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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情丝缕缕存傲骨 染血朵朵祭离殇(2)

连续熬了三天,每晚熬到两三点,才勉强翻译完毕发了过去。对方看了还算满意,又给了我三万字的材料,让我在规定期限内翻译完毕。

第一个月勉强赚了一千两百元,却是每晚都熬到半夜的代价换来的。我把钱打到卡里,心里一阵轻松。

可是上天常常喜欢开玩笑,就在我逐渐轻快的心情随着逐渐轻飘的身体日渐好转时,又要给我狠狠的一击。

三月底的时候,我的好朋友没有来。我心里一紧,赶紧去医院检查。自作孽不可活,我怀孕三周了,按时间算,是子越的。

我彻底懵了,之前明明吃药了,不知道怎么就会怀上。拿到结果的单子,只觉得天塌地陷,又有一点儿紧张和好奇。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有了孩子,而且在我身体里成了个小生命。我一整天都用手捂着肚子,在想他会是男孩女孩呢?

白天给子越办公室送文件,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蹙眉的男人,第一次不自觉地细细打量着他,我还从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他,清瘦的脸颊,泛青的胡楂,他长得不算帅气,却有种男人的坚毅和分明的棱角,还有种睥睨一切的气势。我的孩子,会长得像他哪一点?

他签好字猛一抬头,看着我发呆的目光愣了一下,继而眸中有丝柔软,我慌忙捧着文件走了出去。

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鼓了鼓勇气,给子越发短信:晚上一起吃饭好吗?尽管这个孩子不能出世,是不是也该见见他的父亲?

他很快回复:好。

晚上看着他,忍不住微笑,这个男人是我孩子的爸爸啊。他皱眉看我:“笑什么?”我还是看着他微笑,他也忍不住笑了,问我想去哪儿吃?我说随便。

去了一间蛮有情调的餐厅,我喝了一点红酒,脸很快就红了。他看着我,觉得我挺奇怪,问道:“有什么事儿?”

我冲他粲然一笑:“没事。就是想和你吃饭。”心里暗暗说着,宝宝,看到了吗,对面那个,就是你的爸爸。

不免有丝酸涩,举起手里的酒杯笑道:“子越,干杯!”

他抓着我的手,露出了浅浅的笑:“小薇,跟了我,我会好好对你。”

我没有吭声,仰起头把将要流出的泪水和着红酒咽了下去。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自己去了医院。当冰冷的器械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我哭了。从医院出来我不停地干呕。全身哆嗦。回家觉得有点烧,倒头就睡。梦里有很多的人,看不清脸,都在指着我,我只能不停地哭。

到了傍晚,稍微好一些,叫了外卖吃了。想起还有材料没有翻译完,好像明天是截止日期,忙又挣扎着起来,趴到电脑前面,看着来回乱串的英文字母,脑子里嗡嗡作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电脑上敲的什么东西。不知过了多久,全都敲完了,我把材料E-mail给公司,像被抽空一般趴在桌子上动弹不了。

过了很久,我才缓缓地回过劲儿,昏昏沉沉跌到床上睡着。不知睡了多久,隐隐听到闹铃在响,却根本没力气起身。渐渐的,闹铃也听不到了。我迷迷糊糊睡得人事不省。

睡得正酣,电话又响起来,我摸索着接起来,子越冷冷的声音:“做私活做的顾不得上班了?”

我的脑子却像不转一样,只是无力的应着:“嗯。哼。”

听我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他又问着:“你在哪儿?”我头痛欲裂,心里想着“在家”,手却不由得一松,手机滑在了地上。我也不想去管,闷头继续睡。

睡了一会儿,只听得哐哐的砸门声,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想置之不理。那砸门声却一下比一下急,我摇晃着起身去开门,看着门口站着的子越,我有点发懵。

身体又有些发虚,我顾不得招呼子越就晃着向卫生间走去。血还是不少,我一阵头晕,勉强着出去,看到他正在我的房间冷冷翻看着桌上的单子。

看我进来,他的声音阴寒:“我的孩子,是不是?”

我点点头,昏昏沉沉摸上了床坐着,没有吭声。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把手里的单子摔到我的脸上,几乎是吼着:“那这是什么?”

我没有回答,是什么,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他声音直哆嗦,用力摇着我:“你怎么不说?”

我一挥手,烦透了,回击他:“和你说了又怎么样?这孩子能要吗?你能做他爸爸?”

他挥起拳头,我闭上眼睛:“打吧打吧。”

他一拳砸在墙上,咬牙说出三个字:“你真混。”

我无力地躺倒在床上,混不混,我不想去想,我只想睡觉。他一把把我从床上拎起来,扯过椅子上的大衣罩在我身上,拽着我出门。

“要去哪儿?”我低声问着。他寒着脸没有回答。我脚底发软,只好跟着他的步子。

他开车把我带到一个小区里,屋子布置得很简单。留下句:“不用再去公司了。”就转身离开。

之前的保姆在下午过来照顾我。我狠狠睡了几天,在保姆的精心调理下,渐渐有了些气力。子越来过一次,随口问了几句身体状况就离开了。

给那个翻译公司打了电话问上次的稿子是否还行,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根本没收到我的翻译稿,打我电话也打不通。像我这么没交代的人,以后不用再合作了。

我吃惊地翻查邮件,恨不得把脑门子拍扁了,那天糊里糊涂,把稿子发给了子越,难怪他第二天说我做私活呢。

不过身体的虚弱也让我有些后怕,决定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想着还钱的事情。

过了两周,我的脸色基本红润起来,身体也好了不少,和保姆时间久了闲聊,她有次看似无意地说她是某个花园山庄长做的,那里一年内前后住过三个女人。我听了不觉得什么,子越的花是人所共知的,我也不算他什么人,更是从来没对他抱过什么幻想。

楼下有间花店,服务生是个挺可爱的小妹妹,我常常下去和她聊聊花,学学插花。有天我正带着一捧花兴冲冲回来,子越过来了,看我那么高兴,他也受了感染,微笑起来,嘱咐保姆晚饭他也在这里吃。

那是我第一次平静地和他吃着一餐饭,和煦的暖风从窗户徐徐吹来,仿似最寻常的人家,吃着家常便饭。记得以前应付饭局时,他总会叫服务员为他倒杯白开水,我也给他倒了一杯放在他手边。他很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

一边吃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我很惊讶我和他也能有这么平静面对的时候。他身上对我的恨意和戾气,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殆尽。

饭后,他提议出去走走,我欣然应允。四月底的天气,正是春山暖日和风,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的季节。

小区外有个不算小的公园,有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老奶奶们锻炼着身体,也有年轻的爸爸妈妈陪着孩子放风筝玩游戏,也有情侣们双双对对牵手溜达着。

走到公园里的人工湖旁,湖面带风,映着残阳斑驳,倒也有些情致。我在一棵柳树旁的大石头上坐下,他站在我旁边,随口和我聊着,他外祖父外祖母“文革”时受迫害,他和父母一直在农村待了很久。小时候没吃的就去偷地瓜,还被生产队抓起来关小黑屋。好在没多久就平反了,他父亲回去做了某市的公安局长。

也许是心情轻松,他那天说了很多,我第一次知道他的一些经历,却不知怎么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从公园出来的时候,有个小女孩跑过来说:“叔叔,给……”她看着我犹豫了,停顿了下说:“给这个姐姐买束花吧。”我扑哧笑出声。他皮笑肉不笑地付了钱。十一支玫瑰,据说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可我和子越,不可能这样。

回了屋子,我小心地把玫瑰插起来,摆出了点姿态,子越抽抽嘴角,说:“楼下的花店没白跑,你摆弄过的花儿还真不一样了。”

我得意地笑笑,一转头却迎上了他温柔的目光。我的心,第一次在他面前怦的跳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的温柔。

我掩饰似的笑笑,找着话题避开他的眸子:“我身体已经好了。该回去住了。”

他神色一凝,半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我继续道:“钱,我会……”“慢慢还”三个字还没出口,已经被他粗暴地打断,“别说扫兴的。”我噤声了。

可是我的话已经把他的兴扫了,他的表情又变得冰冷,似乎刚才的温柔只是我的错觉,他转身到客厅将公文包取上,走过我身边冷声道:“别再做私活,好好工作,就算是还钱了。”

我一愣:“这也行?”

他一挥手,有些不耐:“我说行就行。这几年不给你涨工资,就当扣了。”说完快步离开,只留下一声很响的关门声。

我有些失神地坐在沙发上算计,不涨工资,也相当于一月还了一千多,想想也算是个主意。心里稍稍松些。

正准备再休息两三天,顺便把东西收拾收拾,就搬回去,忽然接到了小丽的电话,吞吞吐吐问我在哪儿。说有人看到了我和冯总一起在公园散步,现在大家都传我做了冯总的情人。我语塞。我想说我没有,我一直在拒绝他这个要求。可是事实上,我有过他的孩子,我住在他的房子里,被他的保姆照顾着……我到底算什么?我内心的坚持,无法解释我造成的现状。

小丽的电话,让我害怕了,我不敢再去公司,窝在子越那里好几天想着该怎么办,却想不明白。去公司,无法面对飞短流长,不去,没法还钱,辞职?子越不会放过我的……

纠结了两天,还没想好。这天早晨有点热,我忽然很想洗澡,出来发现有一个子清的未接电话。子清的电话这半年越来越少,而且一般这个时间他不会打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回拨过去,正在通话中。等着他回拨过来。半个小时后,手机又响了,是子清的。我开心地接起来:“喂?”

子清的声音很阴沉,问我:“你在哪儿?”

我全身突然发凉,强作镇静:“我在办公室啊。”

子清冷笑两声:“是吗?那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呆住了,狡辩着:“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在家呢,怕你担心……”

子清冷冷打断我的话:“我从你的住处到了公司。他们都说很久没见你了。”

我全身如浸在冰窖一般寒彻,开始打冷战。却哑口无言。

子清的声音沙哑疲惫:“我回家了,你回来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机械地放下电话,脑子里一片空白。保姆阿姨看我不对劲,问:“小薇,你不舒服吗?”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回家了。”

一把抓起包,随便换了件衣服就跑。出了小区怎么也打不到车,我就往前跑,想着出了这个死角就好,结果跑得太急,摔了一跤,膝盖蹭了好大一块皮,我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只想着赶快回家,我要见子清,要快,否则他就走了,不要我了。想到他不要我,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好容易拦了辆车,赶回家,门大开着,子清靠在窗口抽烟,看着特别憔悴。我站在门口,手脚不知道怎么放,怯怯地唤了一声:“子清。”

子清看着我,目光很陌生,仿佛不认识我一样,半晌,开口:“小薇,你去哪儿了?”

我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等了几分钟,又问:“你一个月没去上班了,是吗?”我点点头。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手微微颤抖,像在挣扎什么,半天,说:“你做了冯子越的情人,是吗?”

我的身子一晃,头皮刷地就麻了,下意识地喊着:“我没有。”我没有,我一直在拒绝他的啊。

“那你这个月,住在哪儿?在做什么?”子清看着我,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寒意。

我无言以对。住在子越那,养着流产过的身体。可我不能说。我只能不停地重复着:“子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

子清冷笑了一声:“那是什么?”我回答不出来,痛楚地看着子清。

他盯了我很久,问:“为什么?”看我还是张口结舌,他步步紧逼,“寂寞了?空虚了?还是贪他的钱?”

我拼命摇头,哭着喊:“不是,不是啊,我没有。”子清使劲晃着我,眼睛血红:“赵小薇,那是为什么啊?”

我哭着拉着他的胳膊:“子清,原谅我,我有错的地方,可我真的没有做他的情人,真的没有啊。”

“啊!”子清疯狂地低吼,用力捶着自己的头,像一头困兽。我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眼泪不停地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子清颤抖着说:“我在T市定了套房子,终于够了首付,准备加你的名字,我急着回来找你说这事,却……哈哈……”他又哭又笑,我心像刀割一样疼。捂着脸放声大哭。

“滚,你滚!”子清一把把我从地上扯起来推出去,用力关上了门。这扇门,我已经两次被推出来了,一次是他妈妈,一次是子清,子清,你家的门,说容易也容易进,说难,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去,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看着子清家的窗帘拉上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知多久,天黑了,灯始终没亮。我的心痛得像被什么在揉捏挤压一样,疼得喘不了气,每呼吸一口都会疼。终于,我站起来,走上马路,沿着马路走到河边,河边大桥上车来车往,开得飞快,都市的霓虹倒映在河面上,难以摹状地绚烂。

我的心煎熬着,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和子越的每一次,我都是不情愿的,我也在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可为什么事情会到了解释不清楚的地步?

在桥上来回地走着,自己是那么渺小,仿佛要被这个都市淹没了一般,我不止一次有想跳进去的冲动。如果我死了,会有人把我埋在这春天里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拦了辆车,回到了子清那里。我没有敲门,在子清家门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只要他出来,会心软的吧?我的眼泪又出来了。

四月的天还是有点凉,到了后半夜,我撑不住了。冻得直打哆嗦。好几次走到子清门口,举起手,最后还是没能敲门。我没脸去敲。我只希望他能看到我在乎他。抱着胳膊来回搓着,这是我最难熬的一个夜晚。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相爱的人,却被门隔着,无法在一起。而这扇门,是我自找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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