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沦落天涯】

夜间航船，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但这个阿夏却不是凡人，用方天定的话来，他彻底不是人！有谁能把一条破旧的渔船开出快艇的感觉，常常都是迎着风浪硬冲，才走了一段路就让方天定感到心惊胆战的，这家伙简直太变态了！

“站着别动！”方天定没想到这个阿夏的国语讲的这么好，愣神的一瞬间，劈头就来了一个大浪，直接将他冲到驾驶室，差送货出门，险些撞晕过去。这下领教到阿夏的本领了，只见他双脚稳稳地站在地板上，整个人就好像是船上的一部分，双手紧紧地控制着转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黑暗。

“难道这家伙有什么特异功能？这大半夜的连星星都看不见，哪里还能看见对面有没浪花礁石。”方天定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嘀咕，看样子，这个面容朴实的阿夏绝不简单！

“抓稳了！”阿夏冷漠的声音伴着冰凉的海水灌进方天定耳朵里，冷冷的，痒痒的。方天定赶紧抓着门板后面的扶手，还没等他把重心完全调整好，只感觉整个船体猛然一震，方天定差摔在地上。

“哈哈！痛快！”阿夏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身体根本没有多大的影响，依然迎着风浪撞了过去。方天定看着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黝黑的脸上透着坚毅，那双有力的臂膀好像就是支撑这个世界的唯一力量，双腿稳稳地连接着船体，如同亘古的青松，坚实地扎进大地。

“嗯？”阿夏惊讶地发现，这个面色稚嫩的伙子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同自己并肩而立，双手稳稳地抓着前面的栏杆，脸上同样是坚强的属于男人的神采。就在那霎那，阿夏好像被眼前这个男人彻底打败了，方天定身上那种潜藏的气势陡然爆发，绽放而出的光芒瞬间吞噬了阿夏的气质。

“爽！”方天定忍着海浪扑在身上的剧痛，大声嘶喊，阿夏却反而愣了一下，就在那瞬间，腿脚一软，差被浪花带走，幸好在关键时间，方天定一只手臂紧紧地拉住了他。阿夏只感觉一股大力拉着自己逆流而上，重新站了起来。

当他再次审视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在他脸上发现了一丝新生的成熟，两个男人的目光再次碰撞，随后在二人脸上绽放出同样灿烂的笑容！***的海面上响起了两个男人豪爽的喊声，与天地，与风雨，与海浪，以生命为赌注，拼搏着……

折腾了一夜，二人都有些疲惫了，暴风雨后的黎明是那么的清澈透明，仰看头湛蓝的天空连接着远处的海绵，方天定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天地之间，在这眼中的世界，仿佛只有自己和阿夏两个生命。

阿夏从后仓里翻出两瓶陈旧的扁罐伏特加，丢给了他一瓶：“这是我自己珍藏的，你救了阿夏的命，你就是阿夏的朋友！为了阿夏的新朋友，干杯！”

“叮”地一声，两个金属罐撞在一起，瓶口涌起两朵耀眼的酒花，映照在两个年轻的脸上。

“你是付哥的朋友，就是阿夏的朋友，付哥让我好好照顾你。”阿夏灌了一口酒，脸上带着两朵红晕，但目光依然精神，和方天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

“谢谢！”方天定回敬着阿夏，感觉老付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纯真质朴，心里渐渐地产生了不想离去的想法，觉得留在这个一个集体，也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生活！

“你想去哪里？”阿夏的一句话把方天定拉回到了现实。

“不知道……随遇而安吧。”方天定回答的倒是很真实，现在的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哪个方向，自己的路自己走，路朝哪个方向便无所谓了。

“嘟……”悠长的一声汽笛从远处传来，方天定一惊，笼着眼睛看了看，远处驶来一艘商船，船上的水手打着两色旗，示意对方要无威胁靠近。

“你的船来了。”阿夏抓起帆布绳摇了摇，船帆有规律地晃了晃，算是做了回应。方天定一脸吃惊，本以为自己就该被阿夏送到目的地了，哪知半路上还得换船，不过这已经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了，既然是老付安排的，还是信了他比较好。

对方的船很快，不一会儿便靠在了阿夏的渔船旁边，对方出来一个黑人弟，丢过一架软梯，示意方天定顺着软梯自己爬上来。阿夏好像跟对方有些芥蒂，几乎没有多看他们几眼，只是在方天定上船的时候拉住了他：“记住！你是阿夏过命的朋友！带上这个，路上用的着！”

方天定一看手里被阿夏偷偷塞下的一瓶矿泉水，心里一暖，在海上最缺的就是这个了！淡水就等于生命！方天定看着这个年纪不比自己大多少的男人，他只不过和自己认识不到二十四时，这算什么，一命还一命吗？方天定冲他感激地笑了笑，把瓶子塞进腰带，转身登上了软梯。

方天定一上船，对方便出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的黑人壮汉，身边的弟簇拥着他，活像一群褪了毛的黑猪。这人脑门油亮，厚厚的眼袋并不明他睡眠不足，因为他此刻就搂着一名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白皮肤女人。那女人畏缩在他坚实的臂膀里，把脸深深地藏进他衣服里面。

光头黑人走到方天定身边，不屑地打量了一番，便示意手下将他带进甲板上已经打开的通道里。方天定大概扫视了一眼，这群人差不多有二十人左右，看他们身上杂乱的装备，手枪也好，AK-47也罢，再配上他们土白色的服装，活像伊拉克武装难民。对比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方天定还是选择了忍让，不知怎么的，他一上船的时候就对这群黑人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反感。但他自认自己绝不是种族歧视者，而是一种自然的厌恶感。

方天定来到甲板上的那个楼梯口，一看，原来是一个向下的木梯，看到这里他便知道了，自己这是碰上搞偷渡的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走下木梯，上面的人便毫不客气地关上了木门，方天定眯了眯眼睛，让眼睛尽快适应这里的黑暗。

没走几步，突然觉得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躺在地上的一个人，然后顺着这人看去，不只在他，在他身边，在他后方，还有自己周围，都挤满了人！方天定苦笑了一声，心地避开人们随意伸展的肢体，他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惹事。

还好，在船舱最里侧，空着好大一片地方，见有新人加入，周围的人木讷地转脸看了他一眼。这些人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肤色和穿着各具特色，方天定也无心打量他们，找了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靠着厚厚的船板，闭上眼睛感受着海水舔舐船体的声音，闭目养神了起来。

方天定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但是在这种空气污浊，鼾声四起的环境里，还是没办法做到。方天定闭着眼睛，细数自己这些年来的短暂记忆，从下山开始，自己一步步走过的路，那都是多么值得珍惜的东西。从孤身一人，到最后慢慢结识了越来越多的兄弟，朋友……

而现在，自己即将变成漂泊在外的他乡之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和他们聚首，一起追忆曾经的过往。这是想家的感觉吗？方天定淡淡地笑了，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船底，在这条生死不明的陌生旅途上。

“好好活下去！”方天定心底突然跳出了一句话，眼前好像浮现了老付那和蔼的面容，耳边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他的声音，方天定不禁心头一惊，浑身一颤！