着他问:“你老公,不是姓冯吧?”她一愣,“是啊,你认识?”我的头嗡的一声,心跳得极快,甚至有点喘,我一把抓起包,匆忙地说:“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小薇,小薇。”幼珍在后面追我,要逃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出门赶紧打了辆车回到艾云家,还是难抑制心里的忐忑。我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幼珍和她一起吃饭,为什么要认识幼珍,为什么要来找艾云,为什么要来北京……

是不是就是逃不开呢,既然认识了幼珍,幼珍又是子越的……女人,再见子越,只是早晚的问题。只是……幼珍为什么偏偏是子越的女人呢……

我像只困兽在屋里来回走,不知道怎么办。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直响了三次我才接,幼珍说过,子越没耐心的,响了这么多次,一定不是子越。接起来,“请问您对投资理财感兴趣吗?”我舒口气,“没兴趣。”

抱着手机,我在沙发上一直呆坐着,不知道何时昏沉地入睡了。

第二天去上班,我觉得自己好像做贼似的,出了门先探头探脑看看有没有人,下了楼又瞅瞅四周有没有人。一切正常,我开始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冯子越也许早忘了你,即使记得你,也不会像个小男生一样在你住处附近徘徊啊。真傻。

我于是正大光明地去上班。一天宁静,我心里的一丝忐忑也在渐渐淡去。

到了晚上,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准备回到艾云家收拾东西。明天艾云就要回来了。

住在艾云家虽然条件不错,就是交通很不便,每天坐公交后总要走半小时左右才能到家。记得第一次来还对艾云抱怨,当即被艾云嘲笑:“住这儿的谁坐公交啊。”

下了公交刚走着,忽然一辆车飞快地刹在了我面前,吓得我一身冷汗,真以为是想撞死我。车门开了,看着走下来的男人,我开始全身哆嗦。手心全是汗。一年多没见,他没什么变化,还是很瘦,很干练的样子。他向我走过来,一共三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上,跟着他的脚步我的心在颤抖。

到了我面前,他声音不温不火:“赵小薇,真的是你。”我抽抽嘴角,“是我,冯总。”他的表情很奇怪,不知道是想鄙夷还是想嘲讽还是想惋惜,最后汇成了一个很复杂的表情,“出去聊聊?”我忙后退,“不用了,冯总,我还有事。”他冷笑,“那我就明天去你公司等你。”我一惊,只好上车。我特意坐了后座,他看着我,命令似的:“坐前面!”我头皮一阵麻,他的声音总有股没法抗拒的威严,我只好乖乖下来,又坐前面。

他开车的时候还是不喜欢说话,我也一路沉默,车子开到了郊外一个度假村,一排别墅式的小院,他带我进了其中一处。打电话叫晚饭送到这里。

他站在窗前,点了一支烟,仔细地打量着我,“回来多久了?”“三个月。”我老实答。“就这么恨我?”他吐口烟。“没。”我两手绕着,站在门边。

沉默了一会儿,他灭了烟,走到我面前,忽然抬起我下巴:“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挣扎着甩头,他的唇已经覆上我的,沉重的呼吸,缱绻的吻,我只觉得全身一阵电流,从头麻到脚的感觉。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我恨过,无奈过,但是当他的气息传来时,我依然逃脱不了,甚至有种熟悉的激动。他拥紧我,我用力地挣扎。他一边继续用力地吻我的脸,我的耳垂,一边粗重地说:“你都能做老孙的情人,为什么不做我的?”

心里很疑惑谁和他说我要做孙总的情人啊,这是无稽之谈。但嘴上却忍不住说:“我做谁的都不会做你的。”他一愣,松开手,看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你再说一遍。”我噤声了,我不知道惹怒他又会怎么样。只好嘟囔了句:“我谁的情人也不做。”

他似乎余怒未消,抓起我的手又要用强,我拼命挣扎,忽然左手腕的珠子被他一扯,断了,我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露了出来。

他呆住了,半天才像不相信似的要抓起我的手,我直往后躲,他看着我,沉声说,“给我看看。”我伸出手,他拿起看了看,小心地放了下去。

服务生送来了晚餐,我们都吃得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饭后我提出想回家,他冷笑:“那又不是你的家。”看我窘得满脸通红,他说:“今晚就在这儿吧,陪着我。”我一愣,他不会又想做什么吧。“我去里屋睡。”他转身走了进去。

外间也有一张大床,我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屋外是一片人工围起的湖泊,蛙鸣阵阵,我心乱如麻。想睡又不敢睡,最后在玻璃窗前的榻榻米上抱着腿坐了一宿。

第二天子越推门出来,我才惊醒,慌乱站起来揉揉眼睛。“你就这么过了一夜?”他冷笑。我点点头。

吃完早饭,又坐上他的车,弯弯绕绕到了一个商场,他让我等他一下。一会儿他出来扔给我一个袋子,命令我:“戴上。”我打开,一条晶莹翠绿的珠串,刚好在手上可以绕四圈,遮住我丑陋的疤痕。虽然我不懂珠子的好坏,可是那个商场的东西素来不便宜,我从来都没敢进去过。“太贵了。”我小声说,准备摘下来。“赔你的。你不要的话自己扔垃圾桶。”他脸色铁青。我不敢再吱声,继续戴着了。

快到我公司了,我鼓了一路的勇气终于释放了。“冯总,我现在挺好的,你以后……”我本来想说你以后就别来看我了。他粗暴地打断我的话,“以后我知道怎么做。”

我悻悻地下了车,一点主意也没。艾云今天该回来了,我要不要找她拿个主意……万般纠结地过了一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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